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永遠不會隨便許諾一段生命,每一段生命都會綻放異樣的色彩,絕對不會重複。只要存在這個世界上,就一定對着世界有用,平凡也好,輝煌也罷,都是一段屬於自己的美好歷史,縱然不能傲視羣雄,可是在浩瀚蒼生中,你也是一枝獨秀。
當初的天狼十三殺和溫雲峰,溫雲峰去了,十三殺活了下來,在做着一些本來不屬於自己該管的事,非出自本意,但他也體會到了快樂;寂寞山崗,溫楠與重曲,本來可以一劍雙滅,也正是因爲他做出了一個爲對手考慮的選擇,所以選擇了隻身赴死,也正因爲沒出那一劍,也纔會有山谷的奇遇,那個冥冥之中註定出現的百花老人,也教會了溫楠很多東西,也正是因爲虛懷如谷,生着一顆俠義之心,纔會有山海關一劍伏魔的故事。
所以說一個人既然死不去,那麼就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去做,也只有你能做,因此纔會活了下來,十三殺如此,溫楠亦是如此。
那麼如此這般說來,葉淙在清軍大營僥倖存活下來,上天就是爲了讓他體會思念之痛,體會英雄與棄徒的落差,看遍了世間百態和人情冷暖,一心求死的他,終究還是沒有死成,上天再一次危急關頭延續了他的生命,那麼這一次新生,又會有什麼樣的故事在等着葉淙,沒有了兩雲的葉淙,衆矢之的的葉淙,沒有希望的葉淙,究竟他還能上演怎樣的輝煌。
葉淙只是受了一點內傷,休息了幾天加上自己強大渾厚的內功,幾天過後葉淙便醒了過來,他只覺得胸口還十分作痛,四肢也沒有力氣,根本動彈不得,掙扎了幾下,最終還是放棄了,畢竟在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捱了少林方丈一杖,能活過來已經十分不容易了。
葉淙環顧了四周的場景,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那些兒時在這裡嬉笑的身影一一的浮現在他眼前,從來在這裡長大,這張牀睡了二十年,從小嚮往外面的世界,一心想走出這裡,知道如此重傷歸來,葉淙才覺得還是這裡溫暖,還是這裡美好,這或許也是他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也是年輕人心中誰都有一顆不懼萬難流浪天涯的夢想,雖然很美好,但是複雜的現實和傷痛的遭遇會讓你驀然回首,如此葉淙就是如此,從一個狂傲的少年到萬人讚揚的邊城第一刀,再到如今江湖公敵,他很聰明可還是太年輕,有些事情並不是想象的那麼容易和美好。
葉淙望着這裡,微微的笑了笑,羈旅是疲憊的,這個少年已經承受了太多,也應該安靜下來好好的休息一下了,葉淙的笑證明了這段時間他真的是累了,他也明白了家纔是永遠的避風港灣。
此時葉贖惡進來了,看着睜大雙眼的葉淙,葉贖惡不知道有多高興,慈愛的微笑着,這樣的笑在葉淙眼中永遠是那麼真摯,也只有面對葉淙葉贖惡才能純真笑容,不用去猜忌,不用去玩弄陰謀。葉贖惡走到牀邊坐下道:“淙兒,你終於醒了,感覺有沒有好些了?”
葉淙望着慈祥的父親,他不想父親爲自己擔心,於是笑着道:“父親,我沒事,只是一點內傷,休息一段時日就沒事了,你不用擔心。”
葉贖惡道:“兒子是父親沒有照顧好你,父親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孃的在天之靈。”
葉淙道:“父親你再這樣自責,會讓我過意不去的,對了你是怎麼救得我?”
葉贖惡道:“說來也巧,我本來很少離開邊刑魔教的,前幾天正巧下山購置點東西,就聽聞江湖中人齊聚河東說是什麼誅殺大魔頭,我也一時好奇,於是也就跟了上去,當我趕到的時候,就看見你倒在地上,然後他們的大刀都向你砍去,我一也顧不了太多,用迷霧彈迷住了他們的視線,便乘機救你出來!”
