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府裡的一個月,無情很少在人前走動,除了吃飯的時間,她會喬裝一下,去客廳,其它時候,她都會乖乖的呆在園子裡,就怕撞見毓傑,只是時間長了,人也就難免覺得有些無聊。尤其是像自己這樣來自21世紀的女殺手,在這個沒有通訊,也沒有網絡的年代,能夠消磨時間的東西,實在是乏善可陳。
一個月,她離傑兒是又近了一步,甚至有些“近鄉情更怯”的感覺,不知道傑兒現在有多高了?是不是也像她思念他那般,思念着自己?
還有婉容她們,大家都過得好麼?那個男人是否有爲難他們?
縱使心裡有再多的疑問,她也告訴自己一定要好生忍耐。現在所有的孤獨,都是爲了日後的團聚做準備!
思及此,她拿起桌上的茶杯,輕啜了一口上好的碧螺春。這是昊明特意爲自己準備的,都是貢茶,喝起來格外濃郁香甜。
剛下朝的昊明走過來,看到的就是無情坐在桌上,百無聊賴翻着書本的樣子。他笑着搖搖頭,知道這些日子真是辛苦她了,一位母親,在離兒子這麼近的地方,還要百般忍耐自己的思念之情,其中的煎熬不言而喻……
“很無聊吧?”
忽然響起的男聲讓無情回過神來,她放下書,見到來者笑了笑。
“下朝了?”她問道,因爲很久沒有關注過這個時間,所以她只能憑藉以往的經驗猜測。
拿起桌上的茶壺,她爲昊明倒了一杯茶,遞到他面前。昊明點點頭,坐在她對面,凝視着佳人帶笑的美顏,神態很是放鬆。
“其實你不用這麼擔心的。”昊明拿起茶杯,笑道。他知道無霜在意的是什麼,但他希望她過得和藥王谷一樣的生活,而不是現在這樣謹小慎微。
“嗯?”
無情疑惑的睇着他,不解他的意思。
“若是覺得沒事做,你就出去逛逛吧?”他提議道,看到她不開心,他也很難高興。無論是基於朋友還是基於愛慕,他都不願束縛她。
“出去逛?”
無情望着昊明,他的這個提議確實很誘人,可是,古代的女子不是不能隨意上街麼?而且,他就不怕自己遇到危險嗎?
“如果你要出門的話,我可以陪你一起出去走走。”
娜比來隨後進門,俏顏也不若以往那般冰冷,反而柔和了不少。昊明也跟着溫柔一笑,顯然是贊同娜比來的話。
“結伴而行,未嘗不可。再說,你這麼久沒有來過京城了,娜比來領着你四處轉轉也好。”
無情想了想,自己每天呆在王府也無聊的快發黴了,索性出去轉轉,就當換個心情吧!
想到這裡,她頷首,和娜比來一起出了王府。自從她穿越到古代,用了這副身子,這是她第二次上街了,第一次還是四年前,她生日的那天,她帶着傑兒一起出來慶生,結果回去以後還被那個男人責罵,差點兒就失去了傑兒……
說來也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他們在一起多久了?就算不是朝夕相處,怎麼說也會低頭不見擡頭見吧?他非但不記得自己的生日,甚至還那樣傷害自己,像他那種心如鐵石的男人,根本就不配得到幸福!她會讓他下半輩子生活在地獄裡,嚐遍她所有受過的苦!
感覺到周遭的氣息變了,娜比來側過頭,看到的就是她緊抿的紅脣與眼底憎惡的恨意。這個洛無情,表面上看上去沉靜內斂,實際上,一旦惹火了她,她執拗的性格定會把人氣個半死!
不過,她不會因此同情皇甫昊辰,因爲那是他欠無情的。人犯了多少錯,就得償還多少債,古今中外,皆是如此。
“在藥王谷呆着不好麼?”
娜比來突然的問話讓無情愣了半晌,瞬間斂下了眼底的冷厲。如果沒有傑兒,或許她會甘願就那麼一生平淡下去,只是,一想到傑兒生存的環境,她就害怕傑兒會變成和那個男人一樣冷血,那麼,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懦弱!
