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蘭自小跟在她身邊,又豈會不知,袁修月雖說是要去見太后,其實是心繫袁文德。
是以,得了袁修月的吩咐,她並未有絲毫怠慢,便動俐落的伺候她更衣洗漱。
待一切準備就緒,袁修月輕笑了笑,轉身便要出去。
也就在此時,殿外傳來外侍太監的唱報聲:“太后娘娘駕到!”
聞聲,袁修月眸光一閃,忙帶着汀蘭便迎了出去。
於內殿門前,見鐘太後正由碧秋赫連棠左右扶着,緩步而來,袁修月微翹了翹脣角,對她垂首福身道:“兒臣參見母后,母后萬福金安!”
“快些起來!”
幾步上前,伸手扶住袁修月的雙臂,鐘太後略微擡手將她扶起,而後慈愛的看着她笑道:“如今你這孩子,是這宮中最最精貴之人,這些俗禮便先免了!”
“兒臣謝母后!”
含笑擡眸,與赫連棠滿是欽羨的視線在空中相交,袁修月心下微滯了滯,沒有時間去意會赫連棠眼神的一絲,她便再次轉頭看向太后,作勢又要跪下。
“唉?”
眉頭有些不悅的皺起,鐘太後對身邊的赫連棠略使眼色,赫連棠會意,連忙伸手扶住袁修月的手臂,眉頭緊皺着道:“母后越是說,皇后這身子精貴,皇后怎麼還就跪個沒完沒了的?”
聞言,袁修月輕笑了笑,滿是感激的看向太后:“昨夜之事,兒臣已然聽碧秋姑姑說起,兒臣這一跪,是代兄長謝過母后的活命之恩!”
“哀家明白你的意思!”
親暱的拉過袁修月的手,鐘太後與她一起行禮,直到鳳榻前再次落座,她方擡眸笑看了眼赫連棠:“不過讓你大哥喝毒酒的法子,可不是哀家想出來的。”
只太后如此動作,袁修月自然明白她話裡的意思。
微微擡眸,對上赫連棠含笑的眸子,她無限感激的皺眉輕道:“本宮在此謝過皇嫂!”
“小事而已!”
對袁修月笑着,赫連棠輕道,“皇后娘娘若是要謝,待見過你大哥之後再謝如何?”
聞言,袁修月眸色未變,臉上旋即露出一絲喜色。
知此刻自己的哥哥,在衆人眼中已是死人,絕對不會帶到這裡,她轉身面向太后,輕聲說道:“兒臣此刻便隨母后一起去福寧宮!”
“不急!你大哥昨日引得那酒,有助眠之效,此刻正在福寧宮歇着,要晚些時候才能醒,你現在不同以往,還是不要四下走動了!”對袁修月輕笑着搖了搖頭,鐘太後仍舊拉着她的手,見宮人們端着的早膳,尚不曾動過,她柳眉挑起,而後低聲笑道:“哀家今日只想着要趕緊過來看你,連早膳都不錯用過呢!”
想到用膳,袁修月便開始頭疼。
但此刻既是鐘太後說她未曾用膳,她也只得捨命陪太后了。
“既是母后尚未用膳,便與兒臣一起用了吧!”淺顯的笑爬上眉梢,她含笑對汀蘭吩咐道:“將早膳擺到偏廳,本宮要與太后娘娘一起用膳!”
“奴婢遵命!”
輕福了福身,汀蘭帶人一種宮人將早膳擺在了偏廳,而後再次回返寢殿,對鐘太後和袁修月微微福禮道:“請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移駕偏廳用膳!”
“嗯!”
微微頷首,鐘太後一手拉着袁修月,並將自己的另外一隻手伸給赫連棠,由自己的兩位兒媳,攙扶着步入偏廳。
如今,袁修月有孕。
她的早膳,自然各色美食齊全。
但自與膳桌前落座,鐘太後吃的挺好,但袁修月只要一聞到飯菜的味道,卻總覺的胸臆間有股熱氣頂着,屢屢想要作嘔!
見她如此,鐘太後眉頭一皺,滿是心疼的看着袁修月:“哀家只想着讓你吃些東西,卻忘了這回子事兒了,哀家也是過來人,知道這種難受的滋味,你此刻若是難受,也千萬莫要忍着。”
“嘔——”
有了鐘太後的話,袁修月果然不再忍着。
只見她一聲乾嘔後,連忙捂着嘴便出了偏廳。
有第一次,便有第二次,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袁修月一直從偏廳進進出出三四回,好好的一頓早膳,在她如此折騰下,鐘太後自然也沒了胃口。
終是,在她有一次乾嘔之後,鐘太後放下筷子,對汀蘭吩咐道:“哀家算看出來了,皇后現在是不能聞到這飯菜的味道,既是如此,你便去與她換着樣兒的熬些粥來喝!”
聞言,汀蘭面色一肅,忙應聲道:“奴婢這就去!”
