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昊辰到了隱玥軒後,除了無霜和婉容以外的所有人都跪在院裡迎接聖駕,在這些跪地請安的人裡沒有找到自己想見的身影,昊辰覺得心裡不悅。
“你們主子呢?”他語氣不佳的問道。
“回皇上的話,主子今天身子不適,婉容正在裡面照顧她。”
答話的是蘭秀,雖然她的心中也有着對皇上的諸多不滿,但是不敢表露出來。昊辰連一句“免禮”都懶得說,直接就往房間的方向走去,只見寢室的房門緊閉,肖德勝立刻走過去,推開了房門。
“不是叫你們不要進來……皇上?”原以爲是宮人們進來伺候了,沒想到一轉身看到的會是皇甫昊辰,婉容急忙站起身來,跪在地上行禮。“奴婢不知皇上駕到,未曾遠迎,還請皇上恕罪!”婉容低聲道,心中暗自懊惱。
“起來吧。”
他的視線一直就在無霜身上,不曾移開。走上前去,看着靠在牀頭閉眼休息的無霜。本來以爲爾嵐形容的誇張了一些,現在看到了,竟覺得還沒說得恰如其分。才一夜的時間,她就如此的無精打采,憔悴得令人心驚,也心疼!
“你們先退下去。”
雖然婉容不放心昊辰和無霜獨處,但是皇帝都已經下了命令,她只得遵從,同時也在心裡暗下決定:倘若皇帝這次再逼迫主子,她會不顧一切的衝進房去!
正在假寐的無霜本來不想看到他,也不想和他說話,然而,自昊辰身上傳來的那股逼人的氣勢,迫得不得不睜開眼睛,面對眼前這個殘暴的男人。
“你來幹什麼?是想看我死了沒有嗎?”
她冷漠的嗓音,還有冷淡的外表,以及那冷冽的言辭,似乎都在控訴着皇甫昊辰昨晚的無情與殘忍!
他伸出手,想撫摸她的臉,豈料還沒挨近她,就見她偏過頭去,不再看他,任由他的手停留在空中。
昊辰頓覺得尷尬,他收回手,放在腿側,緊握成拳。
“爲什麼拒絕朕的冊封?”
他都已經有心補償自己的失控了,她爲何還要這麼倔?一開始回答他的,是一室的靜默,接着,傳來無霜低低的笑聲,再來就是刺耳的大笑,讓人有點兒毛骨悚然。他氣悶的回過頭,卻發現她笑中帶淚,心中被強制壓下的憐惜之情再度涌起。
“皇上的話真是好笑!你總是這樣,先傷了別人,然後就施捨一點兒所謂的恩德麼?”她轉過頭來,嘲諷的看着他,“或許你的招數對別的女人有用,但我秦無霜不吃這一套!”她憤然道,明亮的眸子瞪視着他,一點兒也沒有將他的天子威嚴放在眼裡。
“你……”昊辰俊美的容顏也染上了怒火,他都已經肯屈尊降貴的來看她了,她竟還是這般不識好歹!看來昨晚的教訓也沒能讓她學乖!“秦無霜,朕勸你最好別惹怒朕!否則,後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無霜看着他發火的樣子,彷彿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
“否則怎樣?否則你又想和昨晚一般,強暴我麼?”
她索性一咬牙,說出那個令她難堪的詞彙,也看到了昊辰僵硬的容顏。頓時,一抹報復的快感自心底閃過。
“住口!不許你再提起昨晚的事情!”
“我提了又怎樣?大不了你殺了我呀!”
她伸長了脖子,一副壯士扼腕,慷慨就義的模樣,惹得昊辰高高擡起右手。
“你再多說一句,朕絕對饒不了你!”
見他要打她的樣子,無霜只覺得胸口氣血不順,疼得她差點兒暈過去。只見她捂着胸口,恨恨的盯着他。
“我多少以爲你會是個君子,但事實上,你和有的男人一樣,不過是個披着僞善外衣的虛僞小人!”
接着,只聽“啪”的一聲,無霜整個人跌趴在牀上,烏黑的髮絲散落下來,與她白色的單衣形成了一種少有的柔弱,讓人不禁心生憐愛。
房間剎那間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靜默得令人發怵。守在門外的婉容轉身就想進去,卻被爾嵐攔了下來。
“別擔心,沒事的。”爾嵐悄聲道,主子現在看到秦婕妤那麼傷心的樣子,應該不至於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來。
婉容沒有說話,又退了回去。
房間內,昊辰看着自己隱約發疼的右手,眸間有着微怔。他一向是冷靜自持的,自他登基以後,無論別人再怎麼挑釁,他也不曾動過手。而今天,他卻因爲秦無霜幾句短短的話語,就動了手……
無霜緩緩的坐起身來,她擦乾嘴角的血絲,捂住自己被打紅的秀顏,眼神流露出的恨意震住了昊辰。
“皇甫昊辰,帶着你的人,給我滾出隱玥軒!馬上滾!聽到沒?”
