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劍出鞘,霍然指向面前的女子,一字一句,從宇文熠城薄脣間傾吐而出,落在她身上的寒眸,這一刻,便如同他手中泛着青冷銳芒的利劍一般,嗜血而狠絕。
上官翎雪卻是驀地媚聲一笑,笑意中卻是滿布譏誚與惡毒,“宇文熠城,你對夏以沫還真是情深意重啊……連她跟別的男人生下的孽種,都這樣百般維護……”
望着面前男人因爲她口中吐出的“孽種”二字,墨黑眼眸中一瞬陡盛的寒厲與殺意,上官翎雪一笑,突然轉口道,“好啊……你不是要我放了祁長安與祁長樂嗎?可以……只要你答應回到我身邊,一輩子跟我在一起,我就放了他們……”
不意她竟會提出這樣的條件,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一怔。
宇文熠城眼中冷意如刀,抵在她面前的長劍,發出壓抑的極深的細微錚響,一瞬激增的殺氣,如冰雪一般籠住整個花廳。
但是,這一劍,宇文熠城卻終究沒有刺出去。
誰都能夠看出來,他厭憎恨惡的恨不能殺了她,但是,她提出的條件,卻又讓他投鼠忌器,讓他猶豫,甚至讓他真的不得不考慮這種可能性……
白冉冉看得清楚,心中突然漫過陣陣說不出來的情緒,似苦似甜,平靜而又激盪。
“上官翎雪,你覺得這樣有意思嗎?”
女子清湛嗓音,在一片詭異的沉默中,緩緩響起,如流水淙淙,平靜的劃過每個人的心頭,“……即便宇文熠城答應了你的條件,又能怎樣?……他爲了我,爲着救我的兩個孩子,答應跟你在一起……不過是更加證明他喜歡的人是我,可以爲着我付出一切罷了……”
從白冉冉口中吐出的每一個字眼,甚至可說是心平氣和的,就如同在訴說一件如日升月落、四季變換這種再稀鬆平常不過的一件事實而已。沒有炫耀,也無所謂刻意的證明什麼,或是刺激什麼。
因爲她說的,本就是事實。
“這樣的宇文熠城……”
白冉冉靜靜凝視住面前的上官翎雪,澄澈透亮的眼眸,如水一般清湛,甚至帶着一絲憐憫,“……即便他跟你在一起了……上官翎雪,你便真的開心了嗎?……”
上官翎雪妝容精緻的臉容,隨着從她口中吐出的每一個字眼,正在迅速的龜裂,如同毒蛇蛻皮,一點點的露出內裡扭曲可怖的真容。
“住口……”
驀地打斷白冉冉的話音,此刻,上官翎雪射向她的一雙眼眸如血,目呲欲裂,眼中恨意,像是恨不能立即撲過去將她剮了一般,“夏以沫,若不是因爲你,我何至於落到今日這個地步?……若不是因爲你的出現,我如今還和宇文熠城好好的……若不是因爲你,他又怎麼會不愛我?……”
女子嗓音撕裂,一字一句,尖利如同指甲颳着磨砂玻璃一般的刺耳,那落在白冉冉身上的眸光,更是淬滿了怨毒與瘋狂,如同吐着信子的毒蛇,像是下一秒,就會撲向前將她一口咬碎……
而與此同時,宇文熠城與祁清遠卻幾乎同時微微踏前一步,形成了一種保護般的姿態,擋在了白冉冉的面前……
兩人目光相撞,眼中俱是複雜,但掩藏在眼底深處的執着與堅韌、絕不退讓,卻又是那般的如出一轍。
這樣的被人在意着、愛護着,叫白冉冉心中一瞬說不出是怎樣的滋味。幾許歡喜,幾許苦澀,幾許茫然,更有幾分悽楚。
因爲她知道,這其中的一個男人,註定將會被她辜負,被她傷害……到那個時候,她要如何面對他呢?
