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她死

冷帝的暖心小寵我要她死!

“修煉無暇決,雖能夠將任何武學成倍發揮,以一人之力,抵擋萬馬千軍,甚至做到真正的呼風喚雨,可是……”

說起自身的武功,那張彷彿已經融入玉魅肉身的面具,再猙獰,也無法掩飾他內心難以消散的凝重丫。

“人始終爲人,怎可能做到無暇?無論是誰,都不可能將任何武功至極的施展出來,除非,用他的命去換!”

他仰頭輕笑,揭起面具少許,露出勾着諷刺弧度的薄脣,飲下一杯烈酒,對他來說,更是斷腸的毒酒!

而聽了這番話的女子,只覺腦中轟鳴,那個人的模樣從她心底浮現,恍似不經意間,她即將失去什麼?

“不過無憂,你且放心。”玉魅苦笑着對她說,“你不過練了三層,那三層只爲護你心脈,加上我給你服下的碧泉,相生相剋,傷不了你分毫,至於北堂烈……媲”

爲時晚矣。

不過纔將入夜,腳下不斷傳來一聲聲找尋的呼喊,璞麟殿的頂端,卻那樣靜,那樣隔絕……

單薄清冷的月色,成了唯一的點綴,將那道身影籠罩得極爲不真實。

無憂與他,不過相遙數十步,可是爲什麼……她走不過去。

因爲他練了無暇決,所以,或許連下一個五年都活不到?

只要想到這一點,她的心就忍不住絞痛。

無聲的,她低首去看自己窒悶的胸口,才恍然,原來那裡還會爲他痛……

“你來了。”

靜默間,北堂烈忽而回首向她望來,一道溫潤淡然的視線立刻勾起她無限的回想,恍惚回到了夏宮,她總會在自己寢殿的頂端,以‘賞星望月’之名,偷得與他獨處的片刻。

一如此時,他料定了這世上誰也不知他在何處,但是她知!

“皇上……”無憂走到他身後去,壓抑着絲絲情緒,對他低聲道,“大家都在找你。”

“你不是找到了嗎?”他回她一笑,純粹透澈,纖塵不染。

無憂愁雲密佈的臉容更加沉凝,不知如何作答。

安慰他嗎?

可他是她的仇人。

況且,北堂烈應當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所選擇的,亦是他必須承擔的。

而無憂心中更明瞭,他不需要她的安慰。

“皇上……皇上,你在哪裡啊……”

張適悠那老邁無助的聲音一陣陣的從遠處傳來,寒夜裡格外的清晰,聽上去無可奈何,又有些喜感。

無憂撇過頭往那方望去,只見到一條人帶,打着燈籠,在宮中各處心急火燎的亂竄,唯這裡無爭。

男子淡啞的聲線摻入了夜風裡,“陪朕坐一會兒。”

她,拒絕不得。

他們比肩而坐,月光將一大一小兩個身形拉出長長的影子。

但是,決計不會讓任何人發現那蹤跡。

彷彿又回到從前了,只是他們彼此之間,互換了身份,如今可以任性的,是他。

無憂抱着雙膝,乖順的坐在男子身旁,彼此之間沒有多餘的語言,只要靜靜的坐着,便是一種慰藉。

朝炎的赤宮,比夏宮來得剛毅,冰冷,矗立在寒風中不可撼動,又似鐵血無情。

只是這寂夜裡的囚籠,囚得住人心嗎?

此刻無憂終於明白了,爲何身旁的男子不願意去見他的生母。

索性讓神志不清的母妃認錯了人,那麼他不再出現,更不相認,就算將來死了,也不會給誰帶來痛苦。

爲什麼……要練那種武功?

