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丹碧傳膳回來時,見着花奴和秋霜皆在房內,不由得有些不高興,語氣不善地發問:“你們兩個怎麼進來了?我不是說過,讓你們儘量離這屋子遠些,別靠近的麼。”
我從屋內出來,掀開簾子,眉目清冽,喝斥道:“碧兒,住口!”
三人見了我,皆福身道:“夫人(公主)。”
我應了一聲,扶了花奴的手在桌前坐下,面色不悅地睨着丹碧,“碧兒,跪下。”
丹碧神色一驚,擡頭望着我,眼中已然含了淚,“公主,您說什麼?爲什麼要我跪下?”
花奴和秋霜亦是吃了一驚,忙從旁勸道:“夫人,有話好好說,何必讓丹碧姐姐跪下?”
我橫眉冷目,仍舊只有一句:“跪下。怎麼?你如今是不認我這個主子,不聽我的話了,是不是?”
丹碧面色愈白,眼中的淚盈盈欲墜,屈膝跪了下去,已是泣不成聲,“公主,碧兒究竟做錯了什麼?您要這般罰我!就……爲了,爲了我驅逐她們出去那點小事麼?”
我驚怒而起,拍案道:“小事?你居然敢說這是小事!碧兒,你跟了我多年,我以爲你不過性子有些急躁,但爲人行事還算穩妥,但今日這事,你委實令我失望!是誰教會的你擅作主張?我不記得我幾時有吩咐過你這般行事。誰給你的權力把我房裡原來的人都給遣出去!你知不知道,在我受傷的那段時日,是誰在悉心照料着我?是誰盡心盡力將我從生死關頭給拉回來?是花奴和秋霜,是那些被你無情趕出去的侍女們!你這般做,委實太令我失望了!”
我別過臉去,不願再看她,對她的失望,心中的痛,又豈止這一點?
丹碧一怔,緩緩落下淚來,爬過去拉着我的衣袖,泣聲道:“公主,公主您別生氣,是碧兒錯了。碧兒不該擅作主張,不該對花姐姐、秋姐姐她們做這樣自私的事。公主,碧兒真的知道錯了,求您看在我無心之失的份上,原諒我吧,
好麼?”
花奴和秋霜看着我們主僕這般神傷落淚,也很是不忍,忙在一旁勸道:“是啊,夫人,丹碧姐姐也是無心之舉,並無惡意的。再怎麼說,她也是出於一片好心,全爲着您着想,您便原諒了她吧。”
扭首,見着丹碧滿臉垂淚,目光楚楚地望着我,扁着嘴,好不可憐,心裡也不禁柔化了幾分。
丹碧見我肯回頭看她,眼淚掉得越發兇,牽着我的手啜泣道:“是啊,碧兒對二位姐姐並無惡意,只是怕跟前的人多了,會擾了您的清靜,這才擅自做了這般錯誤的主張。求您看在我誠心悔改的份上,原諒了我吧。公主,你就當真狠心見我長跪不起麼?”
我原也只是一時生氣,並不打算爲這事罰她,當下嘆聲氣,扶了她起來,語重心長道:“碧兒,你知道的,我素來最是心疼你,重話也極少捨得說一句。若非你犯下這般錯事,我也不會這般生氣。也罷,念在你初犯,我便姑且原諒你。只是,你一會兒得隨着花奴去向那些個被你趕出去的侍女們賠罪,你可答應?”
丹碧忙不迭地點頭,“是是是,我犯了錯,理應去向她們賠禮道歉的。只要公主不與我生氣,碧兒做什麼都成。”
望着那雙含淚悽悽的雙目,誠摯一如從前,可到底,還是有些不同了。我心底暗歎一聲,遂也沒再說什麼。
見我面色倦怠,丹碧忙展顏道:“公主方纔不是說餓了麼?那碧兒去命人將東西端進來罷。今兒個爲着讓公主吃得高興,我可特意命人做了幾樣您最愛吃的江南小菜呢。哦,對了,今晚做菜的,可是當年宮裡專門給您做飯的那幾個御廚,公主一會兒可得好好嚐嚐,是不是還和從前一樣的口味。這,可也是皇上對公主的一片心意呢。”
我正喝着茶,忽而也覺得索然無味,臉上浮着譏諷的笑,“父皇對我這個流落在外的女兒,的確是‘用心良苦’,讓我感激得……都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了。”
丹碧
見着我這般神情,忽然也變得手足無措,只當我心中仍介懷當年之事,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來緩和氣氛好。
花奴見狀,忙出來打和場,“哎呀,瞧這天色也不早了。夫人累了一天,要不還是先傳膳?”
我疲憊地點頭,以手扶額,也不想和誰說話。突然間,就從心裡生出了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正準備用膳的時候,就聽人通報沈沐昕來了。
我面色一喜,擱下筷子,起身迎了出去,趕巧他也正進來,兩人撞了個照面,皆不由得相視而笑。
他見着一桌子精緻的菜餚,不由得笑道:“看來我來得很是時候。”
我忍不住笑了,“可不是麼?趕巧讓人做了一桌好吃的,你便來了。”
回頭對着丹碧吩咐,“碧兒,替公子取一副碗筷來。”
丹碧“哎”一聲,歡歡喜喜地轉身去了。
話音剛落,就聽得有人無賴地笑道:“怎麼才讓人添一副碗筷,那二少爺我用什麼吃飯?雲兒,做人也不是如你這般偏心的。怎生我也跟來了,來者是客。再者,我貌似也不算是客吧,你在我大哥的地盤上,怎生得對我好些對不?”
我這才瞧見沈沐昕身後還跟着另一人,一身紅衣襯得他膚白如玉,雙眸如星,淺淺一笑間,不知是怎生的魅惑,傾倒衆生。
我笑着招呼花奴,“去,快去給咱們這位‘小氣‘的二少爺也添衣服碗筷,省得他說我偏心。”
花奴禁不住我這般逗趣,捂嘴偷偷地笑了,腳下卻並不含糊,依舊去替慕容瑜取了一副碗筷過來。一面,我還聽見她悄悄兒問秋霜,“咦,秋霜,咱們莊裡什麼時候多了一位二少爺?而且,居然還是慕公子!怎麼他在咱們莊上住了那樣久,也沒聽說跟咱們公子有什麼關係,這會兒卻自稱是咱們的二少爺了呢?”
她的話,聲音不大,只是剛好能讓位列席上的人皆能聽見,其用心可想而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