對於,葉贖惡的話,葉淙完全不會去質疑,雖然葉淙面對家庭的束縛是一個叛逆的孩子,可是在他眼中父親一直都是一個好父親,一個仁慈的教主,所以葉贖惡的話,葉淙根本沒有道理去質疑。
或許葉贖惡也正是看清楚了這一點,所以才能一語蓋過,他也並不準備告訴葉淙自己和金壽天的關係,或許他也永遠不會告訴葉淙,因爲在葉淙心中金壽天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惡人,就算同是大金後裔,葉淙也不會原諒這個雙手染滿鮮血的屠夫。
葉淙聽了葉贖惡這番話後,冷漠的說道:“謝謝父親!”這聲謝謝說的是那麼勉強,他不是在責怪自己的父親,只是一心求死的他如今又活了過來,那些疼痛的現實又得去面對。
葉贖惡似乎也看穿了葉淙的心思道:“怎麼,淙兒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可是給父親講講嗎?”
望着父親那真誠的眼神,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的確讓年輕的葉淙一時難以承受的了,如今最好的傾述對象便是和藹可親的父親。葉淙想了許久才慢慢的說道:“父親,想必邊城的事情你已經聽說了吧?”
葉贖惡假裝自豪的說道:“聽說了,我兒子單騎闖關,視二十萬清軍如無物,一把火燒出了邊城二十年太平,邊城第一刀的大名傳遍大漠,我又怎會不知?”的確,這件事葉贖惡怎會不知?這是他一手策劃的,只是那自豪的眼神,卻是十分的僞善。
聽到在父親這樣說,葉淙並沒有高興起來,因爲這一切對一個浪子來說根本不值一提,葉淙慢慢的說道:“可是後來我和金虹走散了,如今也不知道她在何方?她如今已是我的妻子。”
葉贖惡聽後並沒有驚訝,因爲兒女情長的事,他並不在乎,不過他還是安慰葉淙道:“淙兒,你不要多想,你和金姑娘有緣自會相見,如果的確緣盡的話,你也不必太過執着了。”
聽到父親這樣一說,葉淙也好受一些了,的確如今也只能看緣分了,想死都死不成,還有什麼是葉淙可以做的。葉淙面無表情的說道:“回到中原,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那些人爲何如此記恨於我,既然他們想要我的命,我便給他們好了,死了一了百了,可是誰知道想死居然都這麼難。”說罷,葉淙便沉默了,或許他如今已經找不到活着的意義了,死也死不去,只能靜靜的躺在這裡,什麼不去想,什麼也不去做。
聽了這番話,葉贖惡終於明白葉淙的心思,歸根結底都是因爲女人,如果不是金紅的離開,或許如今葉淙也不是這副模樣,望着自己爲情所困難,一心求死的兒子,葉贖惡有些憤怒,在他眼中葉淙以後便是江山的霸主,復興大金天下的重任遲早回落到葉淙的身上,他不能容忍這個大金未來的勇士如此墮落,如此自暴自棄,但是面對傷重的葉淙,那些責罵的話終究沒有說出口。葉贖惡只是好奇的問道:“淙兒,你的兩雲刀呢?”
