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岸花開,有佳人相伴,共賞一世芳華,即便棲身苦寒荒涼,也不失爲人生一大快事!
看着溫楠和慈蕊一路上有說有笑的身影,慢慢想着邊城的方向走去。這個劍客放下了應該做的一切,那些深仇大恨、那些承諾誓言、還那個一直沒能找到的母親,當初因爲這些東西溫楠走進江湖,涉身爾虞我詐幾個春秋和冬夏,最終一事無成他選擇了退出。
是英雄也好是懦夫也罷,這些都已經不重要,只要快樂就好。劍客不是救世主,也不該是江湖的犧牲品,溫楠選擇了他自己想要的路,這就是人生。
已是黃昏時分,溫楠和慈蕊二人已經來到蜀北與邊城交界的地方,藉着落日的最後一絲餘暉遠遠望去,苦寒之風已經有些凜冽。
溫楠指着遠處的那一座山頭說道:“慈蕊,翻過那一座山頭應該就是邊城了,十多年沒回來過了,不知道一切還是不是我兒時的模樣?”
慈蕊說道:“溫大哥,那座山腳下便是女人村,時間已經不早了,今晚我們就在那落腳吧!”
溫楠點了點頭,二人拉着馬兒,在夕陽下向前方走去,苦寒之風夾扎着一絲邊荒的味道迎面而來,吹動着二人的衣襟,然而此時此刻這絲寒風對於溫楠和慈蕊來說卻又是那麼親切和溫暖。
慢慢夜色完全吞食了整個大地,前方不遠處出現星星點點的光亮,那應該就是女人村,一座藏在深山卻沒有逃脫江湖牽連的村落。
溫楠和慈蕊走在寂靜的村莊小道上,整片村子鴉雀無聲,正如溫楠第一次來這時一樣。也難怪會這樣的寂靜,一羣寡婦守在這深山老林,又有什麼值得她們去熱鬧?
繼續往前走,小道的盡頭,那座沒有光亮的莊院,就是慈蕊和重曲曾經的家。
推開門,一切還是照舊沒有絲毫的變動,只有院中地上堆積了厚厚的黃葉,那座石桌石凳上佈滿了厚厚的灰塵,人去樓空再回首,卻是滿屋荒涼。
走進屋裡,點上油燈,趕了一天的路,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望着屋裡的那些物件,這裡的一切都是重曲爲慈蕊精心佈置的,雖然簡樸平凡,卻透着深深的愛意。
慈蕊拿起桌子上那個還沒有繡玩的刺繡,久久的凝望,腦海中浮現的都是曾經與重曲在一起的美好日子,而今這些都永遠的成了追憶。
溫楠也看出來慈蕊那般心事重重,於是上前安慰道:“怎麼又想起重曲了?”
望着手中的繡花,慈蕊有些哽咽的說道:“從來沒有忘記過,重曲一直都在我的心裡面,只是看這裡的一切,不由得想起了曾經和他在一起的點滴。”
溫楠說道:“重曲有你這樣的妻子,或許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幸福。重曲直到臨走那一刻牽掛的還是你,所以以後你一定要好好生活,這樣他上天之靈才能安息。”
慈蕊收拾好心情,放下手中的刺繡說道:“溫大哥我知道,時間不早了休息吧!明日我們早點起程,不要驚擾這裡一位村民,給那些癡癡等候的女人們留點幻想。”
說罷,二人便匆匆收拾睡下了,看來這次回來他們並不準備在這裡逗留幾日,其實慈蕊說的很對,如果驚擾了這裡村民,一旦她們問起自家的男人,自己又該如何回答?與其這樣,還是靜靜的來又靜靜的離開,留給她們一些幻想總是好的。
次日天微亮,蒼穹還有些暗淡,山澗寒風異常的刺骨,溫楠和慈蕊便起身出發,迎着村落雞鳴破曉此起彼伏,二人走出山村,向着那座大山走去,翻過這座大山就是邊城。
慈蕊還不時的回頭望望這座寧靜典雅的村落,就這樣沉默佇立,等候着那些永遠不可能歸來的人,或多或少慈蕊心中都有些不捨,畢竟這裡有着自己和最愛的男人的那麼多回憶。
時至正午,陽光已經刺破烏雲,照暖了整個大地,穿行林蔭小道的溫楠和慈蕊終於走出樹林,來到了山頂,見到了刺眼的日光。
來到山頂視野瞬間開闊了,遠遠望去沉默佇立的邊城映入溫楠的眼簾,這個生他養他的地方,他終於再一次站到了這片土地上。和當年不一樣的是,當年那個孩童頑劣調皮偷偷學習父親的劍法,而如今這個孩童長大成人練就了孤高的劍法卻再也回去兒時純真年代。
久久凝望那座在記憶中已經模糊的城樓,直到慈蕊的幾聲咳嗽纔打破了這份寧靜。
雖是正午這裡仍是寒冷之極,山頂正當風口,西北苦寒之風競相吹來。溫楠轉過身望着柔弱可愛的慈蕊,脫下自己披風爲她披在身上道:“西北分寒冷凜冽,可千萬不着涼了,前面就是邊城了,我們走吧!”
溫楠轉過身,向着不遠的邊城走去。望着溫楠堅毅卻又溫暖的背影,慈蕊微微的笑了是那種幸福的微笑,她能夠感受得到溫楠身上那般溫暖和愛意,而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靜靜相伴這個劍客到天涯海角。
終於走完了十多裡的黃沙地,溫楠和慈蕊來到了邊城腳下,望着高高聳立的城樓,望着那兩個經歷不知多少代浮沉的大字“邊城”,溫楠心中萬千情緒匯成了凝望的敬仰。
看着眼前這座雄偉的城關,慈蕊也不由的肅然起敬,可是更吸引她的是城牆上那些斑駁的刀劍痕跡。
慈蕊問道:“溫大哥,這裡是不是經常戰亂?”
