廖靜宣抱着紫修媛跨出牢房大門,陰冷如鉤的眸子向我望過來,脣角寒涼:“舒衣殤!記住,不要挑戰朕的極限!
雖說你對朕還有些用處,可朕沒了你,想辦的事情也一樣能辦成!最好給朕老實着點,當心自個兒的小命!”
爾後拂袖離去,森然冷漠,再不回頭。
我望着兩道衣角糾纏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牢門外。一把抹去臉上殘留的淚痕,眸色暗淡下來。
“皇后娘娘,您沒事吧。”蔣兮航走到我跟前,眉眼望過來,低聲詢問。
“沒事。勞煩蔣大人了。”我在喜兒的攙扶下,慢慢向外面走去。
“這都是下官應當做的,娘娘不必如此客套。絮美人一直很是敬重娘娘,經常說起娘娘的。並且和下官一樣,都對娘娘沒有半分假意。”蔣兮航躬身讓開,清亮的話語響在身後。
“本宮也很喜歡絮美人,有時間一定會去絮環閣看望她的。蔣大人只管放心就是。”我頭也未回,嗓音平淡,卻帶了滿懷的誠意。
“恭送娘娘!”蔣兮航的話,伴隨着我的身影,消失在轉角之處。
其蘭小心的將我攙扶回了朝仁宮,一路之上脣角張合,欲言又止。我自是無心理會,直接選擇了無視。
這一日,我卻是再也沒了什麼興致,不管做任何事情。故而早早的便和衣而臥了。
躺在牀上的間隙,才恍然想起,廖靜宸這段時間都沒有來過,也不知是個何原因。
這一夜睡的一點也不踏實,奇奇怪怪的夢境一個接着一個,直弄得我疲憊不堪,難以應付。
我竟然又夢見了她,那個母妃讓我尋找的女子。而今次這個夢境,比之先前的幾個都奇怪許多。
我竟不可預見的碰見了我與她在一起,而最奇怪的卻是,還有廖靜宸。
我們三個人好像是呆在一處靜謐的山谷中,又好像是呆在森然貴氣的皇宮中。背後的場景不斷的在變化,而主角卻只有我們三人。
只是,廖靜宸的眉眼間,卻全部都是淡淡的哀愁。說不清緣由的,只是將眸子緊緊望向我。明明我就在他面前的,卻好似感覺我們之間相離了千山萬水一般的遙遠,不可觸摸。
忽而,一柄利劍自斜刺裡向我們刺來。我驚訝慌張之後,卻呆愣當場,不知該如何閃躲。
而此時,正站在一旁的廖靜宸,卻猛地將身一讓,硬生生的捱過了那一刀。鋒利的刀尖,貫穿了他的整個身體。
他絕美的佈滿淡淡哀傷的面上,竟然開出一朵淺淺的笑來。
脣角滑落出的鮮紅刺眼的血絲,和着那抹笑顏,潑墨出一幅絕美的畫面。
同時也告訴着我,眼前這個人,他就要離我而去了。
“廖靜宸!廖靜宸!”我奔跑到他跟前,扶起他已經漸漸失去知覺的身子。
忽而像是被人掏空了五臟六腑一般,沒有了全部的依靠。那種絕望的不可能再重來的感覺,衝刺着我脆弱的神經
。
“娘娘,娘娘,您醒醒,醒醒啊。”一道道焦急細軟的聲音,自天際盡頭傳來,催促着我趕緊離開。
我猶自不能捨棄這個滿身鮮血的人,依依不捨的不願離去,可那道聲音顯然更是焦急起來,聲聲都像是喊進了我的靈魂深處,推動着我趕快離開。
不消多大會兒的功夫,我便擺脫了夢境的糾纏,緩緩張開眼來。但見其蘭正眉目緊鎖的立在我牀邊,焦急不已。
“娘娘,您醒了?覺得可還好?”其蘭見我醒來,眉眼裡瞬間凝聚出無盡的笑意,明亮亮的眸子將我望着,隱隱含着幾絲擔憂,尚未退去。
“本宮沒事,只是做了個奇怪的夢而已。現下是什麼時辰了?你怎麼還在這裡?”我不甚清明的將其蘭望了一眼,又伸出手指使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可仍不覺得清明片刻。
“回娘娘,現下已是寅時末了。昨日裡您也沒有用膳,就直接躺下了。奴婢怕您半夜會耐不住醒來,又找不到膳食可用。
故而,在那邊溫了些,等你醒來吃呢。誰知等着等着,竟然趴在那邊,睡着了。”其蘭笑嘻嘻的說着。
走到外殿,拿了一塊溼毛巾過來,替我擦了擦額頭冒出的冷汗。
“其蘭,你對本宮真是太好了。本宮都不知拿什麼回報給你。”我猛然抓住其蘭覆在面上的手,不無感慨的說道。
“娘娘這是說的哪裡話。奴婢所做都是應該做的,娘娘這樣,可真是折煞奴婢了。”其蘭慌忙之間就要跪下去,被我一手拽住攔了下來。