“爲什麼……”女子低垂的視線滲出絕望和不解,開合了脣齒,喃喃出來。

心裡,其實是捨不得的。

北堂烈不看她,思緒彷彿漂浮得很遠,良久之後才淡聲敘述起來。

“朕的母妃出身庶民,在皇宮中無依無靠,若她誕下公主,必定要被送去當質子,可她生下了我。”

“中土之戰,夏與西邏結盟,沐州因而覆滅,西邏女王分得沐州財寶無數,你父皇得到了冶鐵之術,而沐氏最後的皇族流落至朝炎,以世代爲奴之契,求我父皇保全,更送上他們皇族的秘寶——無暇決。”

他語速緩慢的說着,就像是從前任何一個夏無憂難眠的夜晚,他只好說些不着邊際的故事哄她。

這次,他身在其中。

“母妃並未因我而好過,後宮爭鬥,殘酷無情,躲不過,只得與人鬥狠,朕七歲那年,父皇將我與其他四個年歲相當的皇子喚到御書房,他拿出無暇決,告訴我們,學此武功,可天下無匹,助朝炎大業更進一步,可,學此武功,至多活到而立之年,他說,誰敢練,誰就是朝炎的儲君。”

說到這兒,北堂烈側過臉去,看着臉容僵愕的女子,綻出比月色更加純淨美好的笑容,然後甚是輕鬆的說,“我敢。”

只爲這兩個字,此生便是萬劫不復!

由始至終,他無法選擇。

世人都怕死,他不怕,所以先皇許他儲君之位。

夜都之戰,本就是一個局!

故意失守,故意被俘,不成功便成仁,亡夏,他做到了!

君臨天下,是他應得的!!

那麼……

“無憂。”男子粗礪的手指撫上她的臉頰,輕柔的動作,不加掩飾的情愫,從那指尖緩緩流出。

他說,“你要聽我的話。”

只要她願意聽他的話,那麼他定保她一世周全。

夜,又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深了。

他有生的時日,是否又短了一些?

想到這個男人終會在不久的將來死去,她心裡就好難過,好難過……

一夜。

無憂睜開眼時,視線裡已有了白晝的光亮。

片刻她回想起在璞麟殿頂端的事,再醒過神來,發現眼前的一切都那麼熟悉。

這兒分明就是璞麟殿的內寢,而她,正躺在北堂烈那張黑紅相間的闊綽的龍牀上。

“怎麼會……”

女子略感茫然,明明昨夜她只是與他坐在房頂上的。

昨夜……

對了!

猛地想起那張德妃塞給她的紙條,丑時,未央西北角。

她找她究竟有什麼事呢?

也罷了,想來后妃之間,互相爭鬥的招數百出,變化莫測,她和素瑩是璞麟殿的人,沈昭儀實在是蠢到了家纔會想來踩。

有人踩,自然就有人扶,立場不同而已。

無憂不赴約,便永遠都是站在中間的人,再說這都已是第二日,宮規森嚴,不許人私下相會乃爲人之常情。

畢竟腦袋只有一個。

就是……

再看看她身處的地方,女子又是長嘆一口氣,默默告誡着自己以後千萬不能再這樣迷糊!

剛起身,余光中才瞥到那屏風後面竟然跪坐着一個人!

無憂嚇得幾乎出聲,那人仿是在打盹,聽到牀上的聲響,才醒過來,起身轉至她眼前。

“素瑩……你嚇死我了!”

看到人是她,無憂提起的心總算放下些。

素瑩手裡捧着紫衫,應是給她換的。

“這赤宮裡還有誰能嚇死你的?”她對她打趣,語氣自來有些神秘,那張自來跋扈的臉容,今日卻收斂平靜很多。

昨兒宮裡所有的奴才都在找皇上,卻不想到了後半夜,璞麟殿一干等人,都見了皇上抱着夏無憂回來。

愣是驚駭!

他將女子安置在此,也是都知道的事。

無憂聞言,心上滋味難明,“那……”

“你放心吧,張公公已經吩咐我們,此事不得聲張,否則會掉腦袋!”素瑩猜出她憂慮,利落的說,又衝她寬慰的笑笑,“辰時快過了,再不久皇上要下朝了,來,我先伺候你更衣洗漱。”

伺候?

