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叔轉頭看了我和阿超一眼,然後又看着水面上還在忙碌的手下,悲慘的笑了下後,平靜的說:“說起來也沒什麼生死之節,只不過當年我起家之時,被這傢伙壓的很慘,走貨時沒一次順利的,你不知道當年我忍的有多辛苦,大哥給你們講過當年圍剿湘南七虎的事情了嗎?”
“聽別人說過,知道點。”阿超搶先說道。
“那個時候是大哥剛帶領十四首領(因爲當時龍山也有一個首領,不過後來戰死了,加上師傅又住在龍山,所以只有十三首領了。)取得大捷,真是威風八面,是真正的湘西之王,而我也纔來到湘西不到一年,不怕賢侄笑話,當時我要飯都快要餓死了,聽說湘西打仗,就想來當兵,最後沒當成,大冬天的,眼看着不是餓死就要被凍死了,只好出來‘搞路子’(搶劫之類,主要是爲了錢財。),說來好笑,我第一次‘幹活’就稀裡糊塗的碰見了大哥,當時我不認識大哥,被大哥揍的好慘,(我們三人相視而笑,想也能想的到當時的場面,當時師傅正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不被打死,已經算他祖上有福了。),後來大哥見我們可憐,就給我們些錢讓我們在龍山做點小本生意,還特別關照我.是大哥讓我和我前妻有了口飯吃,後來我想做軍火生意,也得到了大哥的肯定,卻沒想到得罪了胡兵,因爲胡兵當年也參加了那場大戰,大哥不好說什麼,可胡兵真是把我往死裡整,胡兵自己是湘西人,又有了靠山,就越來越放肆了,不僅得罪了好些首領不說,連大哥的話有時候都聽不進去。當時有好些首領就要求召開盟會,請大哥出面收拾胡兵,礙於江湖義氣,大哥當時也沒明說什麼,正好,第二年春夏交替之季,我的貨在湘南七虎地盤上被搶了,死了三位弟兄不說,連貨也沒了,眼看着就要家破人亡,我走投無路只好求大哥出面,大哥知道湘南七虎和胡兵的關係不一般,就派人去說情,結果,派去的人兩個被殺,另兩個被割去了耳朵,這纔有了十三首領圍剿湘南七虎之事,那一仗真是打出了湘西人的威風,這纔在江湖上有了南土匪北響馬之說,事後大鬍子也老實多了。不過我們雖然沒明確劃分地盤,但長久已來,就形成了現在的局面,我只要不把武器買出龍山縣就沒事,不過鴉片市場,大鬍子還是牢牢地掌控着,別人是一點邊也甭想沾。”
說到這,平叔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嘆了口氣,笑着說:“賢侄,胡兵的城府很深,別看他表面上是個大老粗,可他心黑着了,和他打交道,絕對要多長几個心眼兒。在任何朝代,能成爲人上人的,都不可能是個頭腦簡單之人。就拿這次他求你辦事來說,難道他真的就沒別的辦法了嗎?他爲什麼非要那樣低三下四的求你,你們有沒有想過,他是在試探你們?”
