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披上衣服,向外間走去。
我有些愕然,不過也輕輕的吁了口氣,慶幸終於可以不用使勁的壓抑自己,壓抑住自己想緊緊擁抱住她的衝動了。
只是,在她離開之後,我卻仍然無甚睡意,想到方纔她那隱忍的哭泣,我不禁有些心煩意亂起來。
我向外間看了看,沒有聽見任何聲音,只是看見一道昏黃的光線亮在那裡。
她現在正在外間做什麼呢?傷心哭泣?抑或是對我的這種行爲太過失望,不願意進來與我待在一起了呢?我躺在牀上,忐忑不安的猜測起來。
過了半個時辰之後,她仍然沒有進來,我不禁有些着急,也再也按挎不住了,便披了一件外袍,尋了出去。
先印入我眼簾的便是她的背影,只見她正站在昏黃的燈光下,全神貫注的揮筆在白紙上寫着什麼,而她手邊也已經堆上了幾張寫好的紙。
我突然有些迫切的想知道,她究竟都在紙上寫些什麼,我有種直覺,她所寫的內容應當與她現在的心情有關。
於是,我先裝作不知情的開口詢問她,爲何不睡覺,她的眉梢之間略過了一絲慌張之色,不過,很快就鎮定了下來,說她自己下午睡的多了,現在無甚睡意,怕擾着我的睡眠,便出來找些事情做做。
對她的這種籍口我自然不會相信不過,不過,我也沒有說破,只是謊稱一覺睡醒之後,沒有看見她,便尋了出來,然後,便直入主題的讓她將方纔所寫的東西拿與我看看。
選樣一來,她的慌張之色便再也掩蓋不住了,整個人都變得緊張起來,原本,她是想將那張壓在最下面的紙抽與我看的,可是,因爲手忙腳亂,硬是抽了三四次之後,纔將紙給抽了出來,這不禁讓我更是起疑。
只是,我依然沒有說什麼,順着她的意,將她遞過來的那張紙瀏覽了一遍,她寫的是那她彈奏過幾次的《春江花月夜》,可能只是她剛出房間之時胡亂塗鴉的,墨跡也已經幹了,這不是我想看的東西,我想看的是她方纔極力遮掩,不想讓我看的東西。
不過,我大致看了一下她的書法,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見過不少女子所書寫出來的字,心中曾私下比較過,母妃與香兒的書法應當算得是其中之最了。
沒料到的是,秦蝶兒寫出來的字竟然也與她們不分上下,切更有一股屬於自己獨特的風韻,我不得不歎服,那日薑母妃所言不虛,秦蝶兒確實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多才多藝的女子。或許,能遇上這樣的女子,也算是我的一種福分吧。
也就在同時,我突然感覺到,自己對她的瞭解好像仍然不夠透徹,這讓我忍不住想知道更多關於她的一切,以及此刻,她腦海之中想的究竟是些什麼。
因爲,我誇讚了她一番之後,便開門見山的詢問她,爲何不拿最上面的那張紙給我看,反倒選擇了最下面的那張。然後,我沒有再理睬她那略顯驚慌的辯解,徑自拿起最上面的那張紙,看了起來。
剛看完第一行後,我便愣住了,對於這詞我並不陌生,以前我從在母妃從江南帶來的那些書籍中見過,名爲《摸魚兒》,又可稱之爲《雁邱詞》。
在這詞前,還有一個小序:“太和五年乙丑歲,赴試幷州,道逢捕雁者雲:‘今旦獲一雁,殺之矣。其脫網者悲鳴不能去,竟自投地死。’予因買得之,葬之汾水之上,累石爲識,號曰雁邱。”
我心中不禁一顫,原來,在她的內心深處,追求和嚮往的竟然是那種情至極處,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的感情。
那不論我是因母后或者是其它的什麼理由,不願寵幸於她,都不會爲她所理解了。因着這些理由,在這種能夠“生死相許”的情感面前,都顯得太蒼白了。
難怪,她會爲今夜我的那種行爲哀婉、悲傷呢。
然而,這恰恰是生在帝王之家的我所給不起的,我可以憐她、寵她,官方帥哥四菜一躺上傳甚至可以愛她,但是,卻無法給她那種賦有極致深情的愛。
