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不......我不......敢......”窒息讓殷眠霜吐不出完整語句,第一次讓她感覺到了死亡,姑姑要殺她,姑姑真的要殺她,除了不甘,就是恨,滔天的恨意,只是此刻她卻表露不出來。
皇太后手下一鬆,殷眠霜像破碎的娃娃般跌落在地,趴在地上,雙手捂住脖子,大口大口的喘氣,貪婪的吸收着新鮮空氣,從來沒發覺,空氣是這般的清新,有種劫後重生的感覺。
“說。”皇太后厲聲一吼,像修羅,像閻王,目光犀利尖銳宛若冰棱,彷彿要將整個佛堂冰封起來。
“咳咳咳......”殷眠霜喘着氣,想說話,卻又說不出,又怕皇太后再對自己出手,懼怕讓她的身子更是劇烈的顫抖不已。
她後悔了,後悔被皇太后*,以至於現在讓她有騎虎難下的感覺。
“說。”皇太后明知她暫時說不出話,愈加緊逼,別怪她心狠,若不這般給她一點顏色看看,她就忘了自己是誰?曾經能獨掌傅氏皇朝後宮的女人,又是殷氏皇朝的和親公主,,豈是泛泛之輩,沒有狠毒的手段,殘忍的心腸,如何能獨佔鰲頭,把所有妃嬪踩在腳下。
“我......咳咳咳......”殷眠霜除了不停的咳嗽,根本說不出話,皇太后還恐嚇她,殷眠霜又是恐懼,又是驚慌。
良久,皇太后也沒再緊逼,等殷眠霜緩和了下來,皇太后也壓抑住那暴怒的情緒,憎恨的表情,變得如往常一般,慈祥和藹可親,如不是剛剛殷眠霜親身領教過,打死她也不相信,先前的皇太后跟此刻的皇太后是同一個人。
“孩子,別怪姑姑狠心,想要在後宮站穩腳根,隱忍、耐得住寂寞是必要條件,有些妃子進宮幾年都見不着帝君,得不到*幸,這些不用姑姑多說,你從小生活在後宮,豈能不知。所以,孩子,再忍忍,臥雪是進了冷宮,但是永和宮那邊沒動靜,我們這邊也不能動,靜觀其變,待時機成熟,我們再出手,屆時笑到最後的就是我們,相信姑姑,姑姑不會害你。”皇太后摸着殷眠霜的秀髮,聲音慈祥,語氣柔和。
皇太后的手滑一下,殷眠霜的身子就忍不住顫抖一下,她真的好怕皇太后再捏她的脖子,她懂武功,卻在皇太后面前毫無還手的餘地。即便怕,殷眠霜還是忍不住說道:“姑姑,剛剛......”
“是你逼姑姑對你動手。”皇太后目光一寒,殷眠霜立刻瑟縮了一下,皇太后嘆口氣,馬上又換成慈祥的一面。“孩子,只要你聽姑姑的安排,就不會有剛剛的不愉快。”
“姑姑,我是你的親侄女。”殷眠霜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吼了出來,原以爲在皇太后身邊她是安全的,可現在看來,皇太后喜怒無常,稍加不小心惹怒她,自己更危險。
“臥雪也是姑姑的親侄女。”皇太后的回答,殷眠霜頓時無話反駁。
是啊!臥雪也是她的親侄女,可她是如何對臥雪,殷眠霜想想都毛骨悚然,以後自己若是不聽她的話,下場就和臥雪一樣,甚至還更慘。
唯一能脫離她掌控的辦法,就是自己比她還強,利用她得到後位,然後再*傅翼,獨領*,屆時還怕對付不了她。
十年前,她才十歲,就能將傅翼迷得神魂顛倒,如今她對自己這軀身體更加滿意,肯能將傅翼手到擒來,對此她信心百倍,但前提是,別讓傅翼知道她纔是當年加害於他的殷眠霜。
御書房。
“咳咳咳。”
一聲一聲壓抑不住的咳嗽聲,從傅翼嘴裡傳出來。
傅翼坐在龍椅上,專心致志的批閱奏摺,一身高貴的黑色龍袍,眉宇間有着疲憊,原本妖豔的臉有些蒼白,呈現出孱弱的病態面容,然而卻有一股寧靜和睿智縈繞在他周身,還有那展露的一代帝王的尊嚴和威勢。
“帝君,丑時已過,已經寅時了,您應該休息,還病着呢,帝君身子重要。”劉圖擔憂的說道,卯時又要上朝,現在休息也只能休息一個時辰,昨夜帝君也在御書房處理政事,然後去冷宮,只是站在遠處看着那緊閉的大門,劉圖都懷疑,他這樣去冷宮做什麼,有時候他都有股衝動,將帝君敲暈後直接送到冷宮,想歸想,衝動歸衝動,他還是不敢做。
傅翼臉色陰沉,神色極爲不悅,眸光冷冽一掃,寒聲道:“下去。”
咳咳咳......
