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空寂,無人行蹤,彷彿這座城在等待着被大雪掩埋。
北風呼嘯,雪花飛揚,悄無聲息地落入趙翊微微發顫的軀體上,他並未走遠,拖着個傷痕累累的身體能走去哪兒呢。
他靜靜地躲在離客棧不遠處的一座破爛的石廟裡,石廟是供奉雨神的,當初西北大旱,葛丞相上奏要建一座求雨的神廟,結果銀子花了,石廟建了,也誠心禱告了,結果雨沒有求來,受災的百姓一怒之下就把石廟給砸了,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倒不是斷壁殘垣,卻是潦倒冷清,大門只剩一扇,房檐蛛網縱橫,立於正堂中間的威武昂揚的雨神石像上盡是一道道的劃痕,還有硃砂的紅字,看着極爲駭人,兩旁的香爐、桌案有的傾斜,有的碎了一半。
趙翊是辰時逃出來的,幸好那時天色微暗,大雪很快掩去那明顯的腳印。
他窩在牆角里,從懷裡拿出那瓶創傷藥,將剩餘不多的藥粉塗抹在裂開的傷口上,真的慶幸,從皇宮出來時,帶了藥物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
或許是因爲冰寒刺骨的天氣,所以他不覺得有多痛,弄好傷處,他收拾了一小塊地方,將原來在此過夜的乞丐留下的稻草和破爛棉被鋪好,是以先取暖,待身體恢復好些,再去尋些吃點。
那些黑衣人當然沒想到他會暫留在客棧附近,但也無跡可尋,只好在大街上四處尋覓。
而在客棧二樓韓子嫣所住房間的位置,推開西南方向的窗戶,便能一眼望見石廟。
“子嫣謝晉王相救。”清清冷冷的聲音在房裡響起。
“你準備永遠都這麼戒備着我嗎?”穆焱看着她淡漠的神色,終於斂去了那雍雅的笑。
“我是趙國人,你是晉國人,趙晉開戰,你覺得我會背叛國家,投降敵國嗎?”韓子嫣不屑地瞟他一眼,轉過身,關上窗的剎那,透過茫茫雪色看到那座矮小的石廟,心裡忽地有什麼沉了一瞬,不知爲何,她嘆息一聲,把窗戶關緊,將寒冷隔絕。
“固執的女人一點都不可愛。”穆焱長袖一揮,便把她拉近跟前,“告訴你,沒有第二顆滄海月珠,我也不會再救你,只此一次。”
捱得如此近,彼此的氣息相纏縈繞,一個目光灼灼,一個幽寒冰冷,一個身子熱火燃燒,一個微顫不止。
韓子嫣沒有推開他,靜默地注視着那張雅緻清華的容顏,這樣的男子一點都不像帝王,也不像仙人,就是個翩翩濁世佳公子。
“你生氣的樣子也一點都不可愛。”良久,她笑着道。
穆焱一怔,手一鬆,向後退去一步,如墨的黑眸仿若遙遠天際的星辰閃出一抹清亮的光澤,心底驀地涌出一絲暖流,不過是一個戲謔逗弄的笑意,怎會這般的熟悉?嫣兒,他愛的嫣兒就是這個樣子。
“怎麼了?我說的不對嗎?”韓子嫣的笑意未退,歪着頭問他。
“爲何你和她有時那麼相似,有時那麼不似?”穆焱眉頭微微一皺,似有一絲苦惱,轉瞬神色又恢復平淡,“罷了,庸人自擾,天下並無一模一樣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