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私自出宮而被幽禁在隱玥軒的無情感覺無聊的在園裡走着,聞着滿園的芬芳,哪怕只是呆在這麼一方小小的天地,她也覺得滿足。
“娘娘,您已經在院子裡站了很久了,要不要坐下來歇歇?”婉容走上前問道。
無情搖了搖頭,實際上,她一點兒也不累,而是對於毓傑的思念早就蓋過了一切。
“對了,喆兒和念恩怎麼樣?”她問。
按照一位母親的標準,她覺得自己絕對稱不上“合格”,只有傑兒的時候,她用假死逃避了四年;後來有了喆兒和念恩,她卻因爲對大兒子的思念又有些忽略兩個小傢伙,她真的覺得很抱歉……
“娘娘不用擔心,小皇子和小公主這兩天都很乖的。不哭不鬧,可貼心啦!”婉容笑着說。
儘管念恩和毓喆已經斷奶,但是,無情堅持要把孩子留在隱玥軒裡,因爲她要向照顧毓傑小時候那樣照顧這對小姐弟,讓他們感受到自己的愛意。
“貼心是必須的,想當初,娘娘懷着他們吃了那麼多苦呢!”蘭秀笑道。
無情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勾起脣角,腦中閃過一些零星的片段。不知何時起,那些曾經帶給自己痛苦的記憶如今也能變得雲淡風輕了,她痛了那麼久,好在一切都是值得的,因爲她終歸是得到了心愛男人的眷戀,只是,她沒想到,想要守護彼此的深情會是這麼的艱難……
看到無情眼裡一閃而過的憂鬱,婉容和蘭秀的心都泛着微微的疼痛。主子這一路走來所經歷的磨難,她們是最清楚的,現在又遇到太子失蹤的打擊,換做一般人,早就支撐不住而倒下去了……
“娘娘,您要不要去後院看看新釀的葡萄酒呀?”蘭秀忽然靈機一動,轉移話題的問。
無情半垂眼眸,腳跟一旋,直接朝後院走了過去,身後的宮人們急急的跟上。正在調配酒味兒的娜比來擡頭看見她,也沒多說什麼,只是繼續手上的活兒。
兩人並排站在一起,誰都沒有先開口,陌生的氣氛充斥在彼此之間,彷彿她們從來不曾相識。最後,還是娜比來忍不住先說了話。
“心情好些了麼?”她端起酒杯,輕啜了一小口,問道。
“我本就不生氣,談不上心情的好壞。”無情看着酒的成色,淡淡的答道。
“你本是好意要幫助皇上,卻被他軟禁在這裡,你當真一點兒也不生氣?”娜比來端看着她的臉,狐疑的再問。
“呵呵!”無情輕笑了兩聲,眉宇間除了一絲落寞,再也看不到別的情緒。“這後宮的人,誰沒有迫不得已的時候?差別只在於,有的人是身不由己,有的人則是心不由己。你我都清楚,昊辰是屬於哪一種。”
娜比來不再說話,只是靜睇着無情,入宮這麼久,這個女人是真的成長了不少,她的身上也愈來愈有皇后母儀天下的風範。只可惜,功名利祿都被她視作糞土,這般清高冷傲,真的能夠繼續呆在宮裡麼?倘若以後還有新人的進入,這般處境勢必會一二再再而三的上演,皇甫昊辰又當真可以一直忍耐和包容麼?
“怎麼了?”看着娜比來忽然沉默的樣子,無情扭頭問。
“你可曾想過帶着兩個孩子出宮,不再回來?”娜比來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她。
聞言,無情停止了手裡的活兒,微微失神的望着前方。這個想法……很久沒有在她的腦海裡出現了,最後一次,似乎是兩年前再度回宮,他還沒有認出她的時候……可是,這兩年,她真切的感受到了昊辰的愛意與關心,被他細心的疼寵着,這樣的呵護在令她感動的同時,也牢牢鎖住了她愛他的心……
“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我都不記得了。”她微笑的嘆息着。或許,自打她決定留在宮裡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有了應付所有困難的心理準備。
“那你現在看到皇上對蘭雅的寵愛,你也無動於衷麼?你不怕蘭雅日後有了子嗣,你的孩子會遇到危險麼?”娜比來接着追問。
她的話絕非空穴來風,也絕不是危言聳聽!無情知道,後宮的每一位宮妃都會有一次生育皇嗣的機會,蘭雅想必也不會例外……
這層認知讓無情原本清亮的眸子蒙上一層黯然。她在宮裡的這段時間,後宮很少有新人進入,因爲昊辰將所有的心力都放在了她和孩子們的身上,所以,即便是已入宮的女人,也很難有得到他眷顧的機會。
只是,他是一國之君,有讓皇家開枝散葉的責任,然而,他卻總是告訴她……
“這輩子,有了你、傑兒、喆兒和念恩,我已經覺得生命完美無缺!待到傑兒日後繼承了皇位,咱們就去遊山玩水,做一對神仙眷侶!”
他的誓言總是那麼的唯美動聽,她相信,他不會騙她的。就是因爲這樣毫無條件的信任,無論他現在採取哪些舉動,她都能選擇忍讓!
思及此,無情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裡竄起的鬱卒。
“娜比來,我們認識的時間也不是一、兩天了,你覺得,我是那種別人欺負到頭上而不還手的人麼?”她微笑的反問。
現在的她雖然已經不是殺手,但也同樣不是什麼善主兒,惹到了她,她一樣會讓對方吃不完兜着走!