“帝君,您先喝杯參茶,潤潤喉。”聽着努力壓制,卻怎麼也壓制不住的咳嗽聲,從傅翼口中一聲連着一聲的咳嗽出,劉圖臉上的擔憂更盛,將一旁的熱茶端了過來。
“再囉嗦下去,信不信朕砍了你的腦袋。”傅翼厲聲道,冷漠如冰,分外寒峭逼人。
“帝君。”劉圖還想勸。
“滾。”傅翼抓起茶杯,朝劉圖砸去,所幸這茶早就涼了,不然劉圖準被燙傷。
唉!劉圖最後只能嘆口氣,這都是第幾次被砸了,應該是從霜妃被打入冷宮,不,還更早,帝君生辰那日起,帝君原本暴怒的脾氣,更加旺盛了,劉圖不敢再挑戰傅翼的極限,認命的退下。
傅翼的脾氣誰敢忤逆,縱使是爲他好,也沒人敢進言。
放下奏摺,靠在龍椅上,冰冽的目光中多了一份渾濁的黯淡,皇太后的話在他耳畔響起,她惡言的詛咒,難道她的詛咒真應驗了嗎?
他當真不配得到幸福,不配得到愛情,不配得到親情,更不配享受天倫之樂。
近在咫尺的愛情與親情,還是從他手中滑走,宛如捧着一把沙子,越是用力緊抓着,越是從他指縫間滑走,最後一粒不剩,而他餘下的只是空涼的悲悸。
他渴望得到幸福,渴望得到她的愛,可爲什麼會變成這樣,他不相信真如她所說,不愛,若是真不愛,她會對自己露出那樣的表情嗎?自己的枕邊人,是不是真的愛自己,他能感覺到,他真的能感覺到。
不然,他也不會放棄對諾兒的恩情,也要他們的孩子成功降臨,可惜,他們的孩子還是沒了。
到底裡哪兒出了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要用如此犀利而果斷的手段與自己決裂,放棄他們的誓言,放棄他們的孩子,放棄他們的愛。
“啊!”狂亂的吼,傅翼抱着頭,修長的手指插入髮絲之間,狹長而晦澀的眸子有着千絲萬縷,理不清的情愫。
那日的情景席捲而來,那鮮豔刺目的血,那是他流失的孩子......
倏地,傅翼長臂一揮,桌面上所有東西都被全落地,聽得門外的人心驚膽戰,卻沒有一人敢進去。
帝都西城,西湖畔,傅府。
“請問夫人是?”老管家見門外站着一個大腹便便的美婦,驚豔的容顏,額心處還有一朵藍色的櫻花,不似是裝飾,看起來就像是天生的,如同那些胎記。
有些眼熟,老管家憑着他超凡的記憶思索,驚訝的叫道:“是你,你上次來找過少爺,不不不,不是你,上次......不不,你比她美豔,她額心處什麼也沒有,而你額心處有朵藍色櫻花,你不是她,不是。”
老管家有些激動,也有些尷尬。
“老伯,請問下,你家主人在嗎?”殷臥雪眼角彎成月牙,此刻的她以真容示人,本想易容,可隨即一想,沒必要,與其易一張平庸的臉,還不如以真顏示人。
“夫人,我家公子遠行,尚未歸。”美人面前,誰都有些心花怒放,老管家雖上了年紀,那審美觀卻未淡化。
“請問老伯,你家主子何時歸。”殷臥雪摸了摸高隆起的肚子,傅歧月交給她手中的笛子,她要物歸原主,再不歸還給他,說不定以後就沒機會了。
“這個就說不準,也許明天,也許明年,我家公子的行蹤沒人能掌控得了。”管家老實說道。
“這樣啊!”殷臥雪面容一沉,愁眉不展。
“夫人找我家公子爲何事?”管家問道。
“是這樣,有人託我將一樣東西送到傅府。”殷臥雪拿出笛子,雙手奉上。“能煩勞老伯將這東西轉交給傅公子嗎?”