“好了,本宮不說了。將你一直備着的膳食取來吧,本宮正覺得有些飢餓了呢。也好嚐嚐你的手藝,是不是還和以前一樣好。”我擺脫昨日的陰霾,一邊嬌笑着,一邊自個兒自牀上爬了起來。
其蘭歡歡喜喜的爲我取來了,她準備已久的膳食。雖然是有些腫脹了的感覺,可吃在嘴裡味道也還不錯。
“啓稟皇后娘娘,覃公公在外求見。”我這邊正吃得高興,還沒來得及誇讚其蘭兩句,便聽見門外西伶的聲音,淡淡傳來。
我訝異非常的擡起頭,望了望外面的天色。
只見大地仍舊呈現出一派昏昏沉沉的感覺,深藍色帶着些許暗紫的天幕將將退去,換上了一層淺淺的藍。萬物好像都已經靜止一般,耷拉着腦袋,呆立不動。
平日裡能夠欣賞到的粉粉的冷梅骨朵,也好像已經被上天召集了回去似的,斂起眉眼,隱在暗處,看不見了蹤影。
我估摸現在也不過是卯時初,覃公公這會子來,能有什麼事情呢?這可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你且招呼着覃公公稍帶片刻,本宮這就過去。”我這邊向門口吩咐着,其蘭早已經眼疾手快的去換水了。
待我吃得差不多時,其蘭便已經準備好,開始爲我梳洗。
我也覺得時辰尚早,故而只是讓其蘭用翡翠簪挑了個鬆鬆的髻垂在腦後,又換了件尋常的便服,便施施然走了出去。
“老奴給皇后娘娘請安,娘娘順暢百福!”正杵在前殿踱步的覃公公,見到我後,慌忙迎上前來,行禮問安。
只是今日卻顯得有些奇怪,可又說不上來是哪裡。
“起來吧,覃公公不必如此客套。不知覃公公這個時辰來此,可有什麼要事?”我緩緩踱步走到一旁的漢白玉雕花椅子上坐下,徐徐問道。
“老奴今日來此,確實是有重要之事,還請娘娘先行節哀!”覃公公躬身下禮,眉眼間微微皺起的溝壑難平,神色黯淡。
“你說什麼?!”我猛然自椅子上站起身來,心內一沉,臉色煞白,慌忙踱到他跟前,不敢相信的問道。
他說這句話出來,我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廖靜宸。昨夜裡是夢到他去了,直到今晨醒來,都能感覺出它是那麼的真實。難道就是真的,他真的就這樣走了?
“皇后娘娘,請您節哀。修媛娘娘於今日丑時三刻已經,已經去了。還請娘娘節哀!”覃公公自始至終都未擡起頭來,垂下的眉眼看不真切,只能看見那幾道緊緊箍起的摺子。
他的話就像一枚枚炸彈一般,拋出這個,接着還有下一刻。
較之廖靜宸的死,這個令我驚訝多一些。紫修媛死了?!年盈紫,是年盈紫,她死了?!爲什麼,又怎麼會?他一直妥帖的保護的那麼好,怎麼會死的,怎麼會?
“不對,覃公公,你是不是說錯了。紫修媛她好好的,怎麼會就這樣沒了呢?”我慌慌張張退後兩步,顯然還是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老奴不敢撒謊。老奴來此,便是奉命來報喪的,還望皇后娘娘節哀順變,不要傷了自個兒的身子。”覃公公依舊是弓身下腰,垂頭斂目的道。
其蘭趕緊走上前來,將踉踉蹌蹌的我扶往一旁的椅子上,嘴裡輕聲安慰着:“娘娘,您不要太過悲傷,要當心自己的身子吶。”
“皇后娘娘請節哀。老奴就此先行告退了,還要去其他幾宮娘娘那裡報喪。”覃公公又是躬身一禮,面色暗沉,嗓音淒涼。
“小席子,送覃公公。”我勉強回過神來,對着門口立着的小席子,沉聲喊道。
“是,娘娘。覃公公,您這邊請。”小席子遠遠的答應一聲,便快步走到覃公公跟前,將他送了出去。
直到他們的身影,已經完完全全的消失在朝仁宮裡的各個角落,我才恍然大悟般自呆愣中回過神來。
“娘娘,您沒事吧。要不,喝口茶壓壓驚吧。”其蘭不知何時倒了一杯茶過來,有些躊躇的遞到了我跟前。
“本宮沒事,你且擱在這邊吧。本宮確實是被驚住了,這麼大一件事情!盼望了這麼許久,現下終於實現了,本宮是開心!
可卻是在這般毫無徵兆的情況下,本宮當真是喜極而懵了。”我的嘴角緩緩綻出一抹清冷的笑顏,雖是清冷,卻是發自肺腑。
此刻的廖靜宣他會在哪裡?是正在她的紫園殿裡嗎?他會怎麼樣?傷心欲絕?肝腸寸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