即便是父皇當年那般寵愛母后,但是,若是讓他對母后的情達到個境界,只怕也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蝶兒,爲什麼好好的,突然想着寫出這悽婉纏綿的情感悲曲呢?是朕有什麼讓你感覺到不滿意的地方,方纔讓你有感而嗎?”我忍不住走到她身邊,托起她的下巴,正視着她的眼睛,帶着探究似的詢問,想證實一下,她的心中是否真的是這般想的。
在等待她回答的同時,我也屏住了呼吸,在心中暗自祈禱,她千萬不能這樣想,若是這般想了之後,只怕我與她終究是難成正果了,因爲,我終究是不可能做出不要江山,只要美人的這種事情來,如此一來,也就很難做到讓她滿意的那個境地了。
她被我盯得有些不自在,不過,也沒有挑明今晚生之事,只是,卻仍然將她的心聲脫口而出了:“情之所至,生可以見,死了可以復生,生不可以死,死不可以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雖然她還強調了自己只是無意識的這樣寫寫,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含義,卻更讓人感覺到有種欲蓋彌彰的味道。
得到她的答案之後,我的心中有些黯然,卻選擇了不再追究下去,只是順着她的意思,隨口應對了她幾句,然後便喊她進內室睡覺去了。
那一夜,在她安然入睡之後,我卻仍然輾轉難眠,好似是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一般,心中空蕩蕩的。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中,我沒有再如以前那般,每日必去靜心宮坐上一會,而是再也沒有踏足過靜心宮。我告訴自己,既然覺得自己滿足不了她的要求,就不應該再給她希望。而且,她已經洞悉了我不寵幸她的動機,如若我見她之後,再如那夜或者以往那般,只怕她會對我更加失望,進而絕望,直至將我摒棄在她的心門之外。
我知道自己滿足示了她的要求,但卻也不願意見到,自己以後只能徘徊在她的心門之外的景象。
就選樣,我一直與她僵持着,儘管我對她的思念,己如洶涌的潮水一般,只要稍加觸碰,便會傾泄而出,但我卻仍然拼命的剋制住自己,拿政事來麻痹自己。而她,也未自己主動的來玄清宮尋過我。
直至有一日,母后突然又派人將我找去順寧宮,告之我一個讓我震驚的消息,她說秦蝶兒的母親過世了,她已經批准秦蝶兒出宮,去相府上待上一個月,並希望我能將秦蝶兒的母親追封爲誥命夫人,讓她能夠風風光光的下葬,也讓秦蝶兒的心情能夠變好一些。
一時之間,我愣在那裡,因爲我曾讓暗衛調查過她,知曉她對秦碩無甚太深的感情,自小便一直與她的母親相依爲命,在江南的外公家長大,她肯來京城,一大半的緣由就是害怕秦碩會爲難她的母親。
現在,她的母親過世了,她一定會非常傷心,非常難過吧,而這段時間恰恰是我對她不聞不問的時候。
在她最需要人撫慰的時候,我也沒有站在她的身邊,甚至連她出宮好幾日了,我都不知道,也一點表示都沒有。
這樣的我,應當讓她更失望,更傷心了吧?
想列這裡,我不禁變得懊惱和緊張起來,我急切的想對她彌補些什麼,想讓她能減少一些對我的失望,也讓她能覺得心裡寬慰一些。
於是,我點了點頭,應允了母后的要求。
辭別母后之後,我在御書房思來想去,決定晉升泰蝶兒爲貴妃,爲對於秦蝶兒的母親,我除了冊封她爲誥命夫人,並允許將她的靈位放入紫雲寺去度。
紫雲寺是個皇家寺院,除皇親國戚之外,一般都不可以去紫雲寺做法事的,但是,爲了彰顯我對秦蝶兒的恩寵,我仍然顛覆了以往的規矩,強自下了聖旨這般做了。
雖然,我明知這兩道聖旨一下,必然招來朝中大臣以及及後宮嬪妃們的議論紛紛,但是,此刻的我,已輕顧及不了那麼多。
因爲我覺得自己突然不想再做那個高瞻遠矚的君王,而只想做一個不擇一切手段、急待討自己喜歡的女人歡心的普通男子而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