“藥王谷是人間仙境,卻不是屬於我的地方。”
那裡清幽雅緻,而她呢?早已變得身心俱殘。天下之大,竟然無以爲家,是她把自己逼到了這麼可悲的地步……
“如果有機會讓你帶走傑兒,你還會再回來嗎?”
聞言,無情停下腳步,看着娜比來,有些事情,如果不快點兒講清楚,日後只怕會造成更多誤會……
“娜比來,我不會和你搶昊明,你別擔心。”
女人一旦遇到感情的事,很容易方寸大亂,看誰都有可能破壞自己的幸福,所以會不擇手段的排除異己,她不希望和娜比來走到那個地步。
她是從後宮死裡逃生出來的,看了太多的血雨腥風,以前一個德妃,就讓她厭煩無比,她實在不想被牽扯太多的情感。
“你的保證有什麼用?他的眼睛,從來不曾離開你……”
這句話,娜比來說的有點兒激動,眼裡甚至還有點點星光,在太陽的照射下隱隱發亮。她相信洛無情對昊明是沒有愛情的,但是,昊明的心都在她身上,這也是無法否認的事實。
即使是洛無情呆在藥王谷的那四年,他依舊想盡一切辦法,每個月都要去看她一次,一去就會待上好幾天。如果不是怕引起別人的懷疑,他根本就不會想着回京!
每次看到他們在一起談笑風生,對她來說,都是一場心靈的折磨。尤其是,她還要當着心愛男人的面,裝作體貼的不在意……
昊明這樣的深情,時間長了,饒是任何人都會被感動吧?即便現在洛無情不感動,那日後呢?
聞言,無情幽幽嘆了一口氣,她從來就不知道,她和昊明的友情給娜比來帶來這麼大的困擾……
“娜比來,兩個不相愛的人在一起,對彼此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她不可能再折磨自己一次,更不可能再去折磨無辜的昊明,那樣對他太不公平了!她能做的,只能是“揮劍斬情絲”,斷了他所有的念想!
她相信,娜比來也清楚,問題的癥結並不在她的身上,而是昊明,他若不能抽身,其他人說什麼都沒用。
無情撇開眼,不欲在此事上做過多的解釋,只說是要去旁邊的小攤上轉轉,娜比來也跟了過去。路過一個賣首飾的小攤前,無情正好看中了一隻白玉簪,它歲不是最漂亮的那一個,但是散發出來的那種柔色光澤讓她看了很是舒服。
就在她準備拿起來細細觀賞時,另一隻大手搶在她前面拿起了白玉簪。她順着大手抽回的方向望去,心隨之跟着下沉。
明明是豔陽高照的好時光,她的身上卻泛起了一股冷意,甚至緩緩的滲透到骨子裡。
怎麼會這樣?怎麼可能會是他?哦,老天!
同樣的,微服出巡的昊辰也很訝異的望着眼前這名穿着白色衣裙的女子。她的左臉雖然有着一道可怖的疤痕,但也深深的震懾住了他原本乾涸的心。他很確定,他們是第一次見面,但爲什麼,心裡卻有種很熟悉的感覺?熟悉得令人心痛……
二人四目對望了很久,日光將二人的影子拉得老長,時間似乎也定格在了這一刻,最後,還是昊辰意識到自己的注視有些唐突,即刻收回了目光。
“姑娘也喜歡這支簪子麼?”他壓下心底莫名的悸動,揚笑問道。
無情收回自己的心思,搖頭。即使她再怎麼喜歡,也不會傻得和皇甫昊辰去爭什麼。昊辰見她否認的樣子,心裡頓時有了一種不悅。
“在下方纔見姑娘看到這支簪子還是脣角帶笑的,怎麼這麼快就不喜歡了?”
面對他質問的樣子,無情心裡很是不爽。真沒想到,時間過了這麼久,他唯我獨尊的性子還是這麼令人討厭!
“也許前一刻我很喜歡,但我突然改變主意了,不行麼?”她沒好奇的反問回去,這該死的臭男人!對自己的語氣就沒好過!
