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皇甫昊辰再次招幸無霜後,夏婕妤的心裡就愈發的忿忿不平起來。嫉妒侵蝕了她原本自以爲是的高傲,亮麗的容貌被蓋上了一層嗜血的面紗。
只聽“哐當“一聲,又有一個花瓶被砸在了地上,落成碎片。屋裡的宮人們都嚇得大氣不敢出,深怕下一個遭殃的就是自己。
“該死的!秦無霜那個賤人!居然敢和本宮爭寵!”
她眯起眸子,眼神裡有着狠戾,讓人看得不寒而慄。
“主子,您就別生氣了,那秦美人就算再怎麼和您爭,也不會贏的啊!”她的貼身侍女芊芊勸道。
不會贏?她現在就在奪她的恩寵,已經踩在了她頭上,這顯而易見的事實,她絕對不會就此罷休的!
“走,咱們去德妃娘娘那裡!”
在前往雪盈宮的途中,夏詩萍是真的體會到了“不是冤家不聚頭”的道理,她最不想見到的人此刻卻迎面朝她走來,讓她原本稍顯平靜的心情又升起了一把無名火。
其實,有這種心情的並非只有夏詩萍,連無霜也覺得遇到她是老天開的一個玩笑。可是,既然碰上了,也沒法避過了。
“無霜見過夏婕妤。”她欠身道。
夏詩萍停下腳步,冷哼了一聲,繞着她走了一圈,看到她臉上原本難看的那塊胎記已經變成了一種迷人的妝容,她就恨不得撕掉那張令她憎惡的臉!
夏詩萍狠戾的眼神令無霜極不舒服,就算她是嫉妒好了,也不用像是要把她凌遲處死一般吧?她們之間有深仇大恨麼?
“幾日不見,秦美人倒是變漂亮了。”
她咬牙切齒的讚美更像是毒蛇看到獵物,在咬碎對方之前吐出的紅信,冰冷得毫無感情。
“婕妤過獎了,無霜再怎麼打扮,也是比不過婕妤的。”
這種時候,她還是謙遜一點兒的好。
“哼!算你還有那麼點兒自知之明!”
夏詩萍一副高傲的姿態睥睨她,完全沒有將她放在眼裡,這秦無霜是個醜無鹽,如今還是個孤女,怎麼可能鬥得過她?
這時,芊芊走上前來,小聲提醒她要去雪盈宮請安的事情,夏詩萍纔不屑的扭過頭,朝前走去。
望着她離去的背影,蘭秀不服氣的在她背後做了一個怪相。
“嘖!不過是個婕妤而已,有啥好神氣的?”
相較於蘭秀的氣悶,無霜對夏詩萍的態度倒是不以爲然。
“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就是這個道理。”
她目前只想明哲保身,過自己的太平日子,無意在宮中多樹敵人。不過,就目前的情形來看,德妃和夏婕妤的挑釁,恐怕是在所難免了。
就在無霜轉身準備回隱玥軒時,一個聲音拉住了她的腳步。
“美人姐姐,請留步!”
美人姐姐?這聲稱謂讓無霜十分好奇,正欲看看是誰這麼叫,一個幼小的身影就蹦躂到她面前了。竟然是她前不久救下的芸萱公主!
所有人都急忙向芸萱行禮,芸萱的視線卻是停留在無霜身上,還朝她欠了欠身,嘴角漾着甜甜的笑意。
“美人姐姐,你不記得我了嗎?”芸萱歪着腦袋問道。對於無霜的“失憶”,她的心裡有點兒不舒服。
無霜揚着笑,蹲下身來,輕輕摸了摸芸萱的小臉。
“怎麼會呢?公主可是金枝玉葉,我自然記得。”
她輕淺的笑意,溫柔的話語,都讓人覺得溫暖,令原本有點兒鬱悶的芸萱又開心起來。
“美人姐姐,謝謝你上次救了我。”
“公主不必客氣。”
上次事態緊急,她也沒能好好看看自己救的人,如今仔細瞧瞧,到底是德妃的女兒,小小年紀就長得美麗照人,尤其是那雙眼睛,像極了德妃的丹鳳眼,一襲粉色的紗裙更增添了幾許可愛。
“美人姐姐,你是父皇的妃子麼?我好像從未見過你呢。”
芸萱歪着腦袋瞅着她,大凡宮中的嬪妃,都會去拜見母妃的,可她似乎從未在雪盈宮裡見過此人。這倒奇怪了……
“芸萱公主,我家主子是秦美人。”婉容笑着解釋道。
秦美人?芸萱想了一會兒後,拍響了手掌。
“你就是父皇現在最寵的秦無霜?”