無憂怔了一瞬,憂愁的望住跟前精神十足的人,“你……”

“我什麼我吖!”撐開了衣裳,素瑩不由分說幫她穿戴起來,已然把她當主子來服侍。

不知爲何,今日她舉止有些強勢。

“你什麼都不用說,我心裡都明白的,有些事,日後就見因果了,就算不做娘娘,也不見得比各宮各院的主子們弱。”

替女子換上嶄新的紫衫,再在她腰間繫上味兒清淡的香囊。

“這香囊是我昨夜做的,好看嗎?”素瑩將她打量了番,綻出滿意的表情,又推着她準備到鏡前梳妝。

無憂忙轉身打住,搶了她手裡的梳子,“我自己來吧!”

奴婢不像奴婢,她到底成什麼了,這兒可是璞麟殿!!

“無憂。”素瑩臉上閃過抹詫色,隨即反而淡然。

烏黑的眼眸定了定,再對她道,“自皇上回宮後,人所共見,皇上待你就是比別人不同,不管你可有準備好,即成的事無法改變,就如我昨日親手打了沈昭儀,自那開始,不是她死,就是我亡了。”

你腳下行的每條路,並非定要與你的心意相同,但那都是你的選擇。

“素瑩,爲何你今日……”

“太后駕到——”

一聲亢長的通傳,響徹璞麟殿。

內殿相持的兩個女子雙雙回神,素瑩抓住了無憂的手,對她笑道,“你瞧,太后纔回宮就來了璞麟殿,皇上還未下朝,怕是我已經沒有多少活頭了。”

她臉上盡是絕然之色,終是難逃一死!

無憂小嘴啓合,不知是被她風風火火的性子所撼,還是因爲她乾脆迎死的那顆心。

“不過,我不後悔。”

她伸手替無憂整理的有些散亂的髮髻,神色之間淡定了不少,反而對女子囑咐道,“若我過不了這一關,你且不用替我難過,每年此時爲我上炷香即可,我自小流離戰禍,想必死了也是無主之魂,但我會保佑你的。”

“可是,可是……”無憂慌了,這來得太突然!

“你是想說昨日是皇上下旨讓我去打的沈昭儀嗎?”

素瑩對她露出淺淺的笑容,看她就如看無邪的孩子,“無憂,你真傻啊,凡事皆有代價,我始終是個奴才,但你不同,你是皇上心裡的人。”

亦是昨日領旨時,她便料到這樣的結果了。

她親手賞了沈芸璃一頓狠棍,就算死,此生值得!

她也是個知道自己死期的人,所以她等在這裡,就爲能與這女子說一會兒話。

即便,她們已無時間交心。

但聞身後窸窣的步聲越行越近,素瑩加快了語速,對女子說,“秀秀並非你看到的那樣膽小怕事,張公公尚可信賴,但務必要讓他知道你是可以幫他的人,你記住,自你入宮就與我們不同,你只能行你自己那條路,不要再假裝逃避了,你,逃不掉的!”

幾乎在她話畢的同時,外殿在頃刻間涌入大批人馬,當先的,是朝炎地位最高的女人。

“來人,將這兩個擾亂璞麟殿的賤婢拖出去斬了!哀家今日要替皇上肅清後宮!”

冷酷威嚴的女聲落下,鐵血的侍衛軍向無憂和素瑩擒來——

無憂甚至未看清楚朝炎的皇太后到底有着一張怎樣的面容,素瑩猛地橫身擋在她跟前,大喝了聲,“且慢!”

依稀,那殿門中的華貴女子,彷彿輕微一怔,頭上鳳釵金流蘇亦有輕微的晃動。

沈太后威嚴呵斥,“賤婢,你有何資格同哀家說‘且慢’?”

素瑩比任何時候都要理直氣壯,她將無憂完全擋住,昂首挺胸的回道,“說沈昭儀是非的人是我,親手對她施以仗刑的人也是我,與我身後的人無關,一人做事一人當。”

“只怕你當不起!”太后一揮錦袖,鳳儀橫掃整個璞麟殿。

轉眼之間,獨聽太后之令的黑甲侍衛便將無憂和素瑩團團圍住。

那雍容的女人,再步步行進……

“哀家在潭翊山爲朝炎子民誦經祈福,卻聞有夏氏皇女亂我朝綱,什麼‘復’星公主,禍兮亦是福兮,一朝亡國,他朝再復,只要夏無憂一日不死,夏國難滅!”