聽到無情生氣了,昊辰也感覺到自己方纔的態度不是很好,有點兒過意不去。他正想開口說什麼,卻因爲看到走過來的娜比來而驚愣在原地。
“情兒……”
娜比來看到昊辰,也有着明顯被嚇到的痕跡,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情?不過是出來逛個街,就能碰到皇甫昊辰?
她望了望兩個人,皇甫昊辰應該沒有認出無情吧?
“這是你的朋友?”昊辰問道。
在他的印象裡,娜比來的孤傲不輸給霜兒,似乎除了霜兒以外,她並沒有其他的同性朋友,那今天這位……
娜比來有些不自然的點頭,早知會遇到熟人,今天她就不會慫恿無情出來了,這下可好,冤家見面,分外眼紅哪!
她偷覷了一眼旁邊的無情,冷若冰霜,面無表情。
“呵呵!娜比來,你不替我們介紹一下麼?”
昊辰沒有發現自己的語氣裡有着激動,幽黑的眼神也閃爍着興味的光芒,彷彿對無情的身份很感興趣。
無情一聽到昊辰要娜比來介紹彼此,心中頓時有了十二萬分的警覺。她一把拉起娜比來的手,語氣不佳的丟下一句“沒必要!”後,轉身走開了。
昊辰沒有被她不佳的語氣惹生氣,反而覺得她是個很有趣的人,他的心裡莫名有種預感:他們一定還會再見面的,一定會!
“主子,剛纔那姑娘真是太不懂禮貌了!”一身隨從打扮的肖德勝說道。若是被她知道了主子的身份何等尊貴!怕她還不笑得一臉諂媚?
“沒事兒。”昊辰不以爲意的說着,然後看向小商販,“老闆,你這支玉簪多少錢?”
小販報出了一個高價,連肖德勝和爾嵐都覺得他是獅子大開口,昊辰卻是眉頭也沒皺一下的就買了。心想着:下次若是再遇見她,他一定會把簪子送給她!
街頭的另一端,一直被無情拉着往前走的娜比來掙脫開她的手,站在原地。
“洛無情,你這是怎麼了?怕了嗎?”
她忽然的大聲讓原本就驚豔着無情臉上疤痕的衆人停下步子,望着他們。
討厭有這麼多人對自己的注視,她走到娜比來身邊,要她小聲點兒。
“你幹嘛要跑?他不是沒認出你麼?”意識到自己剛纔的失態,她壓低了聲音說着。
“他是沒認出我,我卻不想見到他!”
地球是圓的,世界這麼大,爲何難得出來一趟,都能遇到這個男人?上蒼還真是愛和她開玩笑啊!
“可是你們遲早是要見面的啊!”
既然無情已經決定進宮,那她和皇甫昊辰交手的機會絕對不少,難道她每次都能躲開對方,或者是有人出來解圍麼?
無情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我並不是怕他,只是單純的憎惡這個人而已。”即使是過去的秦無霜,也沒害怕過他,現在重生的自己,怎會變得膽小?
“洛無情,你要搞清楚,以後這樣的事情說不定會經常發生,你必須學着自己去應對和處理,而不是看到人就想跑開!”
無情怔愣了一下,覺得她說得沒錯,剛纔確實是自己反應過度了,還好那個男人沒有跟過來。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下次會注意的。”
娜比來沒有說話,只是覺得這才第一次見面,皇甫昊辰肯定對無情很感興趣,這樣似乎也對他們安排無情進宮的計劃有好處……
見她一臉鬱悶的樣子,估摸着看到皇甫昊辰,只怕她也沒心思再逛下去了吧?
“看你這樣子,估計也是不願意繼續逛了,不如咱們回王府吧?”她說道。
無情想了想,未免再遇到皇甫昊辰,她也同意了回府。只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自己居然又見到了另一個熟人!
“娜比來大人,你好啊!”