無霜笑着點點頭,一點兒也不覺得她無禮,反而率真的可愛。
“嗯……那我先前倒是失禮啦!”說着,她還不忘行禮道歉,“嗯……既然你是妃子,那我喚你‘秦姨’可好?”芸萱問道,想着她與母妃是一輩的,那麼這樣叫應該沒錯吧?
“公主隨意吧。”
對於這個所謂的“輩分”,她向來就沒什麼研究。不過,方纔還被這個小公主叫做“美人姐姐”,現在就變成“秦姨”了,她突然很想笑,而她也確實嘴角上揚了起來。
“秦姨,你陪我玩一會兒吧?”
芸萱笑着跑過去,一點兒也不認生的拉住她的纖手往前走去。雲舒正想說什麼,無霜用另一隻手點住脣,搖搖頭。
“公主想玩什麼?”她問。
“嗯……就玩捉迷藏吧?”
“好啊。”
反正閒下來也沒事做,再者,她發現自己並不討厭芸萱公主。她與德妃之間的嫌隙,沒必要牽連一個小孩子。
然而,兩人只是玩了一會兒,芸萱就嚷嚷着不好玩了,可是要換別的遊戲,她一時間也想不出來什麼好玩的。無霜看着她蹙眉頭傷腦筋的樣子,遂想了一個點子。
“芸萱公主,不如去我宮裡玩吧?”
“你宮裡有什麼好玩的?”
這後宮嬪妃的住所她基本上都去過了,全是千篇一律的擺設,枯燥無趣的緊。
“公主若是信得過我,就和我走。”
說完,她就轉身,一個人朝前走去,原本愣在原地的芸萱出於好奇,不顧隨行宮女的阻攔,執意跟在了她身後。當二人到了隱玥軒時,芸萱頓覺得眼前一亮。
與其說無霜的居所是宮殿,不如說更像一個休閒放鬆的地方,前院既有石臺,可寫字畫畫,又有秋千,還有幾個石盆,裡面栽種着水蓮,清香四溢,好不愜意!
看着芸萱好像劉姥姥走進大觀園參觀似的,無霜嘴角揚笑。
“公主可還喜歡這裡?”
芸萱一直點頭,這麼好的地方她還是第一次看到,真是太棒了!只見她溜達了一圈後,最後乾脆一下子坐在了鞦韆上,無霜讓雲舒過去搖鞦韆,陪她玩。
“秦姨這裡除了鞦韆還有什麼玩的呀?”芸萱邊盪鞦韆邊笑問。
“我這裡還有毽子。”
話音未落,婉容就拿着毽子走了出來,芸萱立即叫雲舒停下鞦韆,吵着要和無霜比賽踢毽子。
“既然是比賽,咱們就要有獎賞和懲罰纔是。”無霜提議着。
“好啊好啊!那要用什麼做獎賞和懲罰呢?”她問道。
“這樣吧,贏了的人有權要求輸了的人做一件事,但必須是對方力所能及,又不違心的事,如何?”無霜拿着毽子,笑問。
芸萱想了想,覺得自己不可能會輸,畢竟長這麼大,她還沒輸過別人,所以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
半個時辰後,芸萱就嘟着嘴,蹲在一旁,小臉上滿是不甘心。可惡!她居然會輸!爲什麼啊?她以前也踢過毽子啊,可是都沒有輸過,爲什麼這次贏不了?簡直就是沒有道理嘛!然而,芸萱不知道的是,以前和她一起踢毽子的那些宮人礙於她公主的身份,即使是德妃,也是寵着她,都故意讓着她贏,所以她纔會一直以爲自己很厲害。
無霜將毽子遞給站在一旁的婉容,然後走到芸萱身邊,也蹲下身來和她平視。
“怎麼了?”