聽她這麼一說,娜比來也頓時覺得自己多心了。從她們認識的第一天起,無論是面對德妃的陷害,或者鍾歆瑤的挑釁,還是張美人的中傷,她都咬牙挺過來了,大概也就是她的這份堅忍不拔虜獲了一位冷情帝王,還有那位溫柔王爺的心吧?
一想到昊明,娜比來又嘆了一口氣,他可真是她心裡的一道無法痊癒的傷!
看到娜比來忽然感傷的樣子,無情脣角的笑意愈發濃烈了一些。
“怎麼了?又想到昊明瞭?”
自打昊辰罰她倆禁足以後,娜比來也無法像以前那樣自由的出入後宮了,見不到昊明多少會對她的心情有些影響吧?
“嘖!我沒事想他作甚?”
被人猜中了心事,娜比來的臉微微一紅,僵硬的別開臉去。
“呵呵!雖說女孩子家的要矜持一些,可是,你若是不適當的主動出擊,昊明可能會被別人追走哦!”無情笑着打趣道。
別人?娜比來的手一頓,驀然想起了那日“醉香樓”的老闆柳輕煙,她看昊明的眼神就很不一樣,那昊明對她不知是何感覺……
“其實啊,我覺得吧,柳老闆和昊明也挺般配的!”她笑說,還不忘觀察娜比來的反應。
果然,佳人一聽到她打趣的聲音,立即板起了俏顏,瞪了她一眼。
這洛無情可真是的!故意挑了她的痛處來說!明知道她不喜歡柳輕煙那個女人,還要故意在她面前提起她!
娜比來氣悶的放下手中的杯子,默不作聲的坐在一旁的躺椅上,不想再看無情臉上的笑意。無情呢,也跟着放下手中的酒杯,坐在她旁邊的躺椅上,狀似悠閒的躺了下去。
看來,他們一家人的個性都不怎麼好,總是這麼喜歡捉弄別人……
“娜比來,你不喜歡柳老闆,是麼?”她輕聲問道。
娜比來不說話,只是,放在扶手上的纖手緊緊握在一起,似乎顯示了她不悅的情緒。
“我倒覺得,柳老闆人不錯。”
儘管長得妖媚了一點兒,她在心裡暗想着。
“你左一句‘柳老闆’,右一句‘柳老闆’的,她是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這麼向着她啊?”娜比來索性坐起身來,怒聲質問她。
看着她柳眉緊蹙的樣子,無情也不爲她的無禮而生氣,只是覺得她們這樣的對話很有趣。
“我和柳老闆也就見過那一次面,當時你也在場,你覺得那種情況下,她能給我什麼好處?”無情柔聲反問。
娜比來不作聲,無情伸手握住她的柔荑,嘴角揚着溫柔的淺笑。
“我們纔是朋友啊,就算真要互相幫助,我也是支持你的。”
不過,她這麼說的前提是,昊明和她真的有希望在一起。若是昊明有了別的喜歡的人,她也不會硬要撮合他們兩個。畢竟,她是希望自己的朋友都能得到幸福。
“無情,你說,昊明會真的喜歡上那個柳輕煙麼?”娜比來問道。若單純的說到長相,她自認不會比柳輕煙差到哪裡去,但是,柳輕煙的身上透露出一股狐媚勁兒,那可是她怎麼都學不來的,再加上她在風塵裡呆了那麼久,抓住男人心的手段肯定也有不少,這樣的她,當真是比自己佔了很大的優勢……
看着娜比來眼裡一閃而逝的擔憂,無情很想笑她的多心。然而,轉念一想,哪個暗戀的人不多心呢?都是俗人罷了……
“如果昊明真的喜歡她呢?你又預備怎麼做?”她反問。
聞言,娜比來的眸子一暗,若是昊明喜歡上別人,她自然無話可說,除了給予祝福,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說真的,堅持了這麼久,我覺得自己都該放棄了……”她嘆道。若是昊明真的對她有意,早就該表露心跡了,也不會拖得這麼久。唯一的答案,只怕是他們有緣無分吧?
“娜比來,我覺得,你不妨主動向昊明表白,不過,你也要做最壞的打算。若是成了,自然是皆大歡喜。若是沒有,我也希望你能夠放鬆自己的心態,去準備迎接下一個更好的男人。”無情溫柔的勸說她。
“更好的男人……”娜比來喃喃自語着,真不知道,除了昊明,這天下更好的男人又該在哪裡?
“千萬別懷疑你自己,要相信,你是最好的,值得更好的!”
無情輕拍了一下她的手,不得不用現代人的教育方式來點醒她。想到古人就是那一根筋兒,也真是令人頭大呢!想想當初,昊明不也是執着了自己好久才慢慢學會放下麼?
“我是最好的,值得更好的?”
娜比來狐疑的看着無情,不明白她說的這是哪門子的邏輯,她怎麼從來沒有聽過?
無情抿嘴一笑,重新站起身子,閉着眼睛感受早晨溫暖的陽光灑在身上帶來的暖意。微風吹過,輕撩起她的秀髮。
接着,她仰起頭,深吸了一口氣。
“人,總是要失去一樣東西,纔會有機會去得到另一樣東西。捨得,纔是人生的大智慧,不是麼?”
聽了她這話,娜比來低下頭,微微一笑。這洛無情當真不是一般人,只不過這幾句話,就讓她瞬間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或許,這就是昊辰和昊明兩兄弟會同時愛上她的原因吧?
想來,這世間女子多得是,但是,要找到一個像她這般清麗無雙而又淡然處世的,只怕是“佳人難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