毓傑小小的身影掛着陽光般的笑意,踏着自信的步伐朝他們走來。在見到他的一剎那,無情差點兒站不住自己的身子,就往娜比來身上倒去,幸好娜比來及時扶住了她,不然她可就要出洋相了。
看着自己朝思暮想的小人兒就這麼毫無防備的站在自己面前,無情只覺得心裡的激動和母愛快要衝破心臟,溺斃了自己。她漂亮的眸子裡蒙上了一層水霧,纖手輕顫的擡起來,想要摸摸兒子的臉,卻被毓傑躲開了,這多少讓她有些受傷。
“你是誰?”毓傑疑惑的問道,這是哪裡來的女人啊?怎麼他以前從沒見過?難道她是皇叔喜歡的女子?可爲什麼自己對她有種異常熟悉的感覺啊?真是太詭異了!
想到這裡,毓傑撇了撇嘴,爲自己不明所以的熟悉感到無語。
“我……”
無情激動得一時答不上話來,身旁的娜比來急忙出聲解圍。
“太子殿下,她是我和王爺的朋友,叫無情,洛無情。”
“洛無情?”
毓傑探究的看着她,還繞着她走了一圈。嗯……如果沒有臉上的那道疤痕,她肯定是個美人胚子,不過,她一直靠着娜比來,該不會是身子骨不大好吧?莫非,皇叔真的會喜歡這樣與他容貌不般配的女子麼?
再者,這女人是打哪裡冒出來的啊?爲什麼他以往進王府裡都沒有看到她?
望着他打量的目光,無情知道毓傑沒有認出自己,她的心裡有點兒失望的同時,也有着慶幸,她不怪他,畢竟自己現在的容貌和聲音都與以前有所差別,不過,能夠這麼近距離的看着兒子,她也很欣慰。
“民女見過太子殿下。”無情欠身道。
從來不和陌生人隨便接觸的毓傑立刻扶起她,看到無情那雙盈盈水眸,毓傑心中頓時一顫。
天哪!多麼熟悉的眸子!印象中的母親也有這般溫柔得令人心醉的眼眸,散發着無盡的慈愛……
無論什麼時候,母親的水眸總是揚着笑意,帶給他溫暖,也就是這段記憶,一直支撐着他一步步的朝前走,再大的困難,他都不覺得害怕!
毓傑的這個舉動不但讓無情驚訝,就連娜比來也覺得驚奇,這還是她以往見到的那個冷傲的太子殿下麼?
意識到自己的無禮,毓傑鬆開了無情,輕咳了兩聲,想掩飾自己臉紅的尷尬。
“這裡是宮外,不必多禮。本宮以前沒有見過你呢,你是剛來的麼?”他問。
“回太子殿下的話,民女過去不住京城,一個月前,民女應王爺的邀請前來做客。”她笑答。
就在這時,昊明也來到了院子裡,望着他們三人相視的樣子,不禁勾起脣角。
“傑兒,你來啦!”
毓傑看到昊明也很開心,小臉又重新有了笑意。
“皇叔,我還以爲你不在呢!”
昊明寵愛的摸了摸毓傑的頭,又看了無情一眼,無情知道自己此刻不方便在場,遂向二人行禮離開。剛走幾步,兒子的嘟囔傳到了她耳中,讓她忍不住駐足在走廊拐角處。
“皇叔,你喜歡那樣看上去病懨懨……哦不,是嬌滴滴的女子啊?
望着昊明不善的目光,毓傑吐了吐舌頭,趕緊識相的改了口。別看皇叔平時對他笑吟吟的,但凡遇到他分外調皮或者沒禮貌的時候,皇叔都會板起臉來輕責他,那樣的皇叔有着少有的凌厲,令他不敢隨意造次。
“傑兒,無情是我的‘貴客’,你也要給予別人應有的尊重。知道麼?”
昊明摸了摸他的頭,刻意把“貴客”二字咬得極重,就是爲了凸顯無情在他心中的地位。
毓傑明瞭的“哦”了一聲,跟着昊明進了客廳……
殊不知,毓傑的這句問話讓無情有些哭笑不得,這小子未免也太沒大沒小了吧?居然敢在背後議論長輩?等他們以後在一起相處了,她可得好好的給兒子上上“教育課”才行!
不過,從哪裡開始纔好呢?嗯……就先教他怎樣尊重女性吧!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