芸萱擡起頭來,淚眼汪汪的看着她,把無霜嚇了一跳。不過是踢輸了而已,沒有必要這麼委屈的樣子吧?萬一被別人看到了,還以爲是她欺負一個小孩子呢!
“人家以前踢毽子從來就沒輸過!”她委屈的嚷着。
“沒輸過並不代表你一輩子不會輸啊!”無霜笑着勸道。
芸萱嘟着嘴,重重的呼出一口氣,一副認命的樣子。
“好吧,你說吧,想要我爲你做什麼?”
“這個嘛……”無霜也學着她的樣子,歪着腦袋,冥思了半晌,“我還沒想好,等我想到了再告訴你吧?”
芸萱點點頭,不知道爲什麼,她覺得秦姨可比自己的母妃要好玩多了。她印象裡的母妃雖然也很寵她,卻很少和她一同玩樂……
“好了,玩了半天你也累了吧?後園有葡萄,咱們一起去吃。”
芸萱點頭,高興的和她手拉手一起走到後園,驚見那葡萄架,她“哇”的一聲驚呼出來。
“秦姨,這個是你自己種的麼?”
無霜應了一聲,叫蘭秀和雲舒去摘了一點兒下來,給芸萱止渴。芸萱看着盤裡那紫色或者綠色的葡萄,晶瑩剔透,誘得她體內的饞蟲直叫喚。
“在她們洗好葡萄之前,公主先喝杯茶吧。”
芸萱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清香的茶味瞬間將她玩耍後的疲憊沖淡了不少。
“秦姨這裡的茶可真好喝!”
無霜沒有說話,只是笑着看她純真的小臉,光潔的額頭上還有着汗珠,她立即用手絹爲她輕輕擦拭。不一會兒,蘭秀就端着葡萄上來了。芸萱看着這些誘人的葡萄,想了一會兒,便毫不客氣的拿起來品嚐。
“哇!好甜!”
這些葡萄可不輸給母妃上次給她吃的那些所謂進貢來的水果,當時她就很想再找母妃要來着,只是母妃說,吃東西要適可而止,有些東西只當嚐嚐鮮就罷了。
“你乾脆留在我這裡用午膳好了。”無霜笑道,反正現在都沒聖旨過來,想來皇甫昊辰今天中午也不會過來了,多留一個人一起用膳也熱鬧一點兒。
一聽無霜說要留她用膳,芸萱趕忙將嘴裡的葡萄快速吞掉,然後搖搖頭。
“怎麼了?”
無霜不解她的舉動。不過是一起吃飯而已,她怎麼看上去很害怕似的?
