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到,寧可毀掉,太決絕了。
她如願了,帶走了恆兒,可是活着的人呢?
“對不起,對不起,別跟我說對不起,蘇卓然,對不起有用嗎?恆兒死了,你讓臥雪怎麼辦?嗯?”殷遏雲是真的動怒了,素來鎮定沉穩的他,第一次發這麼大的火,當年臥雪不顧他的反對,硬要代替殷眠霜和親去傅氏皇朝,他也不曾這般動怒過。
恆兒是臥雪的命,恆兒死了,無疑不是帶走了臥雪的命。
“雲,殺了我,爲恆兒報仇。”蘇卓然一把抓住殷遏雲手中的劍,事情會發展成這樣,是他意料之外。
“殺了你,你死了,就能換回恆兒的命嗎?他才五歲,他才五歲啊!蘇卓然,我以爲我們是朋友……”
“我們是朋友。”蘇卓然打斷殷遏雲的話,他們是朋友,這一輩子都是。
“恆兒是我的侄子。”殷遏雲近乎吼出聲。“你爲了報復傅翼,算計臥雪就算了,爲什麼還要利用恆兒?”
蘇卓然想說,因爲傅翼只有恆兒這麼一個兒子,在他的計劃裡,恆兒五年前就已經被他利用了。
“蘇卓然,我不會殺你,我要你活着,你給我記住,從今日起,你我之間的友誼猶如此劍。”殷遏雲運足真氣,手一抖,手中的劍斷成兩截,丟在地上,轉身決然離開。
蘇卓然望着斷劍,心情很複雜,也很悲痛,這把劍是他送給殷遏雲的,是一把好劍,是殷遏雲惦記了很久,他絞盡腦汁得來的,記得送給殷遏雲時,他說劍在人在,劍亡人亡,現在劍亡,人還在,只是他們的友誼不在了。
蘇卓然顫抖的手,撿起地上的斷劍,他們的友誼真如此劍嗎?
悔嗎?不知道。
陰諾諾會跟恆兒同歸於盡,是被他逼的,恆兒才五歲,腦海裡不斷響起殷遏雲這句話,五歲……五年前,他能活下來,五年後,他卻不能。
他自負一世,卻毀了一時,恆兒死了,恆兒死了,此生,他機關算盡,他是報復了傅翼,同時也失去了友誼。
有人會相信他,他不是用恆兒的死,來報復傅翼嗎?不會,沒有人會相信。
蘇卓然捧起兩截斷劍,沉重的閉上雙眸,陰諾諾太絕了,一點挽回的機會都不給他留,死,真能徹底解脫嗎?
皇宮,殷臥雪躺在*上,雙眸緊閉,秀眉緊蹙,渾身冷汗淋漓,嘴裡時不時夢囈着,雙手緊緊的抓着被褥,牢牢的攥緊,原本白希柔滑的手背上,被燒傷了,也許是太過壓抑,也許是太過用力,身子時不時的顫抖着,手背上的燒傷又裂開了,流出黃水。
“恆兒……恆兒……別怕,孃親來救你了……救你了……”
聽着她的夢囈,看着被她掐出了道道褶皺的被子,和手背上流出來的黃水,傅翼心痛極了,坐在*邊,沒碰她的手,只是輕輕地在她手背上的燒傷處擦着藥。
三天了,現在想到三天前發生的一幕,眼睜睜的見她不顧一切的衝進火中,他的心臟彷彿要炸裂開來,她這麼不顧一切,連死都不怕,意味着什麼,他心裡清楚,抱着僥倖心態追上去衝進火中,當他看清楚裡面的情景,一個女人抱着一個孩子,被燒得面目全非,幾乎認不出是誰?
當時,他也只能從,旁邊沒有被燒壞的手飾上分辨出是個女人,那些手飾他太熟悉了,是他送給陰諾諾的,這麼多年來,陰諾諾從沒取下來,還有那塊玉,是他送給恆兒的,兩具屍體,無疑不是在告訴他,是陰諾諾跟恆兒。
他的心被炸得四分五裂,身體彷彿被利器狠狠的絞碎。
他是如此,臥雪見到這一幕呢?
老天真會給他開玩笑,這些天他還在慶幸老天待他不薄,給了他希望,接踵而來的就是絕望,前世,他到底造了什麼孽,這世要承受這些。
“嗯。”殷臥雪嗯了一聲,有些轉醒的跡象,她感覺腹部一陣陣劇烈的疼痛,然而,即使是這股真實的痛楚,她卻沒睜開眼睛,其實,她只是被燒傷了手背,腹部沒有受傷。
腹部的劇痛是她當年生孩子是留下來的病根,蕭莫白說這是潛意識留下來的。
“臥雪。”傅翼有些激動,他真擔心她不肯醒來。
“臥雪。”站在一邊的殷遏雲聽到傅翼的聲音,又見殷臥雪有醒來的跡象,也是一陣激動,他擔心的跟傅翼擔心的一樣。
臥雪接受不了恆兒的死,所以不願醒來,他們都害怕這個,他們已經失去了恆兒,不能再失去臥雪了。
在他們的呼喚下,殷臥雪睜開眼睛,一時之間,她卻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突然,一片火紅映照在她的眼前,四周彷彿有漫天的大火,要將她焚燒,清晰的感覺到到那火灼着肌膚的,痛熊熊大火欲將她的骨頭燃成灰燼般,還有一股痛不知來源於何處,傳遞着生不如死的痛楚。
這哪兒有火,這火是她潛意識裡的,在她的潛意識裡走不出那一幕。
殷臥雪忍不住痛苦的扭動,身體卻絲毫動彈不得,眼見那火勢越來越大,快要將她吞噬般,然而,她卻逃不開。
而她耳畔響起的,全是火燃燒的聲音,還有灼燒肌膚的噝噝聲。
誰被燒了嗎?是誰?
