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子所的路上,無情的心還是無法平靜下來。即使眼前百花爭豔,她也難以有一個好心情。
那個男人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他總會想要和自己單獨聊天?或者,讓傑兒搬去東宮殿也只是他的一種手段?還是……他發現了什麼?
不!不會的!她的樣子已經和過去大不相同了,他不會發現那個事實的!
莫名涌起的慌亂讓無情不由得加快了腳步,最後撞上了迎面走來的人。
“抱歉!”她擡頭道歉,看到的竟是一張純真的美顏。
看着這張麗顏,無情不由得呆愣在原地,有多久沒有看到過她了?記憶裡那天真浪漫的笑容怎麼也抹不去,動人,且洋溢着青春的活力,早已不像她這般,滄桑而又千瘡百孔的心……
“你怎麼走路的?居然敢衝撞貴妃娘娘!”
大喝的是小玫,這張稚嫩的臉蛋,雖然隔了這麼久,但她還記得。收回心頭的詫異和久違的開心,無情嫣然一笑。
“民女見過娘娘!”
她盈盈一拜,美好的氣韻讓嫣兒大爲驚歎。早在不久前,她就聽說宮裡來了一位貴客,卻因爲身子不爽,沒能得見。如今看到了人,愈發驚歎上蒼的神奇,竟然能讓她看到這樣驚爲天人的容貌!
“你應該就是剛進宮的洛姑娘吧?”
雖然她不是正規的妃嬪,但是,現在後宮的人,只怕沒有不知道她的。
“正是民女。”
無情微微一笑,剎那間,繁花失色。
“果然是傾國傾城!”她讚美着,發現她顧盼生姿的瞬間有種異樣的熟悉。
“娘娘過獎了。”
雖然很長時間沒有見到故人,可是看得出,昊辰待她還是很好的,否則,怎會在她身上找不到歲月留下的痕跡?
“所謂相請不如偶遇,你可願意陪本宮走走?”
說着,她朝她伸出手,纖細的腕上,白色的玉鐲散發着耀眼的華彩。其實,連嫣兒自己也搞不清楚爲什麼會不由自主的想要親近她,當她回過神來時,話已經出口了。
“娘娘請!”
她以前和嫣兒的關係就不錯,何況她也沒什麼對不起自己的地方,她無需對她擺臉色。
很自然的,她也想把手伸過去,只是一想到宮規,她又把伸出一半的手收了回來。
“娘娘是千金貴體,按律,民女不能與你並肩行走的,還是娘娘先請吧。”
聞言,嫣兒愣了一下,也不怪她,只是收回手,略走在前面,無情則是小心的與她保持距離,也不多話,只是和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
“本宮看得出來,太子很喜歡你。”嫣兒笑道,神情透出一股落寞。
無情觀察着她的反應,看得出她臉上那抹自嘲的無奈,她也從昊明那裡聽說了,傑兒多次惡整嫣兒的事情,甚至一度氣得邢珉差點兒當場教訓他,但都被嫣兒攔下來了。從頭到尾,她都沒有責怪過傑兒,只是告訴邢珉:“這是我欠無霜姐姐的。”
“太子殿下平易近人,對大家都挺好的。”無情淡然的回道。
嫣兒點頭,除了辰哥哥和她,傑兒確實對別人都好。
“對了,你方纔去哪裡了?辰哥哥還下令所有人都去找你。”她問。雖然她沒有出未央宮,但這事鬧得挺大的,就算是足不出戶的人,也都會知曉。
無情不想因爲自己說出“隱玥軒”三個字而害得婉容等人爲難,所以就隨便找了個理由,只道自己是隨意出去走走,結果不小心迷了路。好在內侍們找到她,也就帶她回去向皇甫昊辰覆命了。
嫣兒聽無情這麼一說,也不疑有他,相信了。
二人走了一會兒,望着出現的另一道身影,無情蹙起了彎月般的細眉。
她以前就覺得自己很倒黴,走到哪裡都能碰到德妃和張曦月,沒想到,時隔這麼久,她的黴運還是沒能改掉。
不過,手腕上忽然傳來一緊的感覺,無情下意識的回頭,發現嫣兒眼底也多了一絲厭煩。
呵呵!看來,這張曦月還真不是普通的討厭吶!
“喲!這不是貴妃娘娘和洛姑娘嘛!”張美人豔紅的脣角勾起一抹明豔的弧度,精緻的面容和她豐腴的嬌軀相得益彰。“臣妾給貴妃娘娘請安!”
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帶了幾分嬌嗲,甚至還散發出幾分妖嬈。無情不禁心想:難道她是要在妝容方面步上德妃的後塵,改走美豔路線?
“原來是張美人,你也是來逛御花園的?”
嫣兒雖然不喜歡她,但是還維繫着表面的禮貌,這讓無情慨嘆:昔日的小女人,現在已經懂得收斂自己的脾氣,掩藏自己的真性情,看來真是長大了!
