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太師的壽辰正好在皇帝之後兩天,今年是他五十大壽,五十而知天命,這個壽辰算是很重要的。
皇帝特賜他可以大肆操辦一場,於是廉太師也沒有客氣,文武百官大多都拿到了請柬。
華燈初上,太師府熱鬧非凡,到處是繚繞的紅色薄紗,紅色的燈籠紙上是大大的壽字。
十四的圓月散出的清輝籠罩了整個世界,太師府人流涌動,賓客們笑語歡聲,給太師祝壽,同同僚應酬,僕人們忙碌地穿梭其中。
太師作爲朝中元老,再加廉家在承國的地位和勢力,即使是皇帝本也應該親自來恭賀一番。此次皇帝雖沒有親自來,也派了貼身太監送來了賀禮。
別的客人送的都是奇珍異寶,古玩書畫,靈藥芝草之類。
熱鬧的氣氛裡,楚岫心裡絲毫不好受,不僅因爲前兩天和皇帝間的那點事,也因爲就是這個太師府,是他到這個世界最開始所待的地方,而那些記憶實在不是什麼好回憶。
這幾年來,楚岫雖和太師沒見過多少面,但每次對面,他都能從太師的壓抑的眼裡感覺到憎恨。楚岫雖每次都和顏悅色一副下官和晚輩的姿態躬身行禮,心裡其實也相當不好受,畢竟是這個人毀了原來的楚岫,但是也是這個人成全了他。
楚岫送了一副書畫,唱禮說道,自己親自爲太師壽宴書畫了一副畫送於太師。
楚岫的書畫在承國還算值錢,因爲畢竟皇帝都收他的字畫做禮物,還珍愛異常。
太師坐於上座,紅光滿面,早年他曾入過軍鍛鍊,升值後才入朝任職,之後由於支持現在皇帝登基,是那時堅定的太子派,又爲人圓滑有手段,一直以來平步青雲,步步高昇坐到了現在的太師之位。
而他的四個兒子,除了大兒子不務正業外,其餘三個兒子都很爭氣,或在軍中磨鍊,或在六部爲官。
這個五十歲的男人看起來並不老,身體挺拔硬朗,國字臉,高鼻樑,目光尖銳有神,說老當益壯正是好年華也不爲過。
楚岫將畫自己呈了上去,他畢竟是皇帝身邊的紅人,說不定還是皇帝的枕邊人,太師也不好搏他的面,笑哈哈地接過畫便要看易大人的墨寶。
卷軸還沒完全打開,廉太師臉上的笑容就斂住了,沉沉地有些壓抑。
他把畫收起來,展了臉色,又笑道:易大人一筆墨寶果真不俗,老夫能得一副,頗爲欣喜,甚是有幸。
雖然大家都想看易大人送的那副墨寶到底是什麼樣,但太師收得快,又自己拿着,之後借身體突然不爽利回房先歇會兒,畫也被他拿走了。大家問楚岫畫中是什麼,楚岫笑着答曰,青松不老。大家也就沒興趣再問。
楚岫被廉太師送進宮,他之後想了很多事,覺得當初被廉太師所劫有很多漏洞,他不得不猜測廉太師是故意等着劫他,故意將他送進宮,很大可能靜姨也是被他劫持關押起來了。楚岫這幾年一直關注廉太師府動靜,還請人來探查過,但都沒有什麼結果。
廉太師剛纔看到那副畫有易蕤之的畫臉色大變,便肯定了楚岫所想,廉太師應該還沒忘記畫中人,並且還有很深的印象。
楚岫覺得自己也許就是和畫中人太像了,所以才遭廉太師憎恨的。
酒宴還沒開始,楚岫和幾個相熟的同僚說了些話,便有人來請他。
由於月朗星稀,天氣晴好,酒宴是在太師府的前院院子裡進行,綠樹婷植,繁花開放,花香酒香香風陣陣,歌姬舞姬在臺上表演,一派歌舞昇平觥籌交錯之景。
楚岫隨着帶路的老僕一路往太師府後院行去,祁鋒一直跟着他,到了一個月亮門,老僕說祁鋒不能跟着進去。
祁鋒站着不動,有楚岫到哪裡他跟到哪裡之勢,楚岫對祁鋒笑了一下,說道,“我正好有些冷,你去把我的披風拿來在這裡等我吧。”
祁鋒看楚岫給他打眼色,便受命離開了。
過了月亮門,後面便是太師府的後院,是府裡女眷所居之地,還有府裡見不得光的處所也在這片地方,比如楚岫剛到這個世界所待的地牢還有養傷所住的院子。
太師府的後院裡遍種桃樹,一路的路邊、院子牆角、假山旁、小池旁,一片一片的全是桃樹,其實瓊英原來並沒有這麼多桃樹,是先皇的易貴妃喜歡,所以皇宮裡種了很多,民間跟風也就種了,沒想到這樣最後把瓊英變成了一座桃樹城。城裡的綠化樹木多半是桃樹,還形成了桃溪這樣的特色景象和文化。
楚岫在早先就調查好了太師府的地圖,知道現在所去的地方是太師的居所,據說那裡是太師府的禁地,太師在那裡書房臥室一體化,沒有準許誰都不許進。
楚岫原來以爲裡面有貓膩,曾經花錢讓高手去探察過,但沒有發現異常。
“沈伯,父親正在書房等呢。易大人,有禮了!”一個身穿赭紅氣宇軒昂的年輕男子從前方過來,看到老僕和楚岫便停下來打招呼。
楚岫微笑道,“大公子客氣了!”