“夫人,對不住,公子離去前有交代過,無論任何人送東西上傅府,一侓不能接收。”管家爲難的道。
“不能例外嗎?”殷臥雪不死心,換了個身份,結果卻一樣。
“抱歉夫人,讓你白走了一趟。”管家搖頭,見那高隆起的肚子,應該快要臨盆了吧。
“那打擾了。”殷臥雪失望的轉身,東西還不回去,這笛子又關係到傅氏皇朝的安危,不能交給別人,她是對傅翼失望,卻也還沒到想要毀了傅氏皇朝,現在她這個樣,見都不敢去見傅翼,更別說將笛子給他,叫人代勞,又沒可信之人,她跟紅袖關係也深,也沒想過讓紅袖代勞。
夕陽西下,殷臥雪依舊在街上走着,直到夜幕降臨。
“殷臥雪。”
殷臥雪沒回頭,她知道是誰,臉上也不見一絲驚訝之色,林長風這個人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深藏不露。
從他幫自己保守秘密開始,她就知道此人不簡單,留在傅翼身邊必有所圖,他是傅翼身邊的侍衛,卻幫着她瞞着傅翼,是可憐她嗎?殷臥雪不覺得,一個面無表情的人,就等於無心無肺,怎麼可能會可憐自己。
所以,她敢篤定,林長風不是傅翼的仇人,就是別的國人派來的人。
其實,殷臥雪連紅袖也懷疑,甚至,她還感覺到紅袖跟林長風是一個國家的人,他們爲同一個目的而來,當然,她也能感覺到,紅袖是真的要保護她腹中的孩子,因此,她才全然相信紅袖。
只要能讓她腹中的孩子安然無事,她可以藉助其他國家的人相幫,只要不傷害她的孩子,他們真正目的爲何,她不去理會。同時也感覺到可悲與慶幸,孩子的父親,爲了一個毫無根據的原因要犧牲孩子,與他爲敵的人卻想方設法的要保護這個孩子。
“殷臥雪。”林長風又叫了一聲。
“有事?”殷臥雪轉身,臉上的表情很平淡,彷彿水一般。
夜已深,寂靜的街道上已經沒有了人,月色將兩人的身影拉得很長,死一般的寂靜在空氣中漫延流淌,偶爾傳來打更聲。
殷臥雪臉上的平靜,讓林長風有些無從適應,殷臥雪,這三個字意味着什麼,不用他道明,皆心知肚明,他也醞釀很久,再次考慮,才鼓足勇氣叫出口,她的淡定自如,反而讓他無從適應。
腦海裡過慮了很多表情,卻沒有如此平靜。
她不應該驚慌失措嗎?不應該恐懼萬分嗎?就算她掩飾的功力極佳,也應該質問他,或是否定到底,然而,通通都沒有,卻只是鎮定的問他,有事?
“你不驚訝嗎?”林長風面無表情的臉劃過一道裂痕,是疑惑,是不解。
“驚訝?”殷臥雪絕豔的容顏上,表情平靜如水,神態淡漠如冰,嘴角卻劃過譏誚。“驚訝什麼?驚訝你如何知道我不是殷眠霜嗎?驚訝你如何知道我是殷臥雪嗎?驚訝我毫不避諱的在你面前露出真容嗎?還是驚訝我沒有當場否認,或是裝不認識?”
面對殷臥雪的咄咄逼人,林長風張了張嘴卻吐不出一字,喉嚨更是堵塞了般。是啊!驚訝什麼?現在的她除了腹中的孩子,恐怕什麼都進不了她的心,什麼也不能讓她的情緒受到波動。
孩子,林長風的目光移到殷臥雪高隆起的腹部,天天見,時時見,刻刻見,卻沒有像此刻這般刺眼,甚至還有些心痛。爲什麼?林長風無從得知,也許心知肚明,只是不願去承認,不願去接受。
殷臥雪見他不說話,接着又開口。“你既然能叫出殷臥雪這三個字,就足以證明你已經將我的身份摸得很清楚,也許從我入宮那天,你便知曉,否認只會讓自己難堪,何必呢?”