待汀蘭銜命而去,鐘太後便由碧秋扶着起身,與赫連棠和袁修月一起踱步回到寢殿。
扶着鐘太後與赫連棠和袁修月一起落座八仙桌前,碧秋略微擡眸,見自己主子微眯的雙眸,一直停留在袁修月身上,不禁淡笑着說道:“太后娘娘,奴婢看皇后娘娘這一胎,一定是位皇子!”
“哦?”
輕哦一聲,鐘太後眸中閃過一抹華彩,轉睛看向碧秋,“你是怎麼知道的?”
經太后如此一問,袁修月和赫連棠的目光,也都紛紛聚焦碧秋身上,只等着她的回話。
見三人都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碧秋不禁笑開了:“當年太后娘娘懷着皇上和賢王殿下時也如皇后娘娘現在的反應一般,不能聞到一丁點的飯菜之氣,否則便會嘔吐不止!”
聞言,袁修月黛眉微蹙,她想說其實孕期的女子,各人反應都不一樣。
但見鐘太後笑眯了眼,一副心花怒放的模樣,她暗自在心中嘆了口氣,便也跟着笑着,將嘴邊的話,悉數都嚥了回去。
腹中孩兒,尚不曾出世,她有豈知男女?
寢殿內,笑聲依舊。
只賢王妃赫連棠的臉上,稍顯落寂之色。
眸光溫潤的看着太后和袁修月的笑顏,她輕挑了下眉,自座位上站起身來:“母后,兒臣此刻過去瞧瞧袁大將軍醒了沒!”
“好!”
輕點了點頭,鐘太後道:“你去吧!”
“兒臣告退!”
微垂首,對鐘太後和袁修月笑了笑,赫連棠轉身離了寢殿。
凝着赫連棠離去的聘婷背影,鐘太後眉心輕褶了下,臉上的笑意漸漸斂去,有些無奈的輕嘆一聲:“這孩子,此刻該又有心事了!”
聞鐘太後此言,袁修月不禁也跟着輕嘆一聲!
鐘太後這句話裡的意思,她豈會不知?!
賢王,因當年被安太后所害,至今仍爲半病之軀,而他的王妃赫連棠雖身爲神醫,卻不能徹底將他醫好,成親多年,更是不曾與他誕下子嗣,這……本就已然成了她的心病!
而此刻她有孕在身,想來方纔赫連棠雖臉上笑着,心中必然懷有感傷!
正在袁修月感傷之際,殿外有福寧宮來人來報。
擡眸看了那人一眼,碧秋不動聲色的退出了寢殿。
須臾,碧秋自殿外進來,便要附耳鐘太後耳邊,而鐘太後則是眉頭一皺,將手中的茶盞放在桌上:“皇后不是外人,你有什麼話,直接說出來便是!”
聞言,碧秋神情一肅。
擡眸看了袁修月一眼,她垂眸說道:“方纔前朝來了消息,皇上在朝堂之上,一連以硃筆圈殺數人,除去家傳聖旨的那兩名太監,還有閆雲濤之子閆剛,另有數位臣子……總共一十七人!”
聽完碧秋的話,袁修月心下大震!
離灝凌離開時,只說要與她和孩子殺出一條活路,卻不想當真大開殺戒!
再看鐘太后,她聽到消息之後,好像一點都不覺意外,只見她淡淡嘆息一聲,只自脣齒間吐出二字:“該殺!”
該殺!
細細品着鐘太後口中說出的這兩個字,袁修月不禁眸色微深,苦澀一嘆道:“皇上如此,無非是在殺雞儆猴!”
那些人,逼迫過她,確實該死,但與他們比起來,他們身後的那些人,纔是離灝凌最該對付,也最想對付的!
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月兒……”
深看袁修月一眼,第一次沒有喚她皇后,鐘太後伸手覆在她置於桌上的纖手上,凝眉輕道:“哀家知道,你受了委屈,但你要知道,如今莫說你父親投靠安氏一族,他們要如此對你,只論天下形勢,如今安氏一族興兵造反,有些人即便哀家和皇上深惡痛絕,卻還不能與他們撕破了臉面,暫時動不得他們!”
鐘太後此言,情真意切,句句說的都是實話,這番話聽進袁修月耳中,自然也格外受用!
是以,聞她此言之後,袁修月輕彎了彎脣瓣,笑容淺淺道:“母后的意思,兒臣明白。”
“你明白就好!”
輕拍了拍袁修月的手背,鐘太後低頭看了眼她尚且平坦的小腹,嘆聲輕道:“哀家膝下育有兩子,可如今遠兒和棠兒如此,哀家也指望不上了,皇上登基多年,後宮一直無喜,如今這個時候,這個孩子來的正好,只要有她在,哀家便有藉口,一定可以保全你,那些亂臣賊子,你且讓他們猖狂,待到來日,你與我離國誕下皇嗣,我們來日方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