微微垂了眼睫,斂去心底這些不合時宜的情緒,擡眸,對向面前女子駭人的瞳光,白冉冉溫聲開口道,“那你呢?……上官翎雪,你愛宇文熠城嗎?……”
上官翎雪似不意她會突然問她這樣的問題,微微一怔,旋即充血的眼眸中,卻是倏然掠起瘋狂而熾熱的情愫,“當然……”
女子似覺得她這問題問的極之可笑與多此一舉,尖銳嗓音刺進偌大的花廳裡,狂熱的久久迴盪着,“……沒有人比我更愛他……”
“不,你根本不愛他……”
白冉冉的聲音卻是異常平靜,“上官翎雪,若是你真心喜歡宇文熠城的話,又怎麼會捨得一次又一次去傷害他在乎的人呢?……上官翎雪,不要再說什麼是我將你害成了這樣,你原本就是這樣的人……惡毒、嗜殺、不擇手段、機關算盡、視人命如草芥……愛一個人,理應是將自己最美好的一面表現出來,是讓你覺得你會爲了他,想要讓自己變得更好……而不是一次又一次的拿喜歡他,得到他爲藉口,做盡一切傷天害理的事情……”
一字一句,白冉冉緩緩道,“上官翎雪,像你這樣的人,根本不配愛人……更不配得到別人的愛……”
那從她口中擲地有聲的吐出的一句“不配得到別人的愛”,就像是世間最惡毒的字眼一樣,擊中上官翎雪。
從來沒有人如此詛咒過她,更加從來沒有人像她這樣將自己的真面目,毫不留情的揭開,暴露在日光之下,讓她撕裂一直以來的僞裝和假象,再無所遁形……
這一刻,上官翎雪恨毒了她。
一直以來,她都恨毒了她。
因爲她說的,每一件事,每一個字眼,都是事實。
但她卻不想承認,更不願意承認。
“白冉冉,我殺了你……”
惱羞成怒,上官翎雪眸色猩紅,不顧一切的撲向白冉冉,直要將她生生撕碎了一般。
宇文熠城眼中抹過濃重的厭憎,一掌擊向她的肩頭,將她狠狠盪開。
上官翎雪被迫的踉蹌一步,癱倒在地,一雙似要滴血般的眸子擡起,終於褪盡一切的僞裝,充滿怨毒的瞪向那個爲着白冉冉一次又一次毫不留情的出手傷她的男人……
她不甘心,如此的不甘心。
掙扎着,上官翎雪想要爬起來,想要再一次上前,將那個害得她落到如此境地的女人千刀萬剮、碎屍萬段……可是,四肢百骸在這一刻,卻突然毫無力氣,如同全身的經脈,都被人抽走了一般……
心中一凜,上官翎雪馬上反應過來,“你們在這裡下了毒?”
瞧她的樣子,顯然已經是毒發,祁清遠溫聲道,“在你領我們進來之前,我便在整個山莊落了毒……”
頓了頓,解釋道,“你放心,不是什麼會立時要人性命的毒藥,只是叫人一時半會兒渾身無力,什麼都做不得罷了……”
“你們以爲這樣就可以救得了祁長安與祁長樂了嗎?”
上官翎雪卻突然哈哈一笑,眸中怨毒,一瞬似能滴出水來,扭曲的臉容上,半是瘋狂,半是嘲諷,“……難道你們一直就沒有聞到什麼味道嗎?……”
衆人心中皆是一凜。細細一嗅,竟果真聞到了輕微的火油味。各人臉色都是一變。
宇文燁華最先反應過來,掠至花廳的大門,那股強烈的火灼氣味越來越濃烈,同時襲面而來的那股熱浪也漸漸溫度更高,目色一沉,宇文燁華伸手去推那緊閉的房門……這一下,他用力了無分的力氣,那緊閉的房門卻絲毫紋絲不動,貼於門上的掌心,卻被那股灼熱的溫度驟然一燙,迫的他只能鬆了手,垂頭一看,掌心竟是被灼的一片通紅,發出輕微的皮膚燒焦的氣味……
“哈哈……”
上官翎雪得意的而瘋狂的尖利笑聲,就在衆人皆是驚疑不定的震盪中,突兀的響起,明明在笑,卻如同鬼梟夜啼一般可怖,“……早在你們踏進這裡的時候,我便命人在花廳外面澆上了火油……很快,這裡所有的人,都會被燒成一堆白骨……”
女子鬼魅一般的笑聲,如同鈍刀子刮在鐵片上一般刺耳,衆人望着她近乎得意的神情,心中卻皆感到陣陣的不寒而慄。
因爲這花廳極大,又是門窗緊閉,以致他們竟沒有一個人察覺到屋外的異樣……
“上官姑娘,別忘了,你也會死在這兒……”
祁清遠平靜的指出這個事實。
哪知上官翎雪聞言,卻是笑的更歡快了些,只是,破敗嗓音中卻殊無半分的喜意,惟有數不盡的怨毒,與空氣中越來越濃烈的火腥氣交織在一起,“我今日引你們來,本就沒有打算再活着出去……”
略略轉眸,女子望向那個正在找着出口的男人,眼中毫不遮掩的閃過一抹鄙夷,“齊墨大哥,我勸你還是不要白費力氣了……這裡,所有的門窗,都被我拿鐵鑄了……現在,這裡就好比銅牆鐵壁,誰也休想逃出去……”
鄙夷過後,卻是滿滿的得意。上官翎雪似乎毫不介意,自己也在其中。但一瞬,女子眼中已褪盡了一切的得意,惟餘滿腔的怨毒,驀地射向宇文熠城與白冉冉,“……我得不到的東西,你們也休想得到……今日,我們大家就一起死在這兒吧……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