林長風心顫了下,隨即也瞭然,殷臥雪是誰,縱使曾經沒交集,卻也聽過她的傳言,蘭心慧質的她,他是傅翼身邊的侍衛,受傅翼之命暗中保護她,然而,他卻隱瞞了傅翼孩子的事,就憑這一點,她就能猜測他只是蟄伏在傅翼身邊,甚至可以說是韜光養晦。
“無言以對了嗎?”殷臥雪摸着肚子,轉身繼續朝前走。
林長風素來沉默寡言,不善言詞,默默的看着殷臥雪越走越遠的背影,即使懷孕,殷臥雪的背影依舊纖瘦,好似一陣風都能將她颳走,邁步默默地跟在她身後。
殷臥雪茫無頭緒地走着,沒有指定的去向,就這麼走着,哪兒有路往哪兒走,腳有些累,她卻沒有停步的意思,她是多麼的想就這麼走掉,離開帝都,離開傅氏皇朝,可是,想歸想,沒有衝動的失去理智,在所有的事還沒按排好之前,她不能走。
她都懷孕十一個月了,卻毫無生產的跡象,她懂醫術,身體狀況也清楚,並不擔憂,懷孕十二個月才生產,這樣的案例不是沒有,她只是悵惘,先前的預計,這時就是她假死帶着孩子離宮,二師兄提前準備好一切,就等着孩子出生,可這孩子到現在都還未出生。
“寶寶,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肯出來啊?”殷臥雪摸着肚子,苦笑的問道。
殷臥雪有時候在想,是不是孩子捨不得離開父親,所以纔不願出生,可想了想,孩子若是知道自己的父親......
殷臥雪猛然搖頭,不能想這些事了,孩子在她肚子裡會感覺到。
“殷臥雪。”林長風身影一閃擋住殷臥雪的去路。
殷臥雪猛然剎住腳步,卻因太急促,身子向後仰,林長風眼明手快伸出手扶住她的腰,才避免她摔倒。
“林長風,你到底想怎樣?”殷臥雪站穩腳步,扶着肚子,表情有些慍怒,她的平靜與淡泊是在不傷害她的孩子爲前提,若是誰想傷害她的孩子,她會失控的與那人拼命,剛剛林長風那一舉,若說不是故意,讓她差點兒摔倒到是實事。
“抱歉。”林長風也被剛剛的一幕嚇倒,她都懷孕十一個月,要是摔倒,可怎麼得了。
正常的孕婦都是懷十月就臨盆,而她多懷了一個月,依舊沒有生產的跡象,是因前三個月時,有兩次差點流掉,還有他真氣的原因嗎?無論是那種原因,林長風心裡不免擔憂起來,這孩子不會有什麼問題吧?孩子是她的,不管生出怎麼樣的孩子,相信她都會愛孩子勝過自己的命,可一旦是死胎,她能接受得了嗎?
除去這個,魏太后那裡也將會功虧一簣,孩子已經推遲了一月,魏太后的計劃也被打亂了,殷臥雪是清虛老人的傳人,根本不可能在她膳食裡下催產藥,他們也不敢,這個孩子已經晚了一月,萬一又因藥而產生復作用,所有努力就真的全盤結束,這個孩子對殷臥雪重要,對他們更重要,一點萬一都不能有。
意識到自己剛剛激動了點,平息怒意,殷臥雪微微一嘆,看着林長風緩緩說道:“林長風,你要跟就跟,不跟就請你轉身,別再跟着我了好嗎?”
“抱歉,不能。”林長風歉疚的說道,她現在懷有十一個月身孕,誰知道她什麼時候生產,說不定馬上就生產,誰放心她深夜一人在街上走。
冷風吹,兩人僵持着,誰也不退步,別看林長風面無表情,什麼情緒都放在心底,他要是執着起來,誰也扭轉不了他的想法。
最後,殷臥雪只能妥協,認命的跟着他回冷宮。
倒不是真妥協在林長風的執着下,而是他那一句話。“就算不爲自己着想,也應該爲腹中孩子着想,像這樣走下去,腹中的孩子會吃不消。”
冷宮。
“德妃娘娘,您還是先進去休息......”
“休什麼休啊?她怎麼還沒回來,都這麼晚了,她到底去哪兒了,不知道自己身體狀況嗎?”德妃憤憤的指責,想到殷臥雪那肚子,除了憤憤就是擔憂。
紅袖縮了縮脖子,沒再相勸,相比德妃的擔心,她卻平靜許多,有大哥在,能出什麼?
德妃又唸叨了幾句,見圍牆上躍下一抹身影,德妃臉色一變,提着燈籠了跑了上去,指着殷臥雪罵道:“殷眠霜,你不是想要擔心死我嗎?你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嗎?挺着個大肚子還早出晚歸,你安的是什麼心啊?存心想要嚇破我的膽嗎?警告你,要是我乾兒子有個好歹,唯你是問。”
“抱歉,讓德妃姐姐擔心了。”殷臥雪歉疚的道,明明是不順耳的話,聽到殷臥雪耳裡卻是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