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當年上官璃雪，她愛的人其實是你？那爲何，爲何……”
慕容瑜沉默着不說話，黑白分明的瞳孔裡瀰漫着大霧，陰晴不定。那一剎，我有些看不清他的心。這樣深不可測的慕容瑜，讓我有些不安。
“你是想問，既然璃雪當年愛的人是我，那爲何慕容晴卻告訴你，她愛的人是南宮澈，對麼？”
我點點頭，“這其中，有什麼誤會不成？還有，什麼‘美人計’？”
慕容瑜語重心長地一嘆，“墨遲，你莫忘了，璃雪是上官家的女兒，是當時權傾朝野的相府千金。她的婚事，得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做什麼，喜歡誰，又要和誰在一起，往往由不得自身。朕這麼說，你可明白了？”
說實話，我心中仍是不解，而我，也沒有掩飾自己的不解。
“可是，這和你，和南宮澈又有什麼關係呢？我還是不太明白。”
慕容瑜的身子晃了晃，面容似乎有些疲憊，抱着我到牀前坐下。
我心知定是他體內毒性發作所致，卻又不敢表露出絲毫已事先知情的痕跡，只急急問：“慕容瑜，你怎麼樣？若是倦了，這些話，就留到改日再說罷。”
慕容瑜卻搖頭，看着我的目光那樣不捨，那樣複雜，嘆着氣：“墨遲，朕真有些害怕，害怕時間太短，有些話無法一一交代給你。你的心地這樣善良，可深宮之中，怎容得下你一絲絲的心慈？若有一日，朕不在了，誰來保護你們母子？誰來護你一世歡顏？”
我心下刺痛，握緊他的手，一低頭，豆大的淚水就滾落下來滴在手背上，燙得整顆心都如被火焚燒般難受，“不許你這麼說。你怎麼會不在我身邊的呢？慕容瑜，你不是不能容許任何人把我從你身邊奪走的麼？你不是說好要陪我一起等孩子出世的麼？你不是要封我作你的皇后的麼？你不是要寵我愛我一輩子的麼？你還說，日後要親手教導咱們的孩子，兒子要文韜武略，女兒便捧在手心裡寵着，待長大了，你親自放
眼去給她挑個好駙馬。你現下怎能突然又說出要棄我和孩子不顧的話來？慕容瑜，我告訴你，你若敢鬆懈分毫，我立馬就回到南宮澈的身邊去，讓你的孩子認賊作父，你信是不信？”
男子長聲嘆氣，不知是無奈的成分的多些，還是氣惱的成分多些，“你這丫頭，朕不過隨口說了一句，你就頂了這麼多句，一點顏面也不留給朕，真真是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還威脅着要到別人的身邊去，就不怕朕一怒之下讓人將你拖出去砍了？”
我擡頭，也顧不得此刻流淚的樣子有多難看，犟嘴道：“你若捨得，就儘管命人砍了我！我反正是不怕的。”
慕容瑜忍不住笑了，點一點我的額頭，擡起衣袖來拭我臉上的淚，“傻丫頭，還真跟朕犟上了？朕哪裡能捨得傷你分毫？再者，捨得大的，還捨不得小的呢。”
我立時陰着臉，小嘴翹得老高，“捨得大的，捨不得小的，是麼？那你自己生去吧，我不管了，我可聽說生孩子可疼着呢。”
慕容瑜的面色立時變得有些奇怪，呈醬紫色，哭喪着臉，“可是，可是從來也沒見過男子產子的。你這不是難爲朕麼？這，這教朕怎麼生得出來呢？”
我忍不住“撲哧”一笑，推一推他，“還說我是個傻丫頭，我看你才真真是個傻小子呢。不過逗一逗你，竟也拿來當真，還認真苦惱起來了。”
慕容瑜微微一笑，極自然地摟着我，說道：“可不是麼？朕怎就這般傻氣，總想着你說的，便要盡力爲你辦到。結果，倒是鬧了個大笑話，還反過來被你取笑。不過，見你笑了總是好的。”
我的嗓子眼裡似有什麼東西哽着，一股巨大的酸澀襲上心頭，也苦也甜，硬是吐不出一個字來。
良久，我輕聲罵：“傻瓜。”
慕容瑜只是笑笑，而後問了一句話，立時教我全身僵住。
“雲兒，你什麼都知道了，是不是？”
我的淚，從開始的一滴、兩滴，變成泉水般噴涌而出，
伏在他的懷裡，一時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你說什麼，我不明白。”
“你果真是知道了的。”
這一次，他嘆息着說，語氣無比肯定。
我心裡原就隱忍得難受，此刻掀開表面上的歡顏，我哭喊道：“慕容瑜，慕容瑜，你告訴我，這不是真，對不對？你這麼厲害，誰也傷不着你，你絕對不會死的，對麼？”
可我，只得他歉疚的一句。
“雲兒，對不起。”
不知怎的，他中毒之事，我早已得知，此刻從他嘴裡得知，卻是心如刀割般難受。一刀一刀，凌遲着我的心，那種感覺，真真是生不如死。
“毒，是南宮澈藉着我的手下的，對麼？”
我那樣害怕他的回答，生怕兇手真的是自己。可如果不問，這件事便會成爲我心頭上的刺，隱隱作痛，一直折磨着我，不得安生。所以，我還是問出來了，我要一個回答，一個明確的答案。即便會讓我痛不欲生，我仍然堅持要知道真相。
慕容瑜抱着我，他的手撫着我的後背，分明在微微發抖，“雲兒，成王敗寇，乃兵家常事。可朕，從來沒這般害怕過。朕好怕，有一日會真的力不從心，會不得不扔下你孤苦一人。是，朕答應了你，一生不棄，活着時不棄你。死了，自然也讓你跟隨。可是雲兒，若有一日，朕真的去了，卻到底捨不得你跟着同去。朕還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一手拉拔我們的孩兒長大。告訴他，朕很愛他的母親，也很愛他。”
我的淚彷佛沒有止境，一如心底那股悲痛。
“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慕容瑜，你給我聽着，這一次，無論如何，我也要爲你取回解藥。我要你，江山美人兩不相犯。”
慕容瑜的面容有些感傷起來，話說得極慢，“這句話，當年璃雪也對朕說過。她說，寧可朕負她，也不要朕爲她失了天下。”
我默默聽着，微微一笑，“看來，上官璃雪，她是真的很愛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