“是呀!”張美人擡起手,用手帕擋住驕陽,“真沒想到貴妃娘娘也有這般興致!臣妾還以爲,娘娘會因爲太子殿下扔了您的禮物而生悶氣呢!呵呵!”
張美人的笑聲在她們看來十分刺耳,也包含了十足的嘲諷。無情感覺得到,嫣兒在聽到她這麼說時,身子明顯的一僵,頓時想起了生日那晚,傑兒怒氣衝衝的將一件衣服甩了出來,當時她撿起衣服,上前去問,傑兒卻是緊抿着小嘴,什麼也不肯說,原來是嫣兒送的……
“張美人又是怎麼知道,太子殿下最後沒有收下禮物?”她忍不住出聲問道。
張美人收起笑,冷下一張嬌豔的面孔,神情不悅的望着無情。
“你又是個什麼東西!本宮在和貴妃娘娘說話,有你什麼事?”她不屑的冷哼道,似乎骨子裡就瞧不起“平民”的身份。
無情沒有被她輕蔑的嗓音惹怒,只是,脣角的冷漠讓張美人不由得心虛了一下。
“呵呵!張美人,民女雖然不是宮妃,但民女是太子殿下的貴賓,又被皇上允許住在宮裡,我想,這麼‘特殊’的身份,還是有資格和您說幾句話的吧?”
無情故意把“特殊”二字咬得很重,又帶出些許的曖昧。只要不是聾子,就不難聽出這兩個字帶來的無限遐想,張美人自然也不例外。
她按捺下心中想要過去打無情幾巴掌的衝動,只是瞪了她一眼,維繫着表面的高傲,又把視線重新調回到嫣兒身上。
“娘娘出身高貴,怎麼會和這般沒有教養的女子一起賞景?”
“張美人,這天下的一切都是辰哥哥的。他邀請誰進宮,被邀請者都有權利過來賞花。你身爲宮妃,最好注意一下自己的氣度,不要失了自己的身份和皇家的體面纔好!”
嫣兒毫不留情的訓斥惹得張美人的嬌顏一陣青白,照現在的情勢,她說什麼都不對。這兩人肯定是把矛頭都指向她了!該死!
張美人的嘴角有些僵硬的勾起笑來,草草的行了個禮,藉口身子不適就離開了,那匆匆而去的背影看上去更有幾分落荒而逃的狼狽。
待張美人走遠後,無情和嫣兒互相看了一眼,接着同時笑出聲來,顯得御花園裡更加富有生氣。
站在她們身後的小玫很驚訝能夠看到主子如此快樂的時候。要知道,自從秦後去世後,改變的東西太多了。暫且不說皇帝的轉變,她家主子在秦後出殯的那一天,整整哭了一天一夜,不吃不喝,誰勸都沒用,差點兒還哭壞了自己的眼睛,當時可急壞了邢大人,可想而知,主子那時所受的傷害有多大……
現在,僅僅是因爲一個洛無情的出現,竟然讓主子重展歡顏,她打從心底是感激無情的。
嫣兒和無情開心地笑了許久,笑聲才漸漸停歇。
“真沒想到,你這張嘴也挺厲害的!倒是讓本宮想起一個人來……”
原本愉悅的笑顏在想到“她”後,倏地失去了幾分亮色,眸子也朦朧了一些。
“貴妃娘娘說的,莫不是秦後吧?”無情試探的問道,真沒想到,這後宮記得她的人還真不少,原以爲,歲月這把殺豬刀會把她這個人也跟着一起帶進歷史的塵埃呢……
嫣兒愣了一下,還是點點頭。
“原來你也知道無霜姐姐的事……”
她的語氣裡滿是懷念和欽佩,畢竟,“她”是自己進宮以後,後宮第一個對自己真心好的人。只可惜,天妒紅顏……
“呵呵!民女未進宮前就聽九爺說過,自然不會對秦後陌生。”
嫣兒望着她半晌,幽幽嘆了一口氣。
“無霜姐姐是這個世界上,本宮見過最美好的女子……”
如果時光還能重來,她相信,辰哥哥一定不會再讓歷史重演。只可惜……
“或許秦後註定與皇家緣淺,死亡對她來說,未嘗不是最好的解脫。”
嫣兒聽了她的話後,緩緩的揚起脣角。
“和你聊天,本宮很開心,不過時候不早了,你也早點兒回皇子所吧,想必傑兒還等着你呢!”她笑道。
無情頷首,福身一拜,剛走了幾步,似乎想到什麼,又轉回身來。
“貴妃娘娘,太子殿下已經收下了你的禮物,放心吧!”
說着,她就離開了。本來愣在原地的嫣兒忽然眼眶泛紅,用手帕捂住脣,站在一旁的小玫也跟着感動了。她知道,主子這是喜極而泣的表情,也代表着太子和她之間的關係有所緩和,這是一個好現象,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