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子人都驚訝地看着南不歸,這人滿臉絡腮鬍兒,相貌都看不清,一副餓了好久的樣子,坐下來就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肉,塞進了嘴裡。
涼月呆了呆,看着南不歸道:“我們沒有邀請你入座。”
南不歸滿足地吃着,笑道:“我也沒有邀請你們入住,你們不是一樣住進來了麼?好了好了,我餓太久了,就當房費了。”
言罷,端起碗盛了一大碗飯,開始和着菜吃起來。
獨孤臣顯然還沒見過這位神經兮兮的城主,不禁眉頭緊皺,嫌棄地道:“這是哪裡來的人,跟叫花子一樣,沒規沒距的。”
雖然他平時也沒規沒距,但是至少身上很乾淨好麼?那才叫風流倜儻桀驁不馴,這髒兮兮的,只能說是叫花子了。
軒轅子離放下筷子,沒有再吃的意思,只是看着南不歸狼吞虎嚥了一陣兒,道:“你這人,活到現在是奇蹟,能坐上城主之位更是奇蹟。難不成每年的摺子都是你這樣的人寫了送去國都的麼?”
南不歸邊吃邊擡頭看了皇帝一眼,嘟囔道:“不要以貌取人,我好歹也是科考的狀元出身,只是那年科考之後一直被埋沒,以至於多年之後我纔有了這個做荒涼地城主的機會。”
居然還是狀元出身,軒轅子離挑了挑眉,饒有興趣地問他:“做城主這樣失敗,不怕被髮配到更荒涼的地方去麼?”
南不歸哼了一聲,道:“我有什麼好怕的,等着吧,再過幾天便有好戲看了的。打蛇不中要害,不如不打,要打還是一網打盡全部消滅得好。”
桌上的人都是一愣,聽着南不歸這話總覺得大有玄機呢?一網打盡,打中要害?難不成這城主,在計劃什麼東西不成?
“這倒是讓我好奇,城主看起來很是聰明的模樣,當初怎麼會被埋沒?”芍藥接到帝王的眼神,端上一盤菜,和藹地問了一句。
芍藥不容易讓人產生戒心,加上美食誘惑,即使南不歸知道這一羣人不簡單,卻也覺得他們是沒有敵意的,便慢慢地道:“我考上狀元那一年,是大皇子與五皇子爭鬥最厲害的一年,當時大學士問我是要往南還是往北,南爲五、北爲大,便是讓選邊站的意思。雖然當時大皇子佔很大的優勢,但是我覺得五皇子要出息一些,所以說往南。卻哪知這話對錯了人說,便被髮放到這靈葉城做了一個小官,後來才一步一步到的城主之位。”
南不歸說得輕巧,聽在在座之人的耳裡無異於平地驚雷。軒轅子離沉了臉色,脫口就問:“是哪一個大學士?”
南不歸搖頭道:“早不記得了,那時候也認不得人,只認得官服。”
軒轅子離沉默,心裡有些複雜。原來很早以前他就錯過了很多人,在他不知不覺的時候,身邊還是有無數的陷阱和吃裡扒外的人呢。大學士目前在位的還有三人,那麼,會是其中哪一個呢?
吃得差不多,也說得差不多了,南不歸起身,伸了個懶腰打算回去繼續睡覺。走到門口的時候提醒了他們一句:“馬賊很有規律,每隔三天來一次,所以接下來這三天你們放心遊玩罷,三天之後…”
南不歸沒有說下去,只揮了揮手,進了主殿。
“祁御,這些天,你看着這城主罷。”軒轅子離看着獨孤臣道。
獨孤臣點頭,反正也無聊,和外面比起來,這城主明顯有意思多了。
“還有三天,估計那城主會有什麼行動,說不定的確有好戲看呢。”封尋懶懶地說了一聲,將筷子丟在桌上。被南不歸一攪,他也索性不吃了:“涼月,我們出去打獵如何?”
這麼晚了讓芍藥姑姑再折騰飯菜也是過意不去,涼月點頭道:“好。”
軒轅子離黑了臉,道:“天色已晚,打什麼獵?”
“天色晚了才刺激呢。”封尋笑眯眯地道:“打了野味隨意地烤了吃,我們江湖中人向來是這樣,陛下還是在這裡呆着吧,我們先走一步了。”
“慢着。”軒轅子離站起來,不滿地道:“我爲何要呆在這裡?青玦將這裡守好就是,我也要去。”
涼月訝異地看了帝王一眼,這語氣當真是,軒轅子離越活越回去了麼?竟讓人感覺像鬧脾氣的小孩兒了。
封尋聳聳肩,道:“你要去便去,別嫌棄難吃就是。”
言罷,往外走去。
涼月跟上,軒轅子離面沉如水,走了幾步走到封尋的旁邊,將涼月隔開,悶聲道:“我怎麼覺得,你天生下來就是和我作對的?”