走到素瑩跟前,她昂首冷聲一笑,尖銳的眸凝在她身上,徹骨的冰寒,“你以爲哀家找你算那後宮不入眼的爭鬥之事,不過是打了哀家的親侄女幾棍,何妨?”

她笑得無謂又無心,臉孔綻出殘忍之色,“哀家那做昭儀的侄女蠢鈍如豬,死不足惜!”

猛地——

她把擋在前面的人狠狠推開了去,再前行一步,沉甸甸的壓到無憂面前,字句狠辣,“哀家,要的是朝炎風調雨順,國泰民安,要你這個魅惑君主的妖女死!”

彼時,無憂纔看清來人的容貌!

朝炎的皇太后,竟是如此年輕!!

她平整如玉的臉容上一絲細微都沒有,鳳目含威,紅脣如焰,頭上繁瑣的珠寶,和妖嬈身段上的那襲華袍,都成爲多餘的點綴。

她看上去太年輕,太美貌,太兇悍,以至於她至高無上的身份,和她出現便展現的狠辣,一切的一切,都讓人感到詭謫的不寒而慄。

這樣一個女人,讓北堂烈千方百計想置於死地,卻又不得不將其迎回皇宮。

沈氏一派,因這個女人而強大。

而此刻,無憂隻身一人,面對她。

難掩的是那比任何都囂張絕狠的氣焰,女子與她相對,只顯得渺小如塵,反抗都成多餘。

可就是這塵埃,礙了她的眼。

“哀家,要你死!”

怨毒的話語方落,遠處又有一道聲音響起——

“皇上駕到——”

遠遠的,張適悠那老邁卻尖利的嗓音,從外面傳了進來,真真如場及時雨,竟讓人感到寬心?

旋即,又是一行人從外殿行進其中,讓這寬綽的璞麟殿,都顯得有些擁擠了。

不及那男子轉入,衆人已經臣服,啓聲高喊,“吾皇萬歲!!”

無憂跟着衆人一併跪下,卻在這一次,不知爲何,不似以往只管將腦袋深埋,而是擡眸,循着來人出現的方向望去。

她在向他求救嗎?

她不確定,只是,她想在這一刻見到他。

爲何會有那麼多爭鬥?到底爲誰而鬥?

明明她已亡國,明明他活不了多久,到底……他們此生都在追尋些什麼?

便在那心中不自覺的期許下,身着金袍的男子闊步行來,那雙淡靜平和的深眸,竟也是望着她的。

未有遲疑,他直徑走到她跟前,探手將她扶起,再回首對那高貴的女人道,“母后纔將回宮,爲何不做休息,偏勞師動衆,到朕的璞麟殿,所爲何事?”

沈太后斂下豔容,擡起臻首,字字質疑,“哀家纔不知,皇上是否果如傳言,被妖女迷了心智,任由妖星在此興風作浪,哀家不過想肅清後宮,以正綱常。”

北堂烈嚯的一笑,眉目間冷色泛起,不經意的淡語,“母后所指,可是民間流傳的復國公主一說?”

他再望向無憂,暗眸仿是在打量她的所有,末了勾脣,意味不明的說,“朕還真不知,你竟有如此本事呢……”

女子無法作答,更不知如何回答。

什麼復星妖星,她纔是第一次有所聞。

餘光裡還有素瑩跪倒在地,原以爲可怕的事情,卻不止如此簡單輕易。

此刻她是衆矢之的,彷彿,就連北堂烈也在……質疑她?

那麼昨夜他說的那些話……

沈太后根本不看這方,轉身背對,漠然問,“想必今日在早朝時已有大臣聯名上奏,不知皇上有何裁決?”

男子眼底泛起寒意,緊視着無憂的眼眸,漣漪跌宕。

倏的,他放開了始終抓住她的那隻手,一個回身,將背對她,再揚聲,盡是殘酷,“若真爲妖星,定當誅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