她大吼的聲音就連守在門外的婉容、肖德勝和爾嵐都聽得到,他們同時在心底嘆了一口氣:爲什麼這兩人每次見面就要把氣氛弄得這般劍拔弩張的呢?有什麼事情不能好好談的?而讓婉容更擔心的,是秦無霜病弱的身子,今早清大人就交代過她,說她不能再受刺激了,現在裡面吵成這樣,爲了主子的安全,她不可以再繼續保持緘默了!
“肖總管,崇和,我們……”
婉容正要開口時,房門被打開了,見是昊辰出來,大家急忙行禮。昊辰沒有說話,只是有些失神的朝前走去。不可否認,那雙本來清澈的眸子一瞬間盈滿憎惡的眼神,讓高高在上的他也感受到了徹骨的寒意。就是那麼一眨眼的功夫,他居然有點兒害怕,害怕她的恨,害怕她會離去……
肖德勝和爾嵐見情況不對,立即跟了上去,婉容也趕忙進了房間,可她看到的是暈倒在牀上的無霜,她嚇得大叫出聲。
“啊——”
本來要出隱玥軒的昊辰被她的驚呼喚回神來,又轉身走了回去,見無霜暈倒了,他立刻讓爾嵐去傳御醫。所幸的是,剛到御醫院的爾嵐碰到了從昊明那兒回來的清審,顧不得禮儀就拉着他的衣袖,一起趕到了隱玥軒。
清審還沒來得及向昊辰行禮,就被他的一句“免了”給照拂了去,然後他走上前去爲無霜把脈。
“怎麼樣?”
縱然秦無霜有天大的錯,此刻的他也因牀上蒼白的人兒而心有所軟,故未察覺自己語氣裡罕有的溫柔、關心,以及……一絲彷徨。
“皇上請放心,婕妤她是受了刺激,氣血不順,故而暈倒,只要好好休息便可。”
即使他對昊辰的印象差到了極點,此刻也不是與他爭辯的時候。再瞥見昊辰握住無霜的手,他猜想着:或許無霜這次可以因禍得福……
意識到在場還有其他人,昊辰重新冷下俊顏,除了留下婉容、爾嵐和肖德勝,其餘人皆被遣散了下去。
坐在牀邊的昊辰緊緊握住他的手,就在剛纔,瞥見她暈倒的時候,那種可能失去她的念頭益發強烈,那股沒來由的恐慌連他自己都覺得心驚,爲什麼?爲什麼他會擔心這個?難道……他在不知不覺中對她動了心?
不!不會的!若真是如此,他豈不是愧對嫣兒?不!這不可能!不可能……昊辰愈是想說服自己,就發現自己的內心愈是紛亂。
這時,婉容跪在了他面前,磕了一個頭。
“你這是幹什麼?”他問道,不明白婉容爲何會有此舉動。
“奴婢知道自己人微言輕,有些話本不該奴婢說的,可是現在,爲了主子,奴婢斗膽向皇上進言,請皇上不要再刺激婕妤了!”婉容哽咽而堅定的說道。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昊辰眯起眼眸,凌厲的看着婉容,站在一旁的肖德勝和爾嵐也不禁爲她捏了一把冷汗。
“主子知道自己不討皇上喜歡,所以她也不會奢求皇上的恩寵,只想呆在隱玥軒裡,安逸的過日子。皇上既然憎惡婕妤,就請皇上不要再來招惹婕妤!讓她平靜的過完餘生吧!”
說完,婉容又福下身來磕了一個頭。
按理說,聽到一個奴才與自己這樣說話,昊辰應該覺得很生氣纔是,可是,一想到無霜身邊的奴才都這麼有骨氣,他不自覺的抿緊了脣角。
“你起來吧。”
婉容站起身來,不敢擡頭,更不敢揣測聖意會如何處置自己。但她知道,這些話若是現在不說,主子以後的日子只怕會更難過,而現在也只能搏一搏了,賭一賭皇上是否對主子有那麼丁點兒的在乎……
昊辰轉過身子,俊顏慢慢褪去了先前的冷冽,眼神帶着些許溫柔的望着無霜。他現在才真的知道她的性子有多剛烈,難怪昊明會說她未必接受他的恩賜,他說得沒錯,對付一般女子都有用的方式,在她這裡,未必有效。不過現在,所有的事情也都只能等她醒來以後再說了……
昊辰在心裡嘆了口氣,他們之間的相處怎麼會變成這樣?他到底該拿她怎麼辦纔好?如果對她好,勢必對不起嫣兒,他也做不到;如果繼續殘忍,望着那雙晶亮美麗的眸子,他要如何遏制心底的漣漪?
當真是兩難,兩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