溫楠說道:“沒錯,邊城作爲中原的最後一道門戶,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侵略者來此?但這座城關從來沒有絲毫的動搖,也沒有放過一個外人進來。”
其實溫楠知道的並不多,但一說起邊城,溫楠總是說不完的慷慨讚美類的言語。
沉默凝望了一會,溫楠和慈蕊便走進了邊城,走進城門出現在眼前的景象,着實讓溫楠和慈蕊都大吃一驚,這裡雖是邊荒城池,但人們安居樂業,老弱婦孺皆是笑口常開,街道上叫賣聲連綿不絕,熱鬧程度絕不亞於中原任何一個城鎮。
溫楠和慈蕊走在街道上,或許是因爲他們穿着的原因,亦或許是因爲這裡很久都沒有外人來過了,大家都圍着溫楠和慈蕊看個不停。
慈蕊問道:“溫大哥,這裡的人都好奇怪,爲什麼盯着我們看?”
溫楠笑着說道:“不必驚慌,他們沒有惡意,只是我們的穿着打扮,他們覺得很稀奇罷了。”
說罷,溫楠和慈蕊繼續向着街道的盡頭走去。
一路走,路旁的人們都微笑的看着他們倆,街道上玩耍的孩童時不時向他們做個鬼臉,然後有調皮的跑開。一切似乎都是那麼的寧靜祥和,或許也只有在這種地方纔真正靜下來,才能洗脫在江湖中惹上的一身風塵。
走着走着,慈蕊好奇的問道:“溫大哥,我們這是去往哪裡?”
溫楠笑着說道:“到了你就知道了,絕對會讓你意想不到。”
說罷,慈蕊也沒在問什麼了,緊緊的跟在溫楠身後,繼續向前走去。
越往前走,街道上的行人漸漸少了,房屋也慢慢變得稀疏起來,溫楠還是沒有停下腳步,繼續向着前方走去。
這裡已經沒有人煙,邊城已在身後,腳下的街道變成了黃沙。慈蕊心中雖然疑惑不解,但是她相信溫楠,所以也沒有再去問什麼。
終於來到了一處青石塊鋪成的小道前,溫楠停了下來回過頭對慈蕊說道:“慈蕊快到了,就在前面。”
於是領着慈蕊踏上了青石小道,百轉千回終於走到了那座久違了茅屋前。
溫楠停下了腳步,慈蕊靜靜的望着眼前這座詩情畫意的茅屋,眼中也是不勝驚訝和喜愛,笑着說道:“溫大哥,這什麼地方?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還有如此寧靜的居所。”
溫楠笑着說道:“這就是我小時候住的地方,這座茅屋也是父親生前爲我和我母親蓋的,以後我們就住這裡了。”
說罷,溫楠便帶着慈蕊走進了院落,望着那桌兒時一家三口吃飯的石桌,溫楠走上前去輕輕的拍了拍上面的灰塵。推開屋門,裡面的陳設還是一成不變的溫馨典雅,望着這座一家三口曾經共同生活了幾年的小小茅屋,如今再次歸來,溫楠心中總是有說不盡的踏實和放心。
但是很久不住了,難免有些灰塵,溫楠和慈蕊忙碌了一下午,終於將茅屋裡裡外外前前後後打掃的乾乾淨淨。
收拾好了一切,早早吃完晚飯,溫楠便帶着慈蕊四處逛。來到茅屋後那塊不大不小的土地,溫楠指點着說要在這裡種上一些花草蔬菜;一會來到那些大石塊和小石窟前,向慈蕊講述着自己兒時調皮頑劣的故事。
看着如今天真話多的像個孩子一樣溫楠,慈蕊也不由的笑了。或許生活就應該是這樣,歡笑、平淡、寧靜。
第二日溫楠早早起了牀,對於他來說回到這個地方,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去看望那個世人傳頌的大英雄,也是自己父親。
溫楠帶着青巖劍,向着黃沙深處走去,苦寒之風愈加的淋漓,溫楠的衣襟抖動不已,髮梢開始飛舞着凌亂的頭髮。
終於他停了下來,不需要再走了,這裡就是葬着英雄溫雲峰的地方,沒有木碑也沒有任何祭奠英雄的物件,只有那條橫跨在眼前深不見底的落雲澗。
溫楠閉上眼睛,感受這裡的風聲和黃沙的味道,久久的沉默不語。
終於青巖出鞘無聲無息,溫楠望着青巖說道:“父親我回來了,還記得當年我問你爲何放棄天下第一的江湖威望來到這西北苦寒之地?你沒有回答我,或許你當時告訴了我,我也不會染上這麼多哀怨和疲倦。哈哈!父親我不是責怪你,其實也沒什麼,如今我還是一樣回到了這裡,有些事情只有去經歷才能參透。唯一遺憾的是,母親還是下落不明,但是我相信如果她還活着她定會回到這裡,如果她真的不再了在那邊有你照顧她,我也很放心。”
說罷,溫楠便不再言語,靜靜的望着落雲深澗。
過了很久,溫楠笑着說道:“父親時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自己保重。”
說罷,扔下一個微笑轉身便離開了。其實這個微笑,溫楠是想讓父親見證自己的脫變和成長,見證自己的江湖路已經走完,同時也是讓父親不再爲自己擔憂。
馬踏邊關雁飛絕,落日樓頭殘陽血,危檐孤鎮英雄淚,劍宗神蹟千古傳。溫雲峰走了溫楠又來,青巖再一次回到了邊城,到底是放下還是重生?或許誰也無法預料,只有活在當下,才能開心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