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淨身房,陌瑤便感覺神清氣爽,走在回東宮的路上,還承接到不少宮女姐姐擔憂的小眼神兒。
她刻意放慢腳步,落在鳳傾瀾身後幾步遠,一個勁兒地給那些漂亮的宮女姐姐們拋媚眼順帶送了個飛吻,弄得那些小宮女尖叫連連。
這時,冷冷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本宮覺得,你這命根子不要也罷。”
紅果果的威脅最是有效,陌瑤果斷安分不少。
望着那道挺直的背影,她忍不住暗暗腹誹:這丫的後腦勺上,肯定長了眼睛!
眸光微轉間,卻見鳳連情委委屈屈地瞅着她,一雙杏眼泫然欲泣,“陌堯哥哥,是情兒哪裡不好麼?爲什麼陌堯哥哥就不肯看情兒一眼呢?”
“臣惶恐。”
陌瑤忙俯首作揖,“公主乃金枝玉葉,自然哪裡都好,是臣自認配不上公主,還望公主見諒。”
“你……”
鳳連情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她緊咬下脣,索性腳一跺,丟出一句,“我討厭你!”便掩面跑走了。
恰逢鳳傾瀾的貼身護衛擎蒼從對面走來,鳳連情一下子撞上了他。
他條件反射地扶住被撞得搖搖欲墜的鳳連情,擔憂地問道:“公主沒事兒吧?”
“你走開!”
鳳連情不由分說地推開他,繼續掩面狂奔,隨身侍奉的嬤嬤太監們連忙追了上去。
一行人很快跑遠,鳳傾瀾收回目光,略顯責備地看向某個罪魁禍首,“你太直接了。”
“臣哪回不直接?”
陌瑤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公主的抗壓能力挺強,下回見面,她還得在臣面前活蹦亂跳,殿下不用擔心。”
鳳連情是當今聖上最爲寵愛的七公主,也是鳳傾瀾一母同胞的親妹妹,自見過陌瑤第一面起,就開始每天纏着她,並揚言非君不嫁。
如果可以,陌瑤倒是希望這位小公主的抗壓能力能稍微弱一點兒,那她也不用每回都像這樣得罪人了。
有時候她也會想,倘若她真的是男子,這段姻緣或許也不錯?
只可惜,她不是。
連情是個好姑娘,她真心希望她能找到真正屬於自己的幸福。
想着,陌瑤下意識地朝擎蒼看去,意料之內地正對上他不悅的眼神。
她嘴角順勢揚起一抹興味的弧度。
這不,眼前就有一個。
……
雖然陌瑤保住了“小兄弟”,但鳳傾瀾爲了讓她長點兒記性,還是決定罰她抄寫一篇《禮記?大學》,不抄完就不準睡覺。
陌瑤森森覺得,這位太子爺生來就是爲了折磨她的。
窗外,月朗星稀;窗內,燭火微光。
鳳傾瀾慵懶地斜臥在書房裡的軟榻上,一手撐着腦袋,一手拿着一本《孫子兵法》細細研讀,三千墨發隨意散落肩頭,舒適而愜意。
軟榻的左前方便是一張沉香木質的桌案,案几上齊整的陳列着文房四寶,再看那筆架前,還陳鋪着一張畫滿了鬼畫符的宣紙。
是的,不用懷疑,這鬼畫符便是陌瑤抄寫的禮記。
宣紙上的墨汁都還未乾透,她便已然昏昏欲睡。
只見她手拄着的腦袋一點、一點,終於——
“砰!”
她的臉徹底印在了那張滿是墨汁的宣紙上。
聽到動靜,鳳傾瀾微擡眼瞼,入眼的便是陌瑤趴在案几上呼呼大睡的模樣。
眼角微微抽搐,他隨手放下書籍,便微攏衣襟坐起身來。
下了軟榻,鳳傾瀾緩步走到桌案前,屈指輕叩桌面,“噔噔”兩聲,在這寂靜的深夜裡,顯得尤爲清晰。
陌瑤瞬間被震醒,她猛地彈起上身,正襟危坐,那眼神卻還有些茫然,顯然還未完全清醒。
“抄完了麼?”
稍顯沉冷的嗓音在頭頂響起,陌瑤後知後覺地擡頭看去,便見鳳傾瀾一張俊臉面無表情。
她心裡“咯噔”一聲,忙賠笑道:“那個,禮記我已經抄好,請殿下過目。”
一邊說着,她一邊麻利地拿起案几上的宣紙,剛要遞過去,餘光卻瞥見紙上連鬼畫符都不再像的一團黑墨,動作頓時僵住。
“呃……這個……”
陌瑤尷尬不已,她小心翼翼地掀起眼簾瞅了瞅鳳傾瀾,卻見他壓根沒注意她手上所謂已經抄好的禮記,而是直盯着她的臉,一雙眸子漆黑如墨,深如幽潭。
不管陌瑤平常再怎麼漢子,內裡終歸還是個黃花大姑娘,被他這樣盯着,她更不自在了。
臉“騰”的一下燒紅起來,她眼神左右四顧,就是沒那個臉皮去正視鳳傾瀾,“你、你這樣看着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