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成親,本該是舉朝上下爲之歡慶的日子,只是,就在衆人喜氣洋洋的等待着太子妃的儀仗入別院府門時,一名侍衛臉上瘀青,急衝衝的跑了進來,一路上橫衝直撞的,身子都沒站穩,就陡然跪在了昊辰等人的面前。
“大膽!大喜之日,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孫昶大聲喝道。
現在他們是在太子府邸,這裡雖然不比皇宮威嚴,但是,也不能允許有這種冒犯禮儀的事情存在。
就在孫昶準備抓住這名侍衛問罪時,侍衛顫巍巍的開口了。
“啓稟皇上,娘娘,太子殿下,大事不好啦!”侍衛哭喪着臉道,一個頭磕在了地上。
“放肆!今天是太子殿下大喜的日子,你說的是什麼混賬話!”
孫昶走上前去就想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卻被無情叫住了。
“孫大人,你先退下。”她淡淡的開口,心底隱約覺得不安。“怎麼回事?你慢慢說來。”
侍衛知道無情的脾氣算是溫和,但是,昊辰和毓傑的俊顏所傳達出的不悅信息早就把他給冰凍在那裡。
“叫你說話沒聽到麼?”穿着紅色喜袍的毓傑握緊了垂在身側的雙手,冷聲問道。今早一起來,他就覺得眼睛跳個不停,似乎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當時他還以爲是自己多心了,現在想來,卻是一個預兆……
侍衛抖着身子,顫着嗓音,一字一字的說出方纔大街上發生的驚險一幕……
今早,轎輦按照時間的安排接況府千金入轎,誰知,隊伍才走了一半的路程,忽然從人羣裡竄出二十來個穿着老百姓衣裳,面帶黑色紗巾的人,他們見人就打,目標很明顯的是衝着轎子裡的況冰潔而來!
儘管他們的招式快速猛烈,但是,卻沒有要人性命的意思,彷彿只是一種威懾。隊伍裡除了他以外的人全部被打得倒地不起,而況冰潔也被當場擄走,蒙面人只是將一封書信甩到他身上。
在場的賓客聽說未來的太子妃被劫走,各個都是驚慌、好奇和着急。因爲身爲丞相的況修言在朝中的威望很高,而且爲人正直有同情心,他們怎麼都想不到他會得罪什麼人。
至於毓傑,隨着時間的流逝,他的政治才幹和文采天賦逐漸表露出來,朝中幾乎有一半以上的大臣都是傾向於他將來登基大寶的。雖然他偶爾的做法可能殘忍,甚至過激一點兒,但也不至於有人敢在今天這麼重要的場合公然在大街上擄人才是啊!
“傑兒,你先別慌,問清楚再說。”毓榮走上前來,輕拍他的肩說。
語畢,他已看到皇弟的手緊握成拳,似乎在極力剋制心底的怒火。
“信呢?”毓傑壓下心底的擔憂,鎮定的問。
侍衛顫着手從懷裡掏出一張白紙,他打開一看,上面寫着:速到“同福客棧,只准一人,否則後果自負!”
看到如此威脅性的話語,毓傑俊秀的小臉一凜,將手上的白紙揉成一團,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因此,沒有人去注意來賓裡的三張笑得異常奸詐的俊顏……
毓傑一想到紙上寫的話,他腳跟一旋準備出客棧,不明所以的昊辰和無情急忙叫住他。
“傑兒,信上寫了什麼?”無情問道。
今天是如此喜慶的一個日子,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明明街道兩邊都已經禁衛森嚴了,怎麼會還有人敢闖進來壞事?
“父皇,母妃,你們在這裡等我,我去去就來!”
隨着年齡的增大,毓傑也覺得再喊無情“媽咪”似乎有些不合適,因此,他把對無情的稱呼改了回去。
望着兒子跑遠的背影,無情蹙起細眉,正想叫人跟上去,卻被昊辰給攔了下來。
“不用派人了,朕相信傑兒能夠自己處理的。”
“可是……”
她擔憂的望着兒子遠走的方向,眼底還有着不易察覺的躁動。
傑兒的能力她自然是相信的,可碰到這麼棘手的突發狀況,饒是再冷靜的人,也會方寸大亂吧?
想到冰潔可能會遭遇危險,無情不安的把身子輕輕依偎向丈夫懷裡,下意識的尋找一個支撐點。
昊辰沒有說話,而是一臉深思的望着前方,就在他想要安撫一屋子的賓客時,驀然發現一道帶笑的身影……
不敢有絲毫停歇,毓傑火速的趕往“同福客棧”,甫一進門,他就直接衝到了櫃檯前,手指飛快的在算盤上飛舞的掌櫃一見到他的到來,眸子先是一陣詫異,隨即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
“您是太子殿下吧?”他平靜的問,神情一點兒也沒有見到皇室成員的驚惶或者卑躬屈膝,如此異乎尋常的態度引起了毓傑心裡的警覺。
“你怎麼知道我的身份?”他眯起眼睛問道,隱約嗅到了陰謀的氣味。
“哦,剛纔有一位公子哥兒來這裡,給我看過您的畫像,告訴我說您如果來了,就去三樓‘乙’字號找他,他在房裡等您……”
話音未落,掌櫃的就覺得眼前一陣風吹過,再恍然一看,人在樓梯拐角就失去了蹤影,他莫不在心裡嘖嘖稱奇……
已經上樓的毓傑邊走邊注意門上的字號,就怕進錯了房間,失去追查事情經過的機會。
“同福客棧”是京城有名的大客棧之一,它一共有六層樓,每一個房間則是根據“天干”來命名,成一個半圓弧形,就像一輪彎月一般,所以很受達官貴人的喜愛。
“癸,壬,辛……”
毓傑一間間的走過去,暗自懊惱爲何客棧是把“天干”給倒過來的佈局,這樣算起來的話,“乙”字號應該是在靠最裡面的位置。
就在他以爲自己快要接近真相時,毓傑驀然感覺自己的心跳加速,血液都在快速流竄到身體各處。
等他逮到那個破壞他婚禮的王八蛋,他一定要讓對方好看!
