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霜早就料到,陪同在太后身側的,總會有自己不想見到的人,這次到場的人和上次請安的人都是同一張面孔,甚至連眼神、氣勢也都一樣。
“無霜給太后請安,給德妃、淑妃、夏婕妤、張才人請安。”
她低着頭,一一問好。她也知道,電視裡的請安,只要說一聲“給各位姐姐請安”便是,也用不着一一點明位份兒,可是,她可不覺得這裡有什麼人是真心對她好的,姐姐?這個詞也就算了吧?她們的年齡說不定都還沒有她大呢!
“坐吧。”太后笑道。
無霜站起身來,坐在席上,她的席位是離太后最偏遠的,從太后左位開始,就是德妃和張才人,右邊則是淑妃和夏婕妤,她也只能坐在最末席了。
太后仔細打量了一下無霜,微笑地說:“秦寶林的氣色看上去好多了,不過,還是要多多休息纔是。”
無霜臉上揚着淺笑,點點頭,不忘謝過太后的關心。
“看來,還是要住在自己宮殿的好。”張才人笑言。
“自己宮殿?她的宮殿是隱玥軒麼?本宮倒覺得,她更適合呆在浣衣局呢!”
德妃訕笑着,坐在她斜對面的夏婕妤也跟着一起掩嘴取笑。
“德妃娘娘說的極是,有些人哪,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居然還敢厚顏無恥的坐在這裡。”
無霜沒有答話,只是乖巧的坐在一旁,呈現給衆人的,依舊是她的淡笑,殊不知太后和淑妃都在用一種探究的目光看着她。
“夏婕妤說的極是,就是有那麼一些沒搞清楚自己身份的人,坐在這席上說一些不得體的話,擾得其他人都沒有了吃飯的興致。”
她聲音輕柔,回嘴的語言卻足以讓人氣悶。
“你在說誰?”
夏婕妤顧不得還有太后在場,一下子氣得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瞪着無霜。
“你幹什麼?”
太后不悅的望着夏婕妤,後者囂張的氣焰一下子小了不少,唯唯諾諾的向太后道了歉,又重新坐回位置上。
廳內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詭異起來,太后鳳目淡淡掃了在座的妃嬪一眼。
“你們都是哀家下懿旨叫過來,現在還沒吃飯就一股子的火藥味,是想忤逆麼?”
“臣妾(無霜)不敢。”
衆人都地下了頭,沒人敢在多說什麼。
“那就老實點兒坐在這裡陪哀家用膳!”
大家又小心翼翼的應了一聲,太后就讓青莠去傳膳了。相較於皇甫昊辰的山珍海味,太后的飲食則較爲清淡,且種類也較少。無霜想着:或許是和太后的體質有關吧?
席上,大家都沒有怎麼講話,如果不是夏婕妤坐在自己旁邊,只怕,她很難看到夏婕妤臉上那種蹙眉的表情。
“夏婕妤,你不舒服麼?”太后關切的問道。
夏婕妤放下筷子,道:“回太后的話,臣妾很好。”
“是麼?”
太后也不再多問什麼,只是臉上有了瞭然的笑意。無霜望了她一眼,也不再看她,早前就聽婉容說過了,這夏詩萍是刑部尚書的千金,從小就是嬌生慣養的,比自己早進宮四個月而已,算起來也只是個新人。之前也不算太受寵,後來還是多虧了德妃的提拔,連着這次用膳,也才第三次而已,也難怪平時錦衣玉食的嬌嬌小姐會吃不慣這裡的飲食了。
大概半個時辰後,衆人都停止了用膳,青莠叫人叫剩菜什麼的全部都給撤了下去,然後上了一些可口的茶點,讓嬪妃們陪着太后聊天。
那德妃雖然出生在武將之家,但也是博覽羣書,懂得不少知識,幾句話下來,就能將太后給樂得笑起來。至於夏婕妤和張才人,只能跟着打打下手,附和着幾句。而淑妃則較爲安靜,也不過是坐在旁邊,聽聽罷了,只有當太后問起的時候,她纔會答上幾句。
也不知道大家坐在一起聊了多久,站在旁邊的青莠見太后眉宇間有些睏乏之意,就開口讓各位妃嬪早些回去。大夥兒跟着見完禮,就準備散了,唯獨無霜被太后給叫住了。德妃雖然心裡疑惑,深睇了她一眼,還是離開了永壽宮。
“知道哀家爲什麼叫你留下來麼?”
無霜擡起頭,見到太后凌厲的眸子,也不想隨意揣摩她的心思,只得搖搖頭。
“無霜愚昧,請太后賜教。”
“哀家剛纔觀察了一下,這幾個孩子中,就數你最安靜。”
太后喝完青莠倒好的酒,又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無霜提起精神,欲聽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你這‘雪蓮甘露’,酒如其名,更像釀酒之人的性子。”
雪蓮乃是天山之寶,生性淡然,耐寒。甘露雖然常見,但是屬性甘甜,容易叫人平靜,亦叫人忍不住就想親近。
無霜聽懂了太后話裡的意思,只是低頭淺笑。
“太后娘娘若是喜歡,無霜願繼續爲您釀製。”
這宮裡,即使失了皇帝的寵,也總得有一個人願意爲自己撐腰。她不願做那個男人的後宮,太后就成了唯一的倚靠。
“哀家現在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老實回答哀家。”
“太后請問。”
“你愛皇帝麼?”
沒料到太后會有此一問的無霜驚訝的擡起頭來,更忘了該有的禮儀而直視太后的眼睛。
“大膽!”
一旁的青莠大喝了一聲,太后只是揚起手來,示意她不要說話。然而,她的驚訝不過是一剎那的事情,接着又恢復了平靜。
“太后娘娘,這個答案很重要麼?”她不答反問。
太后看着眼前這名勇敢而又冷傲的女子,心裡也有着一絲欣賞。
“你若不回答,或許只能一輩子老死宮中。若是回答了,興許哀家還能幫你一把。”
太后的眼裡閃過一抹異樣的光芒,快得令無霜還來不及捕捉,就消失了。
“您爲何要幫我?”
這倒是讓無霜心生不解了。這後宮的嬪妃何其多,太后怎會想着要幫她?莫不是裡面有什麼陰謀吧?
“因爲你很特別。”太后的臉上別有笑意。“你可知道,自從紫曌王朝建國以來,凡是被罰到浣衣局去服役的女子,都沒幾個再完好無損出來過的,更何況,你是後宮。”
聽了這話,無霜知道,太后肯定明瞭自己在浣衣局所受的苦,但這說明不了什麼問題。若是他皇甫昊辰哪一天又一個不高興,還指不定她下次會被送到哪裡呢。
“太后娘娘謬讚了,無霜不過是有運氣好而已。”
太后看着無霜澄清的眸子,心裡有着一種感慨。多年以前,也曾有人這麼看過自己,只是那雙眼睛恁地天真……
“罷了,既然你不願意回答哀家的問題,哀家也就不勉強了,你下去吧。”
“無霜謝過太后教誨,先行告退。”
說着,人就走出了花廳。青莠見后妃都走光了,纔開了口。
“主子,您剛纔何以對秦寶林說那些話?”
這后妃裡,主子從來沒有提點過任何后妃,更不用說像今天這般,說是要幫幫哪個后妃了。那秦無霜真的有那麼特別麼?
太后望着前方,嘴角揚起一抹別有深意的笑。
“那個丫頭……日後必定前途無量!”
她看人的眼光從不會出錯,只希望藉由無霜,能夠拉皇帝一把,解開他的心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