葉淙雙眼無神的說道:“刀有何用?我已經扔了。”一個刀客,雖然葉淙並不是一個執着的刀客,但畢竟武器是一個英雄的靈魂,武器丟了魂也就丟了。
這一點作爲**湖的葉贖惡又怎會不懂,聽着葉淙這一句漫不經心無所謂的話語,葉贖惡更加憤怒了,一切計劃並沒有按照他想象的那般發展,他想看到一個憤怒仇恨世界的葉淙,可是最終事與願違,他只是看到了一個重傷失意的落魄浪子。望着兩眼無神的葉淙,葉贖惡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便憤怒的離開了。
望着空中飛揚的塵埃,葉淙想入非非,想到了與金虹第一次相遇的那一次,還有在金壽天的府邸生死相許的時刻,想到自己愛上了一個殺手,而這個殺手也同時愛上了自己,這是一段多麼美好的故事,如今只能成爲回憶,或許永遠不會重來。
想着想着便想起了溫楠,這段時間一直半醉半醒,腦子裡只有深愛的妻子的影子,居然忽略了只爲生死知己,想到溫楠,葉淙眼裡終於有了一絲生機,他默默的念道:“溫兄,好久不見了,不知如今過的怎麼樣?那日寡婦村一別後,你我便各走一方,不知如今事情處理的怎麼樣了?待我傷一好便去尋你,你我在煮酒論武。”
或許兄弟情並沒有愛情來的那麼猛烈和醉人,但是畢竟是真實的存在,而且久久不會消散,因爲在最單純的年齡遇到的知己纔是最真誠的,可是葉淙和溫楠始終是兩個世界的人,上一輩的恩怨仇殺,他們又怎能真正的之身事外?真相大白的時候,他們又怎樣去面對?日後的事日後再說,如今至少這段真摯的情誼,是唯一支撐葉淙活下去的信念,沒有了兩雲刀,沒有了愛人金虹,但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溫楠。
幾日過去了,葉淙也靜下心來慢慢的養傷,每次葉贖惡默默的路過葉淙屋門口的窗臺時,看着葉淙的臉色一步步的好轉,雖然目光中還是有深深的思念和哀怨,但畢竟有了活下來的勇氣,這就值得葉贖惡高興。
這一天葉贖一個人默默的來到山頂,朝着東方望去,最遠的那座山的那邊就是北京城,也就是自己一生的夙願,如今夢想越來越清晰,望着遠處那些逃荒的百姓如同螻蟻一樣亂竄,望着路上的白骨,葉贖惡微微的笑了笑,因爲這就是自己的傑作,這只是自己宏圖大志中的一小部分,在他眼中這些死亡還遠遠不夠,望着遠處,他越笑聲音越大,越笑越邪惡。
這幾天的休息調整,葉淙也憑藉自己強大的內息,慢慢恢復了過來,勉強能夠下來走路了,葉淙是一個坐不住的人,一旦手腳恢復了力氣便立即下牀到處走動,他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的觀賞過邊刑魔教的美景了,因爲他從來沒有覺得這裡美麗,亦或許是江湖的紛爭看多了,還是覺得平淡安逸才是一種美。
這是春天,正直桃花盛開的季節,葉淙靜靜的站在樹下欣賞這顆陪着自己長大的桃樹,和鮮豔綻放的花朵。葉贖惡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葉淙的後面?看見自己的葉淙好了過來,葉贖惡自然是很高興。
葉贖惡說道:“淙兒,看來傷勢已無大礙了吧。”
這是葉淙才從美色中驚醒過來,轉過身望着葉贖惡道:“父親,孩兒已經沒事了,這段時間讓父親爲我擔心了。”
看着葉淙臉上重現了年輕人的朝氣,雖然葉贖惡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改變了葉淙,但那都不重要,只要有了生存下去的勇氣,這就值得高興。葉贖惡道:“淙兒,你的身體雖然已經慢慢恢復,但是還是要注意歇息。”
面對父親的關心,葉淙倍感溫暖道:“我知道,父親就不用費心了。哦對了,父親我有一件事向你打聽。”
面對葉淙突然的疑問,葉贖惡也好奇是什麼事情,於是問道:“什麼事情?”
