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了?”明軒帝幾步走過去,從碧葉手裡接過司徒凝,皺眉道。
司徒凝的臉色雪白,見着帝王,卻有些不好意思了,別過頭道:“臣妾不是讓他們不要驚動您麼?怎的還是有人說漏了嘴?”
旁邊的小宮女連忙跪下,磕頭道:“奴婢該死!奴婢只是見娘娘實在難受,想着要是皇上在…奴婢該死,請娘娘恕罪。”
司徒凝皺眉看着那宮女,又氣又笑地道:“你這樣做,人家倒要說本宮爭寵了,沒事便讓陛下來坤寧宮。”
言罷,又轉頭看向明軒帝,低聲道:“皇上且先放開臣妾,臣妾還沒有行禮呢。”
軒轅子離沉聲道:“都這個樣子了,還行什麼禮。方太醫,娘娘的病情如何?”
方太醫跪在一旁,恭敬地道:“娘娘的體寒之症今日是本月第二次復發,臣已經施針壓制了寒毒。藥方也已經交給了碧葉姑姑,只等睡前用藥,安睡一晚便沒有大礙了。”
寒毒?涼月微微怔了怔。司徒凝是官家之女,怎麼會中了寒毒?一般是呆過極冷環境的人或者是養冰蠶的人,纔會中寒毒啊。
明軒帝點了點頭,吩咐道:“多餘的人便都退下罷,別擾了娘娘休息。”
涼月一頓。
司徒凝連忙拉了拉帝王的衣袖,小聲道:“皇上,墨常在還跪着呢。她今兒來給我問安,恰逢臣妾在就醫,可等了好些時候。您這樣便讓人走了麼?”
軒轅子離這才注意到跪着的是誰,一貫的不說不動,可不就是顧涼月麼?剛剛他被司徒凝的面色嚇到了,竟半分沒有去看地上跪着的人。
涼月輕笑,恭聲道:“是嬪妾沒有來對時候,反倒打擾娘娘了。嬪妾告退。”
言罷起身,退着往外走。
“墨常在。”帝王沉了臉色,看着她道:“不是來問安的麼?安沒問好就走了,也未免太不尊重皇后。皇后病着也召見了你,你便不能大方一些麼?”
大方?涼月停住了步子,好笑地想着這個詞。大方?那是皇后娘娘該用的詞,怎麼就用到她這裡來了。從剛剛進來這人的眼裡便只有司徒凝一個不是麼?現下好生陪着休息也就是了,做什麼還要扯上她。
重新走到皇后面前,涼月臉上的笑容明媚如春光:“皇上說的是,那嬪妾便再正式給皇后娘娘請一次安。”
司徒凝眼神閃了閃,靠着帝王有些爲難地道:“辛苦墨常在了,陛下總是在意這些禮節。”
他在意的不是禮節,是人而已。涼月重新跪了下去,磕了三個頭,恭聲道:“福澤宮墨氏常在,給皇后娘娘請安。皇后娘娘千歲千千歲。”
“免禮平身罷。”司徒凝微微一笑,看着低着頭的涼月,淡淡地道。
被自己心愛的人要求給另一個女子行禮,這感覺應該挺好罷?司徒凝看着涼月絕美的容顏,有些嘲諷地想。女人的臉越是美麗,這心啊,往往就越是高。本是想着飛上枝頭的人,卻還是要被迫給人磕頭,真是可憐。
涼月站起來,臉上的表情沒有半分怨懟,相反,倒是笑得妖嬈了幾分,看得帝王皺眉。
“請過安,嬪妾便也不打擾了,還請皇后娘娘好生休息纔是。”涼月說着,又屈了屈膝,方纔退了出去。
司徒凝看着顧涼月的背影,臉上的笑意少了幾分。不卑不亢,處變不驚,她好像倒是低估了這人。本以爲她至少也會有些不滿,卻見着那笑容越發好看,好看得刺眼。
“小主。”
見自家主子出來了,鍾兒趕忙迎上去,道:“剛剛奴婢看見皇上進去了,沒什麼事兒罷?”