封尋聞言,低笑了一聲道:“你是君,我是民,本也沒有什麼好作對的。但是誰讓你將顧涼月拐進了宮裡。江湖上我能看得起的人就這麼一個,你卻偏偏要一點一點毀了她,你讓我如何看得下去?”
軒轅子離皺眉:“我哪裡有毀她?”
封尋輕嗤一聲,道:“好好的一個豪邁灑脫的女子,被折騰成那樣,還不叫毀麼?軒轅子離,你心裡本就該清楚,顧涼月她根本不適合皇宮。”
“你怎知她不適合呢?”軒轅子離冷哼道:“她有些表現極好,比宮裡其他女子好得多。”
“那便是她適合麼?”封尋嘲諷地笑了一聲,道:“她在那裡開不開心,纔是適不適合的標準罷。”
軒轅子離愣住了。
涼月走在他們後面不遠的地方,就看見前面兩個大男人在嘀嘀咕咕,聲音小得她聽不見,但是想必也不是什麼好的話題,因爲帝王的側臉看起來有些惱怒呢。
“總有一天她會離開皇宮的。”封尋愉快地說完最後一句話,心情甚好地看着帝王鐵青的臉色,繼續往前走。
而顧涼月鐵了心要離開一個地方,是沒有人攔得住的。軒轅子離明白這一點,所以也就更加沉默。
南巡這一路,他好像越來越可以看見真實的顧涼月了。殺手的本職她做得很好,不會有半點多餘的同情。比起馬車更喜歡騎馬,喜歡自由自在無憂無慮。權勢富貴對她來說,都是灰塵一樣的東西,根本不可能變成誘惑。所以,他能拿什麼留住她呢?
心麼?他給不起這樣的東西。
波瀾未平,風雨將近,若他這時候有了軟肋,那麼勢必兵敗如山倒,三皇兄的遺願,他就再也完不成。
沒得選擇呢。
“到了。”
涼月喊了前面的兩人一聲,擡頭,四周已經是山林。
封尋笑了一聲,轉頭道:“我們三人分開去尋獵,看誰先打到獵物,如何?
“好啊。”涼月眼裡隱隱有興奮的神色,摘下面紗捆在了手上,瞬間感覺方便了許多。軒轅子離看了看差不多完全暗了的天色,道:“半個時辰,不管有無收穫,都回來這裡罷。”
“好。”封尋應了,然後三人各自往一個方向離開。
這山林少有人來,所以可以獵獲的東西應該很多。不過因着天色的原因,也有些難看見獵物。
涼月選了一條草木茂密的路,這些地方易於隱藏,所以動物也就多。爲了不驚動下面的獵物,她選擇了從樹上走,輕盈地從一棵跳到另一棵。然後仔細聽下面的動靜。
走了好一會兒,也不見有什麼動物,涼月有些泄氣,正打算換一個方向,卻突然聽見下面傳來沙沙的響聲。
她一頓,停下來仔細看着傳出聲音的方向,那兒一片黑暗,眼睛盯着好一會兒,才辨清了輪廓。
是一隻山雞。
涼月嘴角微彎,想着該以什麼樣的方式去抓。畢竟下面地勢複雜,山雞容易跑,她可不容易追。
輕輕地吊在樹上,涼月摘下一片樹葉,凝神看着山雞的方向,飛速射出葉子。那葉子如刀片一般,直接插進了山雞的身子裡。可是,涼月還沒來得及下去抓,便感覺腿上一痛。神經頓時緊張了起來。
該死的,她剛剛看着下面,卻不知道什麼時候一條蛇爬了過來。天色黑暗,也看不清有毒無毒,只是腿上被咬了一口,有些麻煩呢。
捏過咬她的蛇往樹上重重一摔,涼月落下了樹去,將還在掙扎的山雞抓住,將那死蛇也帶上,慢慢地往來的地方走去。
傷口有些疼,不確定的情況下,涼月不敢使用內力,以免真的有毒的話,毒素會加速擴散。
走出去的時候,那地方封尋和帝王都已經回來了。旁邊放着幾隻兔子和不知名的飛禽。看見涼月,兩人都站了起來。封尋笑道:“想不到倒是你最慢了。”
涼月撇嘴,看着他們已經在一旁燃起的火堆,慢慢地道:“就我最遜這倒是真的,還惹了麻煩事兒呢。”
說着,將手裡的蛇和雞一起丟到兔子那一堆去,慢慢朝兩人走着。
封尋看着涼月這動作,總覺得哪裡不對,剛要開口,就看見旁邊涼月丟過來的蛇,臉色微變。
“你不要告訴我你被這咬了。”封尋皮笑肉不笑地道。
軒轅子離看着她那慢吞吞的動作,忍不住走過去將她抱到火堆邊上來,皺眉看着她微微發白的臉色,沉聲問:“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