“臥雪。”傅翼擔心的叫道,這樣的臥雪是他擔心的。
殷臥雪彷彿沒聽到般,她好像陷入了一片黑暗,將自己置身於另一個空間內,身邊沒有其他人,只有她一個人。
她的害怕,她的無助,她的恐懼,所有的負面情緒包圍着她。
“啊!”承受不住了,殷臥雪突然從*上跳了起來,跑到牆角驚恐的抱着頭,蜷縮在那裡,身子止不住的顫抖。
這樣的她,給人心痛與心酸。
“臥雪。”殷遏雲想上前,卻被傅翼阻止,殷遏雲瞭然退到一邊,傅翼邁步朝牆角的殷臥雪走去,蹲下他偉岸的身體,大手落到殷臥雪肩上。
“啊!”殷臥雪彷彿又受到驚嚇般,驚恐的大叫一聲,明明已經是牆角了,她還死命的往裡擠。
“臥雪,別怕,是我,我是傅翼。”傅翼小心翼翼的開口,這樣的殷臥雪是他擔心的,她醒來,他只在她的眼睛裡看到驚恐,卻不見悲痛,在失去恆兒,最痛的人是她,不可能只有害怕,若說她受不了打擊失憶了,可在那場大火中,她經歷了什麼,她依舊曆歷在目。
聽到他的聲音,殷臥雪驀地擡首,視線有些模糊,愣愣地望着傅翼妖治的面容。
“臥雪,是我。”見她對他的聲音有反應,傅翼心中一喜,笑着朝她伸出手。
“傅翼。”殷臥雪突然撲進傅翼懷中,失聲痛哭。
“哭吧,哭出來就好了。”傅翼緊緊的擁抱住她,低頭輕吻着她的面頰,眼眶裡閃爍着淚光,卻依舊深情款款的凝望殷臥雪,光華內斂,在她耳邊呢喃輕語。“臥雪,對不起,對不起。”
除了對不起,他真不知該說什麼?他答應過她,會救出恆兒,不會讓她受傷了,可是,他還是食言了,他沒能救出恆兒,她還是受傷了。
“對不起,你爲什麼要跟我說對不起?”殷臥雪擡眸,茫然的望着傅翼。
傅翼心裡一驚,難道她真失憶了,真忘了恆兒,這種感覺又給他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彷彿她隨即會飄然離去,意味到這個,傅翼將她擁得緊緊的。
“臥雪。”殷遏雲試着開口,見殷臥雪只是看了他一眼,殷遏雲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難道她把他也給忘了。“臥雪,你不記得我了嗎?”
“哥,我怎麼會不記得你。”殷遏雲的話,殷臥雪很無奈,他是她的哥,她怎麼會不記得。
殷遏雲鬆了口氣,她記得他,隨即又問道:“臥雪,你還記得什麼?”
“哥,你在擔心什麼?我沒有失憶。”殷臥雪敏銳的嗅到什麼。
沒失憶,沒失憶不該是這樣的。
傅翼跟殷遏雲對視了一眼,傅翼深吸了一口氣,問道:“恆兒是誰?”
“我兒子。”殷臥雪回答,傅翼跟殷遏雲屏住呼吸等着她的下文,等了良久,殷臥雪就沒下文了。
“那……那恆兒現在在哪兒?”傅翼又問道。
殷臥雪蹙眉,一臉看怪物似的看着傅翼,彷彿他說了什麼詭異的事情般。
“臥雪。”殷遏雲擔憂的叫道。
殷臥雪又看了殷遏雲一眼,對傅翼說道:“你忘了嗎?恆兒五年前就已經死了。”
她的話一落,傅翼跟殷遏雲都被震驚到了,她剛剛說什麼,恆兒五年前就已經死了,是她說錯了,還是他們聽錯了。
“怎麼死的?”傅翼試着問。
“難產。”殷臥雪回答。
傅翼難以置信的望着她,她……居然說恆兒是難產而死,她不僅失憶了,而且還記憶錯亂。
這樣也好,至少她不會難受了,恆兒的死,就讓他獨自承受。
他們擔心的是,不知道她什麼時候突然恢復,不過,眼下她忘記了,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一個月過去,一年過去,十年過去,殷臥雪依舊沒有恢復。
這十年來,傅翼跟殷臥雪過得很幸福,其實,幸福的那個只有殷臥雪,在無人的時候,想到恆兒的死,傅翼只能獨自承受喪子之痛。
這十年來,他跟臥雪沒有孩子,殷臥雪也沒覺得奇怪,她的理解是,當年生恆兒難產,恆兒死了,她也傷了母體,不能再孕育孩子。
傅翼到死的那一刻,他都不知道,其實,殷臥雪在第一年,她的記憶就恢復了,卻沒讓任何人知道,即便是傅翼死的那一刻,她都沒告訴他。
傅翼死時,享年八十三,同年底,殷臥雪也歸西,享年七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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