“嘭”的一聲,連敲門的禮貌禮節也給省去,毓傑一腳踢開大門。令他錯愕的是,裡面沒有任何身影,只有一扇全開的窗戶,隨着秋風左右搖晃,桌上的一張白紙也被吹到地上。
他彎下腰,拿起紙張一看,頓時臉色大變……
“皇甫毓傑,三日後,京師學堂見。記住,切勿對任何人透露你的太子身份!”
昊辰和無情面面相覷的看了看,不解其中是何含義。
這京師學堂也是大有來頭的,相傳是紫曌王朝的開國皇帝耗巨資建立,所請的老師最起碼都是殿試前二十名的進士。它雖是學堂,但是,並非所有人都可以進入京師學堂讀書,它的學堂規矩第一條便是:初試前十名者方有機會入內,而後在三天內具備當朝一品大員的推介信才能夠最終留下來,備戰科舉。少了這兩點中的任何一點,都不會被錄取。所以,即便很多學子在進入學堂學習之前就已經拿到推介信,然而,能夠留下來的,依然是鳳毛麟角。
此外,更讓它頗負盛名的原因就是但凡在京師學堂學習過的學子,哪怕不是高中魁元,也能是個“同進士出身”。因此,很多赴京趕考的學子擠破腦袋都想鑽進去。
“傑兒,那京師學堂可不是一般人都可以進去的,裡面除了老師就是學生,再不就是禁衛軍把守,如果你不用太子的身份,那就只剩下一條路了……”
無情話中提示的語氣很明顯,就是想讓兒子去找昊明或者況修言幫忙,毓傑也不笨,自然明白她的話,可是,找到人以後再怎麼說?公然進去要人麼?他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而且,他感覺事情也不會這麼簡單……
揉了揉微微發疼的額際,毓傑擡頭望着父母。
“父皇,麻煩您和母妃一起去一下前廳,就說今天的婚禮取消,改日再請他們吧!”
“取消?”
昊辰和無情同時瞪大了眼睛,若是京城裡的官員也就算了,然而,有的官員是千里迢迢從外地趕來的啊!就這樣說了一句“取消”,大夥兒會怎麼想?
“你們就說冰潔已經找到了,不過此刻身體不適,無法前來成親,只好對大家說聲‘抱歉’了。另外,煩請你們派人帶個口信給況大人,就說我一定會盡力救回小潔的,請他放心!”
“這……這樣真的可以麼?”
無情有些爲難的看了看心愛的丈夫,豈料,他也是無奈的聳了聳肩。
“罷了,今天你最大,你說怎麼做,咱們就怎麼做吧!”他挑眉以對。
兒子長大了,凡是都得學會自己做主,他們就是再能幹,又能幫襯得了多久?
此刻,毓傑也知道自己不該將這樣的“爛攤子”丟給父母去處理,只是,他現在的腦子有些凌亂,冰潔被劫走的事情讓他很是惱火,偏偏“敵暗我明”,他討不到半點兒便宜……
有些沮喪的毓傑坐在椅子上,他單手撐着額頭,雙眸緊閉,看上去似在假寐,又像是深思……
約摸二刻後,無情進來看到的,就是兒子略顯憂慮的小臉。他對冰潔的感情,她這個做母親的最清楚,心上人遇到危險來不及救援確實令人憂悶,再加上對方又是一個女孩子……
“傑兒,你沒事吧?”無情走上前,蹙眉關心的問。
毓傑睜開眼,眸底閃過一抹流光。
“母妃,我沒事的。賓客們都走了麼?”
無情點點頭,不一會兒,門外傳來了敲門聲。她開門一看,竟是昊辰和況修言!
“況大人,您怎麼來啦?”
顯然的,對於況修言的到來,毓傑也有絲意外,他狐疑的看向父母,難道是送口信的人沒有把話帶到?
“送口信的孫昶在半路上就遇到了況愛卿,所以……”昊辰淡淡的解釋着。
得知女兒被擄走的消息,況修言也是萬分震驚、憤怒和擔心,他的掌上明珠出了這樣的大事,身爲人父的他怎麼還坐得住?
“太子殿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早上,他們還歡歡喜喜的送愛女出嫁,怎地這會兒人都沒了?
在場的一家三口都聽出了他話裡責怪和質問的語氣,只是,現在找人要緊,什麼禮數也都管不着了。
毓傑壓下心底的焦躁,簡單的說了一遍事情的經過,聽得況修言頻頻皺眉。儘管毓傑有在末尾加上他的保證,卻還是無法安撫“未來岳父”憂急的心情。
“這麼說,人是衝着你來的?”他不悅的問道,眼底有着責怪。
“事實上,我們暫時還不能肯定綁匪是和誰有過節,或許是因爲昊辰的關係,所以傑兒和冰潔纔不小心的被牽連進去了。況大人,請你務必相信傑兒的能力,他一定會找到冰潔的!”
無奈之下,無情只得把所有的“過錯”推了一部分到丈夫身上,她小覷了一眼丈夫的黑臉,心裡默默道歉。
聽到無情的話,況修言知道自己再怎麼着急上火也沒用,這個男人是女兒自己選中的,若是沒法保護她,他們也只好自認倒黴了。
“太子殿下,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他問。
毓傑抿了抿薄脣,然後緩緩開口。
“我打算混到京師學堂去當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