“試探?”我和阿超同時吃驚的問。然後我又問:“那他給我送的禮也太重了吧,錢財不說,還有好多武器彈藥了。”
平叔點點頭後接着說:“錢財對於他們來說,只是身外之物,有了地盤,就什麼都有了。大哥剛剛過世,他肯定覺得是自己稱霸湘西的好時機,畢竟這麼多年有大哥壓制着他,他忍的也夠辛苦,還真難爲他了。嘿嘿!現在大哥不在了,沒人壓制得住他,他肯定會有所動作的,不然,也不會有首領們會聯合起來算計他,要不是他把首領們逼苦了,首領們也不會出此下策,提前暴露自己的‘伏兵’。”
看來還真是不太平啊,十三首領想借此機會把大鬍子趕出去,大鬍子卻想稱雄湘西,雙方明爭暗鬥,你來我往,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好看,真他孃的好看。
他轉過身來看着我和阿超說:“賢侄,不是我倚老賣老,比身手我是不如你們,可你們畢竟還年輕,容易衝動,薑還是老的辣。這次你們可能真的做錯了,胡兵拿這事一來可以試探你們的反應,看看你們對他起沒起戒心;二來就可以離間原本很團結的十三首領,只要大哥定的那條不讓外人干預湘西人自己的事務的規矩被破壞,他就可名正言順的收買人心,然後聯合對你不滿的首領來對付你;三來他可以暗地裡存集力量,只等着你和十三首領一翻臉動手,他就可暗中支持弱者,最好的結果當然是你們這一仗打個十年八年的,他就可坐享漁人之利,用武器來控制雙方;這第四點,他可能是想借此機會看看你的威望和試試盟主令還有沒有作用,好安排他下一步的計劃。”
“可是,師傅定的規矩,我想他們還一時不敢破壞吧?”阿超這個傻鳥,傻傻地問了這話。
被他這麼一問,平叔到是笑了,然後才說:“江湖是由人組成的,規矩也是由最強者制定的,現在連規矩的制定者都不在了,你說還有強者會去遵守你定的規矩。”
“不怕,我們不是還有平叔給我們當軍師麼,那大鬍子也討不到什麼好的,是吧,平叔。”我見阿超有些臉紅,立即討好平叔。
平叔笑着對我說:“你小子,滑頭!跟大哥當年一個樣,都是絕頂的聰明,卻都一樣的懶。”
“不過你們也太擡舉我了,我哪有做軍師的本事,我只不過根據以往的經驗分析分析而已。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這只是猜測,還不能肯定,但我們也不得不防。”然後平叔看着手下人在做最後的掃尾工作,卻緩緩地笑了,半天后才說:“正所謂天道難爲,這次你們算是瞎貓撞到死耗子,將了他一軍,剛好打中他的要害,他不得不答應,不過別看他嘴上說的傷感,那是他在爲自己留後路,萬一將來沒鬥贏你們,他也好有條後路可走,所以我們現在打鐵要趁熱,一舉拿下他的市場,不給他有反水的機會。”
“怎麼辦,平叔,你說,我們都依你的。”我和阿超同時說道。現在我的感覺就跟騎馬跑了兩萬裡,結果卻被告知跑錯方向要從來一樣,即生氣又無奈,想想,還真有他說的這種可能,娘地!誰叫你在老子學員中安排那麼多密探,不管是不是平叔說的這幾種意思,大鬍子,你敢把老子當猴耍,一面示弱一面想整老子,你給老子等着,等老子厲兵秣馬後,第一個要收拾的對象就選定你了,不一次性把你趕出湘西,老子就跟你姓。
“第一:特勤團畢竟風光過,可以說是家喻戶曉了,只要老蔣沒公開宣佈撤消你們的編制或者下達圍剿你們的命令,胡兵就不敢明打明的派兵對付你們,說來好笑,估計他現在還怕你去圍剿他了,其實雙方只要隨便給對方安個什麼罪名就可以開戰了,比如私通賊匪之類的,啊!說遠了,說遠了。第二,你不是說可以在千米以內射殺目標麼?那好,派人去給他敲敲鐘,目標最好是他手底下重要的人,要讓他能忍受,又能讓他感覺到自己生命有危險,做事不要太過火了;第三,就算他要來對付你們,也一定會請示上級的,馬上派人到省裡去拉關係,估計胡兵請示的話也會選擇通過電報來請示的,那樣快而保密,所以收買的人最好是省主席的副官或者是主管電報的人,不過我們湖南省主席已經換成了張自忠了,不知道你們熟悉不熟悉?”
