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衆宮妃也隨着那些和尚們雙手合什盤腿跪坐在那蒲團之上。
佟雪顏一雙眼骨碌碌亂轉，四處打量着着這禪房。雖說不是很大，卻足以容納百來個人。
禪房之上，低沉肅穆的誦經之聲再次響起，迴盪耳邊，縷縷不絕。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之久誦經終於告一段落，這回卻又輪到住持大師講經了。
佟雪顏愁眉苦臉的，我的媽呀？這和尚到底要念叨到什麼時候啊？說了大半天，也不見他要停下來的樣子，滔滔不絕的，她都替他口乾舌燥了。
問看天尚。皆空大師唸完一遍經，又執起那串佛珠唸唸有詞。“阿尼陀佛，老衲和各位娘娘講一道禪悟。”
聽到這話佟雪顏只覺得屁股上有千萬只螞蟻在爬，簡直可以用如坐鍼氈來形容。見大家都盯着那大師看，她忍不住微微挪動了下身子，活動了下筋骨。
正在講經的皆空大師眼睛無意中從她們幾個宮妃身上掠過，就在他無意中一偏頭的時候，眼睛就對上了正坐在皇太后身後的佟雪顏。
見她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皆空大師白眉一皺。這個女子是誰？他之前似乎並沒有見過這個女子，只見她一雙靈氣四溢的眼睛，身上散發着一股獨特的氣質。
皆空的目光在佟雪顏身上注視了一會兒，忽然頓覺，這位想必就是那個曾經被皇上貶入冷宮的佟皇后吧？
看着她那不合時宜的舉動，皆空的兩道白眉更是連在了一起。搖頭苦嘆，這也難怪他那一向鎮定自若，穩重自持的徒兒會在自己的新婚之日雷霆大發。這個皇后娘娘果然不是一般？
見那皆空大師盯着自己瞧，雪顏心裡暗暗叫遭。急忙正襟危坐，作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皆空大師看到她那舉動只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太皇太后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不由道：“怎麼了大師？”
皆空移開目光，轉向皇太后。“阿尼陀佛，老衲有一個問題想考考各位娘娘……”ucso。
皇太后點頭道：“嗯，大師請說吧？好讓她們長些見識。”
皆空大師點了點頭。對着一併的宮妃道：“有兩座相鄰的山，上山有兩座廟宇，一座在南，一座在北。南廟終年香火不斷，佛香繚繞，而北廟卻冷冷清清。論廟宇，北廟修的要比南廟好，論誠意北廟也絲毫不敢怠慢，可是爲何南廟的香客如織，而北廟卻寥寥無幾呢？北邊的香客甚至會繞過幾個山頭也會到南廟去，眼看這香客越來越少，北廟的和尚終於坐不住了，他獨自上山下山想要到南廟了看個究竟。北廟的和尚跋山涉水終於到了南廟。南廟的和尚取出了平日用的籤讓北廟的和尚抽，北廟和尚抽出了一支上籤，南廟的和尚再讓他抽，還是上籤，再抽亦然是。有哪位娘娘知道爲何會如此嗎？”
皆空大師的眼睛掠過衆位宮妃，問道。
佟雪顏聽罷，想起了自己曾經和同學一起玩過的腦筋急轉彎，這和皆空大師講的是一個道理。見其他幾位妃子都面有難色，似乎在極力思考着。這麼簡單的問題還需要想嗎？
皆空大師的目光停留在佟雪顏身上，問她：“娘娘可是已經知道答案了？”
聽到大師的話，衆人的目光齊刷刷地隨着皆空大師看向了她。佟雪顏指着自己的鼻子。“你……你是在問我嗎？”
太皇太后輕咳了一聲。“佟妃，不知道便罷了，你也該注意下自己的言行，別徒惹了笑話。
衆宮妃一聽，皆是滿臉冷嘲的笑着。“我就說嗎？這佟妃娘娘向來是“才德兼備”怎麼這會兒就犯難了？”
佟雪顏的面色一陣發青，還帶着種罕見的土灰色。她這是招誰惹誰了，好好坐着也會招人閒話。拜託，這老和尚爲何不問別人偏偏要問她啊？她貌似跟他無冤無仇吧？
眼見這羣女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話，佟雪顏心一橫，她佟雪顏是什麼人，怎能隨了她們的意。不由得輕笑一聲，忍不住道：“很簡單，因爲所有的籤都是上籤。”
衆宮妃面色一鄂，答案原來如此，爲什麼她們就沒有想到呢？在看那皆空大師，見其一臉微笑地點頭。“娘娘果是聰慧過人，老衲沒看錯。”