葉淙慢慢的說道:“當日,只有我和虹兒去了邊城,溫兄中途變回來了,不知父親有沒他的消息,許久不見也不知道他過的怎麼?是不是還活在仇恨之中。”
葉淙說完後,葉贖惡便轉過身去,因爲這個突如其來的問他讓他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想了半天,也沉默了很久,他轉過身來,或許他已經想好怎樣說了,他假裝很傷心的說道:“哎!就在不久前,京城朋友傳來的消息,好像是溫少俠獨闖金壽天的府邸,被圍攻之後逃到懸崖之上,最後無路可走,被逼無奈只好跳崖。得知這個消息之後,我也十分悲痛,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你回來的這段日子,我一直沒敢告訴你,今日你問起,我也沒必要隱瞞你了。”
說罷,葉贖惡便傷痛的嘆息起來,這番話有真有假,真的是溫楠的確墜入懸崖,假的是這件事隨時金壽天所爲,可也和自己拖不了干係。或許這番回答雖然讓葉淙難以接受,但是也是最能讓葉淙信服的回答,如今或許在葉贖惡眼中金壽天已經沒有利用的價值了,將一切矛頭指向他,沒有人會有絲毫的懷疑,的確如今不管是在朝廷,還是江湖,金壽天已經成了公敵,他和他的死亡弩陣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誰又會想到其實罪魁禍首原來是這個假仁假義的邊刑魔教大教主?這個天衣無縫的計劃,似乎沒人能夠看透,也沒有絲毫的蛛絲馬跡。
聽這個消息,葉淙比誰都傷心,但他並沒有表現出來自己的憤怒,只是冷冷的說道:“又是金壽天,金壽天一日不除,江湖永無寧日。”說罷,便一掌打在樹上,那些美麗的花瓣紛紛墜落,此時此刻葉淙已經無心再去欣賞這些美景,望着天空,那可怕的眼神,比狼還恐怖,溫楠或許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留戀,如今已經不在,現在自己唯一能做的是爲他報仇。
葉贖惡看着葉淙,他卻笑了笑,或許在他眼中葉淙不應該做一個溫柔的俠客,就應該像現在一樣拿出殺氣,拿出自己的仇恨,這才王者生存之道,看着憤怒的葉淙,葉贖惡的確值得高興,因爲他的一切計劃就是爲了勾起葉淙的憤怒和殺氣,如今已經成功了一半。
葉贖惡對着葉淙道:“你不要太難過,先好好養傷,其他事情等傷好了再說。”
葉淙道:“我等不了,我立刻前去北京。”說罷,葉淙轉身就準備離開。
葉贖惡吼道:“你給我站住,和金壽天有仇不止你一人,如今的天下百姓和江湖好漢都視他爲敵人,可是現在他手中掌握着重兵,又且是你說殺就能殺到。你這樣不僅報不了仇,只會白白丟了性命,你讓溫少俠的在天之靈又怎能安息。”
葉淙也覺得有些道理,可是始終抑制不住內心的憤怒說道:“父親,那你說怎麼辦?”
葉贖惡慢慢說道:“如今天下大亂,百姓處於水深火熱,你也看到了一路上那些逃荒的難民和路旁堆積的白骨,這一切都是腐朽的朝廷所爲,只有推翻朝廷,才能真正的解救百姓,也只有這樣才能除掉金壽天這個惡賊!”
這番話也說道了葉淙的心坎上,一路上的那些啼哭和哀嚎是多麼的悽慘,自己爲了保衛邊關出生入死,可是中原這些官兵卻只知魚肉百姓,根本不顧邊關戰事,試問這樣的朝廷那值得捨命去保衛?與其讓百姓在這樣的朝綱下遭罪,還不如改朝換代,葉淙是個開明的人,並沒有那些固執的想法。
葉淙慢慢說道:“如今只有這個辦法了嗎?”
葉贖惡道:“現在各地都爆發了農民起義,其中以陝北的李自成爲首,現在已經擁兵數十萬,一路披荊斬棘,明朝廷滅亡已經成了必然的趨勢,我們也只有順應潮流,只纔是光明之路。”
葉淙道:“那好吧!反就反了吧!希望早日殺到北京手刃仇人。”
葉贖惡道:“好,那我們就籌備籌備,很多事情還得細細商量。對了,你要不要去找回你的刀?”
葉淙望着天空道:“刀有何用?溫兄不在了,已經沒有人和我並肩作戰了,找回兩雲刀,它豈不是太孤獨了。”說罷,便默默的望着天空,他們都沒有再說話。
葉贖惡望着葉淙的背影,葉淙身上那絲隱隱的殺氣和澎湃的憤怒,終於讓他看到了希望,他的努力沒有白費。而此時此刻,葉淙也不會在去考慮什麼保家衛國了,如今的山河已經破碎,君王無能,奸臣當道,殺之不盡,只有殺戮和反抗才能拯救百姓於水深火熱,只有這樣才能爲天下百姓,和溫兄報仇雪恨。
或許這個選擇沒有錯,雖然葉贖惡和葉淙達成了一致,而他們的目的卻不一樣,一個是想稱霸天下,一個是想拯救天下,但至少他們都在做同一件事情,就是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