這裡是庭園裡的空地,旁邊巨大的矮缸裡種着荷花,荷花還沒開,嫩綠的葉子長得茂盛。
月亮的銀輝灑在楚岫身上,白色的錦袍上袖子領口下襬上銀線繡的蘭花在光下反射着流光,緊收的腰身,襯着他修長的身形,姣好的臉在月光裡彷彿本身就是光源,散發出清冷又魅人的氣息。
太師府大公子廉湗本就斷袖之癖嚴重,再加上對楚岫別有情懷,此時看楚岫對自己笑,那雖是客氣的笑,他也覺得別有幽情,便對沈伯道,“我有話和易大人說,你先到前面等等。”
接收到廉湗曖昧的眼神,楚岫眼神深了很多,臉上仍是客氣的笑,道,“不知太師大人有何事,這麼熱鬧的日子前面的客人都在等,他卻要單獨見我?”
“楚岫,從第一次見你,我就對你戀戀不忘,沒想到過了五年,你倒越長越美。我想你心都想痛了,我本是要去找你的,只是沒想到皇帝把你佔着,父親把我管着,這麼久都沒有機會。”廉湗一個已過而立的男子,家中娶的正妻撇在一邊,倒是養了不知多少個孌童,還喜歡在外面亂搞,即使在路上遇到個長得清秀的,他看着喜歡上了,也會將人弄回府,因此不知道讓太師爲他善後擦了多少次屁股。若別人說到斷袖,定會將他的例子拿來好好說笑一番,最開始太師是不管他的,這幾年不知怎麼對他嚴厲起來,一律不准他再到外面亂來,這樣瓊英城裡倒是平靜了不少。
楚岫聽他這麼說,心裡氣得冒火,不過,臉上笑倒更柔了,“大公子這麼說,可叫我怎麼承得起你的情。太師找我有事,我還是先去了。”
“那個老東西沒對你安好心,不要去了,和我去一個地方吧!”
廉湗相貌堂堂,不說話倒是一副氣派的正值公子樣,不過,一說話就顯出一副舔色的饞樣,他抓住楚岫的手輕輕揉摸。
楚岫手被廉湗捉住,心裡直犯惡心,把手抽出來,說道,“太師大人以正直嚴厲聞名當朝,能對我安什麼心,你快放開,我還是先去拜見。”
廉湗臉色變了一下,語氣憤憤,“我就見他有一次摸着一張畫像裡的人眼神纏綿不已,連我進了房間他都沒發現,”廉湗說到這裡,將嘴湊到楚岫耳邊去說,“你知道那畫裡是誰嗎,呵呵,那裡面是你!”
看到楚岫驚訝的神情,他又笑了,“想不到吧!我也沒想到,他居然也做這種事!他自己就是個斷袖,還來管我!”
“你還是不要去了,即使你是皇帝的東西,他碰了,皇帝也不能不賣他面子。”廉湗神情輕佻,“我想你這麼久了,和哥哥走吧!”
楚岫眼神又深了幾分,臉上仍然笑容不變,道,“說起哥哥,說不定你還真是我哥哥!太師大人舔犢情深,我又是無父無母,今日太師見我,我正要問此事來着!”
楚岫笑得一臉燦爛,轉過身走了。
廉湗聽楚岫這麼說,看向他離去的背影,心裡倒像塞了個大石頭般不好受起來。
說起來,他父親開始管他,是在他那次春遊會上見了楚岫回來,以後喜歡的孩子或少年就不自覺要帶上幾分楚岫的影子,他父親應是發現了這個,所以就對他限制。
說不定還真如楚岫所說,他父親在外風流,留了這麼個種。
月亮在廉湗臉上留下的陰影,讓他的臉看起來有幾分陰沉,不過,片刻,他又兀自笑開了,說道,“既然都被皇帝玩弄了,和哥哥有一腿能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