這時候太皇太后和瑾妃也看着她，一個若有所思，一個面色平靜。
佟雪顏並沒有因爲那皆空大師誇讚的話而感到得意。只低頭道：“大師過獎了，臣妾也只不過是誤打誤撞而已。”
皆空點了點頭，一雙眸中閃過幾分讚許的神色。看來這個佟妃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也許在這幾個妃嬪當中，藏得最深的那個是——她。
瑾妃不贊同道：“可是這不是分明在愚弄世人嚒？”
皆空大師搖頭。“世間之事有成有敗，香客何以求佛只是爲情所困，或爲功名利祿所擾，人心所亂，舉棋不定，不過是爲了佛祖指點迷津，授以佛意，一支上籤對於處於灰暗中的世人來說，無異於是一道佛光。讓世人掙脫紛擾，有足夠的信心和勇氣迎接生活而已，又何來愚弄之說？”
原來如此，衆人聽罷忽覺茅塞頓開。太皇太后喜笑道：“大師果然見解獨到，不錯，不錯。”
瑾妃被皆空的一番話說的面紅耳赤，低頭道：“讓大師見笑了。”
皆空大師搖首。“娘娘所言非所虛，只是這心有七竅，世上之事本一善一惡，沒有對的對與錯。”
聽完皆空大師講經，宮妃們陸續從禪房裡出來，佟雪顏走在太皇太后和一羣宮妃後面。
忽然聽到背後有人將她叫住，是一個小沙彌。個子不及她腰間，仰着頭問她。“你就是佟妃娘娘？”
雪顏點了點頭，忍不住蹲下身去，笑問道：“嗯，你找我？”
“不是，是大師讓我來叫你進去。大師他還有話要跟你說。”
雪顏一愣，疑惑的朝裡面望去，這皆空大師有什麼話要對她說的？皺了皺眉頭不過還是跟着那小沙彌一起進入了禪房。
皆空大師見她進來，不由道：“娘娘請坐吧？”
“不用坐了，大師有什麼話就說吧？我站着就好。”剛纔都坐了快兩個時辰，腳都坐麻了。
“老衲有一事想請問娘娘。”
“哦？大師請講。”佟雪顏雖不知道這和尚要問什麼，不過還是很配合的道。
“老衲記得娘娘出生那時天降異數，紫微星相，紅光滿天，確實是一國之母降臨之兆。若是娘娘繼位必能造福百姓，天下太平。”
佟雪顏不知他話中何意，只挑眉道：“大師的意思是說我將來必然會登上後位？”
皆空大師並不否認，只道。“當日皇上和娘娘大婚這天相亦如娘娘出生那時，紅光滿天。可是娘娘爲何會無故被廢？這其中恐怕只有娘娘知道了？”
佟雪顏看着他滿含深意的目光，心下微微一動。這和尚莫不是看出了什麼？她面色平靜地迎向皆空大師深究的眼眸，不慌不燥。“大師如何這麼說？世事天定，雪顏亦是無憂怨言。”
“娘娘是不想吧？娘娘是因爲不想嫁給皇上，纔會出此下策？”
雪顏心中一驚，他怎麼會知道？她自小便在家中惹事生非，調皮搗蛋，讓外界都以爲她只不過是個草包。她從來不在外人面前顯露自己的才藝，本以爲可以躲過入宮的命運卻還是在按照命運之輪啓動而轉。
大婚前一天，做彈弓也不過是早有預謀，她確實是有所謀劃，不過事情並非如她所料，但結果卻和她預想一致。
初時她並不知道自己打中的那個人就是皇帝，可是當她知道後心還是會忍不住一陣竊喜。她誤打誤撞想不到計劃竟然真的成功了。可這皆空大師如何看得出她並無此之心？
“娘娘雖舉動頑劣，心境卻不俗，爲人低調，遇事不急不躁，心思敏捷，讓老衲極爲納悶的是，皇上怎麼會因爲你的一舉而說廢就廢。天命皇后乃是先皇所親賜，皇上就算不信天命也不敢忤逆先皇爲背孝道，除非……是怒極所致。娘娘心思聰穎怎麼會無力阻止呢？除非是……不想？娘娘，老衲說的對嗎？”
佟雪顏微微一笑，點頭道：“大師果然是大師，雪顏這點小伎倆怎麼也躲不過大師那雙雪亮的眼睛。”
皆空笑了一笑。“阿尼陀佛？世間事，莫強求；是與非，莫計較……一切順心而遇，隨緣吧？”
再次從禪房出來，雪顏仰頭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摒棄了外界的紛擾。“只聞花香，不談悲喜，喝茶讀書，不爭朝夕……”
思起那皆空大師的一席話語心突然豁然開朗了起來。嗯，待會兒還有一頓齋飯，據說這凌雲寺的齋飯堪比得上宮中御廚，儼然能不好好嚐嚐，一飽口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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