“謝謝秦姨的好意,只是……母妃會不喜歡的。”
她低着頭,小臉上一副爲難的表情。記得有一次她曾去了張才人那裡,張才人也是盛情留她吃飯,她就答應了。回宮後,母妃就責備了她一頓,說宮裡人心險惡,不要隨便吃別人的東西。就連剛纔在這裡喝茶,吃葡萄,她都猶豫了好久纔敢動手,要是這次又發生那樣的事,她又會挨訓的……
看到她小臉上的畏懼,無霜猜想八成和德妃有關。罷了,既然她不願意,她也不便勉強。
“那你多吃些葡萄吧。”
說着,她就遞給她一個大的“紫水晶”,芸萱一改剛纔的擔心,笑着吃掉了。見她吃得那麼開心的樣子,無霜的臉上也溫柔了不少,她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眼底有着母愛的光輝。
殊不知,這幅景象落入了皇甫昊辰的眼裡,看得他心中一暖。
無霜見她吃完了,又遞給她一個,剛一轉頭,就看見了站在身後的昊辰。她立刻站起身,跪在了地上。
“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
一聽說昊辰來了,原本吃得正香甜的芸萱趕忙跳下石凳,小嘴含糊不清的也跪在地上給昊辰請安。
“都起來吧。”
昊辰拉着二人的手一同坐了下來,他的眼神溫柔的望着芸萱,無霜看出,那是作爲父親的慈愛。
“芸萱今天怎麼會到這兒來的?”昊辰摸着她的頭,寵溺的問道。
於是,芸萱就將自己在走到遇見無霜,跟着到隱玥軒來玩的事情告訴了昊辰。昊辰聽後,上下打量着無霜,後者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皇上在看什麼?”她問。
“朕在看你的身上究竟有什麼魅力,竟然能把芸萱和朕都吸引過來。”他笑答。
“皇上說笑了,芸萱公主只是小孩天性,喜歡玩,恰好我又閒來無事,所以就一起玩兒了。”
皇甫昊辰至今沒有立後,這六宮的大小事務就暫時落在了德妃手裡,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芸萱公主和德妃並不是特別親近,或許是兩人見面的時候不多,見了面也不怎麼交心吧?所以,她會在芸萱幼小的身上看到“孤獨”兩個字。
“啊!秦姨,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芸萱的一聲驚呼喚回了無霜的注意,身旁的婉容告訴她,快到正午了。小傢伙便跳了起來,欠身說要回去陪德妃用膳,昊辰點頭示意她可以離開。接着,她就對着昊辰和無霜行了禮,而後依依不捨的離去。
“你讓芸萱叫你‘秦姨’?”
無霜點頭,不明白這有何不妥。
“按理說,公主或者皇子見到其它嬪妃,應該直接稱呼其品階纔是。”昊辰淡淡的說道。
“皇上在意這個?”
她微笑的看着他,若是被他知道,早前芸萱還叫他“美人姐姐”,不知道他會作何感想?她忽然有了想作弄他的想法。
“你笑什麼?”
看到她輕揚的脣角,還有那柔美的目光,昊辰驀地有了一種想吻她的衝動。
“皇上可知芸萱公主剛開始叫我什麼?”
昊辰想了想,記得芸萱上次落水時,似乎叫的是……
“美人姐姐?”
聽到他這麼說,無霜笑出聲來,銀鈴般的悅耳之聲讓昊辰朝她伸出手,她將纖手放在他的掌心之中,任由他微微使力,坐在君王懷裡。
站在他們身後伺候的宮人在肖德勝和爾嵐的帶領下,悄悄退了下去。
“呵呵!現在想來,我真不應該讓芸萱公主改口的,唉!那一聲‘姐姐’讓我不知道年輕了多少呢!”
她臉上促狹的笑意讓昊辰一下子明白了她話裡的意思,他忍不住用力親吻了一下她的臉龐。
“她若真是一直叫你‘姐姐’,豈不荒唐!”
輩分憑空矮了一級不說,怎麼感覺把他也叫老了似的?
見他微微皺眉的樣子,無霜下意識的伸手撫上他的眉毛,不可否認,她不愛看他不開心的樣子。
“皇上今兒個過來怎麼也不先說一聲?”
她依偎進他的懷裡,聽着他強而有力的心跳。昊辰摟緊了她,聞着她脖頸間的馨香。
“想着,所以就來了。”
其實,他自己也弄不清楚是什麼原因,本來人已經在去其他妃嬪那兒的路上,卻轉瞬間往隱玥軒的方向走,等他回過神來,人就已經站在她的宮門口了。甚至有那麼幾次,人才剛剛離開隱玥軒,居然就有些思念她了。他知道,這些都不是好預兆,可他愈是壓制心裡的那股渴望,那種悸動就愈是深刻……
“無霜今天可沒準備皇上愛吃的菜哦!”她笑言。
昊辰愣了一下,隨即也笑了起來。
“無妨,朕已經讓爾嵐吩咐御膳房準備了,咱們一起去用膳吧。”
兩人都站起身來,無霜任他拉着自己的手,一同進屋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