涼月搖頭,能有什麼事兒?這宮裡又不會有人拿劍砍人,至多是說話做事夾槍帶棒,自己想開些,也就牢不可破了。
“回去罷,剛搬了宮,還沒有好好整理呢。”涼月深吸了一口氣,帶着鍾兒往福澤宮回去了。
福澤宮的側殿與主殿是錯開的,平日裡若不是主動去主殿問安,也就遇不上孫嬪。涼月打量了一下側殿,殿前的院子來往的人較多,也便只有側殿旁邊的一處空地可以拿來練劍了。側殿蠻大,擺好了東西也顯得有些空落。幾個丫頭商量了一下,乾脆便自己動手做一些福袋掛上去。
鍾兒的性子涼月是瞭解了,膽子有些小,人卻挺好的,也懂很多禮數。另一個平兒心思很細膩,手工活兒很好,做的福袋也是貴氣又好看。太監喜祿也就是吩咐他的事情就做,比較老實的模樣。
涼月自然是不會這些手工活兒,便在旁邊看着她們做。坐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了什麼,看着鍾兒和平兒道:“你們的名字都是誰取的?”
鍾兒一頓,繼而答道:“名字都是入宮的時候內務府定的,這麼些年了就都一直用着。”
涼月眼睛一亮,扯了扯鍾兒的袖子道:“那我可以給你們取名麼?”
鍾兒和平兒都是一驚,停下了手裡的活兒,驚訝地看着涼月。給她們取名?在宮裡,主子賜名,意思就是把宮女正式劃爲己有,不會拋棄的意思。小主她…
“不可以麼?”涼月看着這兩人的臉色,疑惑地問。
“可…可以。”鍾兒眼眶兒有些紅:“能得主子賜名,自然是奴婢們的福氣。可是我們兩人只是伺候小主的下等宮女,以後主子升位,內務府還會分配上等宮女來伺候主子的。小主你給我們賜名…”
“宮女還分上下等?”涼月皺了皺眉:“我還以爲只有妃嬪有等級之分,原來宮女也有。我不在乎你們是上等還是下等,但是師父教過,患難之交不可棄。現下你們跟着我,也算是在患難罷,我便沒有拋下你們的理由。”
鍾兒和平兒聽着,又覺得驚訝又覺得溫暖。上哪兒遇得見這樣一個主子,竟然說她們是患難之交,當真是…
齊齊起身,鍾兒和平兒都跪在了涼月面前,低頭道:“請主子賜名。”
涼月看了看她們,想了一會兒,道:“鍾兒便改名摘星,平兒便改名攬月可好?”
兩人張大了嘴,聽着這兩個名字當真是驚着了。宮裡婢女的名字都是花啊草的,第一次看見有主子賜這樣豪邁的名字,摘星攬月,怎麼感覺頓時意氣風發了不少。
不過,平兒擡頭,皺眉道:“主子,您的名裡就帶了‘月’字,賜名給奴婢的話,豈不是糟蹋了。”
涼月笑道:“名字就是稱謂,誰用什麼字,哪裡會有糟蹋一說。便這麼定了罷,雖說不如她們那些名字好聽,但是倒也獨特。”
摘星攬月,那曾是她逍遙之時的醉語。飛天摘星去,攬月復歸還。而今以後念着這兩個名字,也還要提醒自己,自己還有出宮的願望,還要再回江湖,無牽無掛地逍遙人間。
“謝主子賜名。”摘星攬月都是一笑,磕頭行禮。
“起來罷,繼續做你們的,我便看着學學。”
攬月拿起福袋繼續繡,順帶問了一句:“主子,您不會女紅麼?”
涼月點頭,她自然是不曾學過女紅。
“那奴婢還是認真教教您罷。”攬月正色道:“以後在宮裡,少不了要用到女紅,做些東西給皇上也更能留住聖心。”
做這些,就能留住聖心麼?涼月挑眉,看着攬月認真的神色,也只能笑道:“好啊,你且先教我繡一塊手帕便是。”
攬月點頭,正準備轉身出去找材料,便見得兩人踏門而入,一人朗聲笑道:“做了手帕,先給我一塊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