“和他有一面之緣,以前他給我們頒發過獎章,和彭兵那小子也有一面之緣,可以讓他去辦,反正他現在在外面,正好可以辦此事。”我想了想後說。
“那好,就這麼辦。第四:立即派人過去接收他的各個鴉片店鋪,先不管所用之人放不放心,反正先接收了他的店面再慢慢地考察,這事我來辦,你們可以放心。”然後平叔又說:“這第五嘛,我們已經和首領們鬧了點矛盾,所以要馬上要彌補這個缺口,防止擴大,立即着手拉攏他們。江湖人都愛講面子,所以平常不要和他們走的太近,那樣就顯得沒威嚴,可以在他們關鍵時候,比如說過壽時用盟主的身份給送份大禮,或者在他們最需要幫助時,就給他們及時的支援,而且你現在最少表面還是盟主身份嘛,身份在很多時候都是面子,有異想不到的效果,那樣一來的話,必要時可以利用他們做先鋒,最少也可以讓他們在我們和大鬍子翻臉時保持中立,加上我們現在的新兵都是湘西本地人,熟悉湘西,大鬍子的兵多是外面的人,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利用地利和人和兩點優勢了,最少我們在情況不利時還有條退路;第七:立即向方挺義調兵,我個人覺得先保護好自己的營地爲第一要點,要是有必要的話,我們還可以放棄黑風山,以免分散兵力,因爲面對貴州,我們兩邊還像個鉗子,可面對吉首方向,根本就和一條直線差不多,所以我覺得目前我們最主要的還是要以營地爲住,黑風山爲次,當然這需要你自己考慮,我也並沒有說現在就要放棄黑風山,而是想從方挺義那兒調點可靠之兵。”
見我和阿超新月臣服的模樣,平叔又說:“第六,第六!這個第六嘛~!我一時還沒想到,走,我們先吃飯,吃完飯後叫大家開個會,人多主意就多了嘛。”
還真是爲難平叔了,一回來,連口水都沒喝就得給我們出主意,我和阿超聽他這麼一說,還真是覺得有些對不住他了,急忙領路去食堂,那兒早就準備好洗塵宴了。
路上,我小心的問:“平叔,我原本打算採取遠交近攻的辦法,從實際上控制湘西,你覺得如何?”
“不行,湘西人本土觀念很嚴重,而且你也不能帶頭打破現有的平衡格局,那樣你就成了出頭的鳥,目前最好的辦法還是安撫,先把胡兵收拾了再說,不然,你會兩面受敵的。”
“可小白龍那傢伙仗着自己勢力大,一定會和我們過不去的,你們來時也不是在他的地盤永順縣受到埋伏了嗎?”我不解的問。
“這事我正要向你說說,因爲我們還不清楚到底是誰來伏擊的我們,而且對方的行跡很可疑,他們連同伴的屍體也都帶走了,走的還很匆忙,好像他們的主要目的並不是要搶我們的貨物,而是爲了傷人,弄的我一時也分不清楚到底是什麼人乾的,還是等等,看看小白龍會給我們一個什麼交代吧。畢竟地盤是死的,人是活的。”
“那小白龍怎麼辦?”
“好辦,只要自己有了絕對的實力,一切都會順理成章的,小白龍最多也就算個地頭蟲而已,不足爲患,而且要動了他,別的首領也就會感到自危,從而和我們處於敵對狀態,但大鬍子就不一樣了,他原本就和首領們有矛盾,我們動大鬍子,別的首領也就會覺得是很自然的事了,最多就會認爲是國軍中內部的矛盾,他們歡喜還來不及了。”
雖然平叔極力慫恿我們先把槍口對準胡兵,但我心裡還是有些不願意,畢竟我和胡兵算是老朋友了,這猛地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從要好的朋友轉變到突然要對付他,還真是有些不習慣,不過也說明我還不夠成熟,心計還沒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但我敢肯定,平叔絕對不是在害我,因爲這對他沒什麼好處,就算他是公報私仇,可他說的也很有道理,給他當槍使一回,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雙方都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