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諾依然保持方纔的姿勢,毫無形象地呈“大”字型在狹窄簡陋的牀上,閉上眼睛就睡。加上他伸開的右臂,正好佔滿了整個牀鋪。
梅霜苦笑,她要躺下就得蜷縮在南宮諾的懷裡。
但是,夜已深,她早已是睏倦不已。這個情形,怕死的恐懼還是戰勝男女同居一室的尷尬,思想鬥爭了半天,終是忍不住周公來襲,不情願地貼着牀邊躺下。
南宮諾給留的地方只夠她擱半個屁股在牀上,只得轉過身去,背對南宮諾。
好在都是和衣而睡,再者她很想保持清醒看看今晚到底會發生什麼,若是沒有南宮諾說的這種情況,她是絕對會立即用門後的掃把秒撲他。
躺在牀鋪上,腦子裡一會是太后各種意味深長的表情,一會是寺廟裡各種詭異,一會又是梅茹說的話……勉強支撐到三更的時候,上下眼皮禁不住開始打架,她打起精神仔細聽了聽後面人的動靜。該死!那個靠危言聳聽來強迫自己和他同居一室的男人此刻居然呼吸均勻,明顯睡着了的節奏,這哪是來保護自己?!
這麼一來,梅霜更不敢睡了,儘管睏意陣陣,她堅持着每隔一會就往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一把來提神。
萬籟俱寂的夜晚,黑暗裡只有梅霜睜着睏倦的眼睛提着十二萬分的小心,但還是抵不過周公的陣陣呼喚,在想象着明日滿大腿都是青紫的情形裡睡着了……
夜色,濃濃的夜色,伸手不見五指。
梅霜一個激靈睜開眼,眼前是大團的黑暗。她有些害怕,忽然想起身邊還睡着一個人,忙伸手摸過去,牀鋪空空。
她頓時驚慌失措,忙起身下牀,憑藉記憶磕磕絆絆來到桌前,抖抖索索地點着了蠟燭。
燭火瞬間照亮了房間,心裡頓時踏實下來。她打量了一下週圍,這才發現,她所在的地方根本就不是她原來住的地方。剛剛放下的心頓時提了起來,這是一間很大的空空的屋子,屋子周圍全是石頭砌好的牆,平整嚴密。屋子裡只有一張石牀一個石桌兩個石凳。
梅霜驚嚇地手中的蠟燭差點掉了,她是怎麼進來的?又是什麼時間進來的?
更甚者,站在屋子中間,梅霜總覺得哪裡怪怪的。看了半天才明白,原來這屋子並沒有門窗,再擡頭,頂上也是同樣的結構。整個屋子嚴絲合縫,就彷彿她現在被裝在一個大盒子裡。
忽而,背後傳來一聲奇特的“咔咔”聲,梅霜寒毛乍起的同時霍然轉身,只見一面牆向上緩緩啓動,原來是個活動牆面,想必開關在外面。
牆很快消失在屋頂,露出的黑暗裡傳來緩緩卻有力的腳步聲。
每一步,都讓梅霜的心跳加速。直到腳步聲停止,梅霜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薄汗溼衣,端着蠟燭的手顫抖得不像話。
站在牆面消失的地方的竟然是大昭寺大殿裡的那尊佛像。他依然是那副裝扮,此刻,看到梅霜後他停留在原地,距離梅霜幾丈遠的地方靜靜打量着梅霜。
蠟燭照亮的範圍有限,梅霜根本看不清佛像的真正狀況。更何況這是梅霜第一次與這個佛像單獨如此直面相對。
若不是此情此景,換個環境,青天白日的,見到活着的佛像,梅霜會覺得是菩薩下凡、一定會是鴻運當頭的激動,但眼前的情形,她根本激動不起來。
只覺得眼前的燭火東搖西晃,視線模糊,身體僵硬,恐怖到極限時讓梅霜有種失語的感覺。
“別害怕。”
空曠的屋子裡,仍舊是那種低沉嘶啞毫無美感的聲音,但這三個字很清晰,讓梅霜忽然間魂魄歸位。
她嚥了口唾沫,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你,你到底是誰?”
那佛像見梅霜似乎不那麼害怕了,對方開口了,“你,不認識我了嗎?”
梅霜無語,遲疑了一下,“呃,你怎麼,怎麼成這個樣子……”
沒曾想,聽梅霜這麼說之後,佛像彷彿期待中鬆了口氣,聲音也有了淡淡的喜氣,又彷彿在自言自語,“是的啊,我就說過,我的霜兒,她一定不會不記得我的……”
說着他擡起手臂,輕輕撫上自己的臉龐,“是啊,我怎麼成這個樣子了……”
梅霜一看這情形,心底只能哆嗦,這明顯不是一個正常人,怎麼溝通?
好在那尊活佛自戀了一會,目光移向梅霜,審視了一會用那拉鋸的聲音動情問道,“你是霜兒?”
梅霜驚恐,他怎麼又問這個問題?下意識地點點頭,“是、是、是的……”
活佛頓了頓,突然眸子裡閃着巨大的驚喜,笨重的雙腿邁着步子走近梅霜。
梅霜大吃一驚,慌忙將蠟燭舉至跟前,搖晃着,“啊啊,不要過來,太近了我不適應……”
活佛一怔,居然聽話地停在丈許開外,站住後,目光竟然有些迫切,“霜兒,你之前去哪兒了?”
簡直一句話一個大霹靂,梅霜愣了,難道他們之前還常見面?“呃,呃,我哪兒也沒去……”
“沒去?那你怎麼不來看我?”
“……”
梅霜無語了。
這裡面到底有什麼曲折的說,難道是在她出京城的時間前她經常和這個奇怪的活佛見面?
見梅霜沉默,他突然嘆了口氣,“只要你來,我就高興了……”
接着猝不及防就是一陣“桀桀”的笑聲,這笑聲當即嚇得梅霜手裡的蠟燭掉在了地上。蠟燭閃動着微弱的火苗滾動尺許後,“撲”得滅了。
屋子裡頓時一片漆黑。
梅霜驚悚了,眼前突然黑暗讓她陷入莫名其妙的恐慌中,她急得揮舞着雙手,用力想驅散眼前的黑暗……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揮動了半天觸到了什麼,梅霜眼前竟然一片光明。
大口喘息停了好半天才愕然發現,自己還是在原先住的地方。身邊,南宮諾正躺在她的身邊看着她,眼眸深深,漆黑深邃……
滿頭大汗的梅霜怔怔一會,忽然間不管不顧撲到南宮諾的身上,低低哭泣道,“我剛纔做夢了……一個很可怕的夢……我是不是夢魘了?他是誰?爲什麼我要夢見他?”
南宮諾微微嘆了口氣,伸手攬住梅霜,輕輕撫摸她聳動的肩膀,張張嘴想說什麼,話到嘴邊還是嚥了下去,停了會,柔和道,“你夢到什麼了?”
“那個會動的佛像,他還會笑,他好像認識我……”梅霜嗚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