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光不多時就消失不見,這夜,晴了數日的天忽然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也不知是不是後院沒了蟬鳴的緣故,秦雨纓睡得格外的沉,她隱約記得自己做了個稀裡糊塗的夢,在睡夢中翻身時,有溫熱的呼吸拂過耳畔,微麻,微癢。
揉了揉耳朵,那氣息卻又輕輕吹拂過來。
“別鬧……”她嗔怪。
下一刻,身子卻忽然一僵,徹底從夢中驚醒。
她猛地翻身而起,看向身旁那人。
熟悉的面容,熟悉的氣息,熟悉的陸泓琛,似乎有哪裡變了,一時間卻又說不上來。
她不假思索伸手捏向他的臉,將那張棱角分明的臉生生捏得變了形。
正要發問,卻聞這座冰山率先開口了:“太陽曬屁股了,今日是本王納妾的大日子,你身爲正妃,竟敢賴牀,看來是本王平日裡‘懲罰’得不夠了?”
秦雨纓瞪大眼睛,如同見了鬼:“你你你……”
“我什麼我?”陸泓琛問。
秦雨纓不信邪,“噌”地從牀上站起身來,上下打量他。
直到在他闔黑的眼底,瞧見那絲再熟悉不過的笑容時,才恍然明白過來:“好啊,陸泓琛,你敢耍我!”
兩隻拳頭正要砸向某座冰山,身子卻忽然一暖,已是被他整個抱在了懷裡。
“陸泓琛,你……”
來不及將話說完,脣就被堵住。
他掠奪她的細膩柔軟,彷彿這一刻稍縱即逝。
脣與脣交織,吸允着,輾轉着,反覆着,先是輕輕啃咬,而後舔舐着那貝齒與香舌,久久捨不得分離……
秦雨纓被吻得氣喘吁吁,忽然覺得有些不對。
好不容易掙脫開來,低頭一看,又是驚又是喜,肚子已然大了回來,與先前並無兩樣。
“孩子很好,本王也很好。”陸泓琛道。
聲音溫柔,略有些低沉,猶如一陣溫潤的風,平日裡便是如此,時隔數日再聽到,更是好聽得令她着迷。
她睫毛顫了顫,收起臉上的喜色,故意板起臉道:“誰在乎你好不好?休妻還是合離,你自己選吧。”
陸泓琛不怒反笑:“天地之大,你逃不出本王的手掌心。”
“不行,我與太后有言在先,哪能食言。”秦雨纓撇嘴。
“那是之前的事了,昨夜過後,母后早已忘了個一乾二淨,如何能夠作數?”陸泓琛問。
“作不作數,我說了算。”秦雨纓偏與他槓上了。
她心裡有氣。
無論是誰,一覺醒來肚子平了,孩子沒了,夫君也不見了蹤影,都定會如她這般氣惱。
“作不作數,本王說了算。”陸泓琛二話不說,再次將她攬入懷裡,語氣霸道得可以。
秦雨纓哼了一聲,被他寬厚溫暖的手掌輕撫着臉頰,感受着那粗糙的磨礪,心裡的氣忽然就消散了不少,嘴上卻依舊不肯服軟:“去了這麼久,終於肯回來了?那混沌之門裡沒有你喜歡的如花美眷?”
分明是有意挪揄,話說出來卻有點酸溜溜的。
陸泓琛聽得很受用:“如花美眷,如何比得過家中河東獅?”
秦雨纓又哼了一聲。
看着她氣鼓鼓的小臉,他伸手捏了捏,只覺得怎麼也瞧不夠:“本王瞧見,那徐子誠又來打攪你了?”
說起那徐子誠,秦雨纓就覺好笑,當時徐子誠昏迷不醒,她本想找個懷有異心的丫鬟塞在其懷裡,哪曉得喻世墨竟親自跑了過來,正好湊一對兒。
兩個男子,可比一男一女有趣多了。
只可惜啊,這些事只有她與那湛飛鳴有記憶,旁人皆是不記得的。
這麼一想,不覺有些興致索然。
看來這一切真的只能當成是一場夢了,不過夢中之事卻也多多少少給了她一些啓發,她記得蒙棲元上次走時,的確給她留下了幾隻蠱蟲,若其中有那子母蠱,不妨下在太后身上,讓太后好好嚐嚐她的厲害……
讓太后一個老人家痛不欲生,未免太不人道,不如就用蠱蟲將她變醜好了,變得滿臉全是密密麻麻的大黑痣,倒看太后還有何心思橫挑鼻子豎挑眼……
陸泓琛未用法術窺探,卻也能洞悉她的想法,忍不住颳了刮她的鼻尖,語氣既是寵溺又是無奈:“你呀,爲何總有這麼多鬼主意?”
看着眼前這張俊逸逼人的臉,秦雨纓略略回過了神,柳眉微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長黑痣算是便宜了她。你若再幫着她欺負我,便與那玲瓏、雪玉過溫香軟玉的日子去吧。”
經她這麼一說,陸泓琛才記起府裡還有這麼兩個宮女。
“千錯萬錯都是本王的錯,你想做什麼,本王絕不插手。不過這二人,最好是儘快處置,爲了躲避這‘一妻一妾’,杜青已藉故住到兵部去了,再這麼下去,他恐怕要搬離京城了。”陸泓琛道。
聯想起那大鬍子尷尬的模樣,秦雨纓頗有些忍俊不禁:“知道了,人我收拾一頓便會還給太后,不會讓她們在府裡久留。”
至於如何收拾,自然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很快,玲瓏與雪玉就被安排進了下人房,做起了雜役。
大戶人家雜役一般是男子,極少有女子,更別提七王府這種地方,讓宮女子來當雜役,這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
二女自是不幹,可七王府不比皇宮,沒有太后爲她們做主,加之四周有暗衛把守,想逃都沒處逃。
餓了兩日之後,二女不得不換上了雜役的衣裳,幹起了苦力活兒。
雨瑞很是快意,這還是她頭一次如此幸災樂禍。
想當初太后將她和冬兒抓進宮裡,扔進浣衣局,那苦日子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旁人不曉得,她卻是再清楚不過,王妃娘娘這是在替她和冬兒出氣。
秦雨纓並未命人封鎖消息,故而這風聲很快就傳入了太后耳中。
“你說什麼,她竟敢讓哀家的人當雜役?”太后着實被氣得不輕。
“是啊,”一旁的老太監連連點頭,“聽聞七王妃不止讓玲瓏、雪玉做苦工,還故意苛待這兩個宮女,又是毒打又是剋扣飯食,太后娘娘,您還是快些將二人召回宮裡吧……”
聽到這“毒打”二字,太后哪裡還坐得住,立刻下了一道懿旨,將兩個丫鬟傳進了宮裡。
二女入宮之後,自然是先來叩見太后。
見二女身形削瘦,臉色發青,太后愈發火冒三丈,只恨不得親自去七王府狠狠教訓秦雨纓一番。
“太后娘娘息怒,那七王妃深得王爺的心,太后娘娘若去興師問罪,只會使得王爺與太后娘娘心生間隙,奴婢二人命如草芥,何德何能讓太后娘娘這般厚愛,還望娘娘三思……”那雪玉叩首,說道無比誠懇,眼裡卻有恨意一閃而過,轉眼就消失在了眸光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