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奇怪,先前我怎生喊,也沒人搭理我,如今我這一笑,倒是教他們不由自主停下了手,齊齊望向我。兩人對望一眼,異口同聲道:“雲兒(遲兒),你笑什麼?”
我掩脣而笑,眸中流轉,掩不住的狡黠,“笑你們啊,你們光顧着打架,竟是連形象也不顧了。這倒不打緊,可是你們把那樣一張張巧奪天工的俊臉給毀了,卻是不知會教天下間多少女兒家傷碎了心喲。反正,我是頂討厭人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哦,對了,你們停下來幹什麼?接着打呀,這臉雖說傷着了些,可還沒毀盡呢,接着打吧。我,我總會盡力忍住不笑的。”
說罷,卻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樣一來,慕容瑜和沈沐昕面上頓有些訕訕,不甘不願地鬆開手退去,氣惱地盯一眼對方,看着那一臉自己留下的“傑作”,想着我方纔所說的話,皆忍不住牽動嘴角一笑。可一個不防扯動了嘴角的傷口,不由得輕聲呼痛。
我走過去,一手拉起一個,幫這個拍拍塵土,幫那個拍拍樹葉,笑着嘆氣,也顧不得惱了,“看看你們兄弟倆,整得跟仇人似的,非得打一架心裡才舒服!瞧瞧如今都弄成了什麼模樣,一隻黑熊貓,一隻白熊貓,瞅瞅多般配。哧,這世間,哪有你們這樣的兄弟啊!”
話音還未落,就有一人衝了過來,高喊着“大哥”,可及了跟前,卻是一臉的詫異,奇道:“咦,這是怎麼一回事?”
玉無極的到來,不由得教我鬆了口氣,忙一手抓了慕容瑜,一手指向沈沐昕,笑道:“無極,你來得正好,趕緊看着點你大哥。堂堂歸雲莊公子,二十好幾的人了,還這般血氣方剛,三言兩語不和就和別人大打出手,像什麼話!”
玉無極錯愕得下巴幾乎要掉下來,望向一旁面色不自在的兄長,怔怔道:“什麼?打架?大哥,你向來最冷靜自持,怎麼會……”
沈沐昕的
面頰泛起一層紅暈,難爲情地別過臉去,沒有搭腔。
我揚臉,攤着手笑得無可奈何,示意自己也阻攔不住,玉無極無言地轉臉看着沈沐昕的一身狼藉,認命地嘆氣,“大哥,你這是何苦?是不是……是不是慕容瑜那小子欺人太甚,你被逼到沒法子,纔會與他動手的?”
說着說着,彷佛極認可自己的猜測,聲音越發拔高,竟紅了臉。
可在場的人皆清楚,玉無極這一番話說得極不公,明裡暗裡皆在偏幫沈沐昕。而這樣的話,教慕容瑜聽在耳裡,怎生能不氣煞了臉。
只見他雙手插腰,面目不善道:“喂,那個白頭髮的,你瞎說什麼呢?誰欺人太甚了?還有,你是誰呀?怎麼管沈……管他叫大哥?”
玉無極緩緩回頭,清秀的面頰帶着怒容,輕聲哼哼:“慕容瑜,說話客氣點!別忘了,這不是你的離國皇宮,而是歸雲莊。他就是我大哥,我從來就這麼喚他的,怎麼着?敢情我們兄弟二人間的私事還要向你請示不成?”
慕容瑜怒極反笑,一雙鳳眸燃着火焰,異常的耀眼,“喲呵,看來還是個見過世面的白髮小子,曉得朕的來歷。那你還這般囂張?你就不怕朕一怒之下,命人踏平了你這破爛歸雲莊麼?”
玉無極不屑地輕笑,正眼都懶得瞧慕容瑜一眼,“哧,有本事你就放馬過來。誰怕你來着?”
慕容瑜氣得眉毛都立起來了,指着一臉傲慢的玉無極,哼哼道:“你,你……”
眼瞧着剛熄滅的戰火又有了點燃的趨勢,我頓覺頭疼得很,一手扶額,一面喊道:“都別吵了。你們這些男的怎麼回事,爲了一點小事成天吵吵嚷嚷的。怎麼着,玉無極,我指望着你來勸架,現在是不是連你也要打一架才痛快啊!也忒不讓人省心了。”
玉無極被我這一嗆,面色頗爲不好看,“不是我,你,你也太不講理了……”
倒是身後那位頗爲幸災樂禍,不安生地在那兒一個勁鼓掌,饞着臉道:“雲兒,罵得好,罵得好,就該罵他。這個不教人省心的白髮小子,就該捱罵!”
能當沈沐昕的義弟,想來玉無極在江湖中亦是極厲害的人物,定然愛好名聲。二十出頭的少年,身懷絕世醫術,對自己的容顏不可能不甚在意,是以當慕容瑜一再提及他的白頭髮,並以此嘲笑的時候,他的面色漸漸沉了下去。
我心下一沉,含笑着回頭,目光陰惻,“你似乎很高興啊?我說他,就那麼值得你高興?還有,你怎麼說話的?管別人叫‘白頭髮’的,這般惡毒地諷刺別人,你的心腸怎麼那麼壞!”
在我的注視下,小瑜同學訕訕地停下了鼓掌的兩隻大爪子,垂着頭,看着髒兮兮的靴子,一副受氣包的樣子。見他如此,我倒不忍心接着往下說了,只得輕嘆一聲作罷。
一時間,衆人皆沉默地站着,四周安靜得教人心裡空落落的。
有人輕輕走到我面前,我看見翻揚的衣袂下,那雙用銀線繡瞭如意雲紋,若隱若現的靴子,因沾了泥土變得灰黃。不消擡頭,便知道了他是誰,而後聽見他放柔聲音問我:“還生我的氣麼?”
那一剎,就不爭氣地溼了眼眶,輕輕搖頭,卻並沒有說話。
我聽得他好生無奈地嘆氣,“那,還執意要離開歸雲莊麼?”
我的淚,輕輕滴落下來,正好落在與他之間的泥土裡,滴出一個小坑坑。輕咬着下脣,仍舊搖了搖頭。
男子小心翼翼地將我攬入懷中,含着滿足,含着寵溺道:“那,隨我回鳳棲梧好不好?今日之事,我答應你,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如果,等你恢復了記憶,還願意嫁給我,這一生,我定不會再推開你了。”
不待我說些什麼,一旁的玉無極已驚呼出聲:“大哥,你瘋了麼?你要幫她恢復記憶,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