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的傍晚,一路藉助麗貝卡召喚來的大風前進的客船,在奧維利亞東南海域的一座島嶼旁停泊下來,士兵們在海岸上四處撿拾木柴,準備生起篝火。
麗貝卡和喬治到附近的森林裡收集野果和野菜作爲晚餐去了,雖然船上還有一些可供食用的東西,但根據希爾瓦的經驗,越往西行進可以找到食物的島嶼就越少,荒漠中是不可能有東西吃的,因此他們要提前準備。
馬丁和希爾瓦坐在海灘上看着艾米莉亞在沙灘上跑前跑後,幫助士兵們將木柴堆放成一堆一堆,格林將軍也跟在她身後小心照顧。
“她還是那樣,雖然成了公爵小姐,但依然還是那個普通的小姑娘。”馬丁微笑着用欣賞的目光,看着艾米莉亞與士兵們說笑時開心的樣子,情不自禁的讚歎一聲。
“對她我一點兒也不驚奇,那孩子就是個天使。”希爾瓦笑眯眯的看了一眼夕陽映照下的金色沙灘上,艾米莉亞跟士兵們沒大沒小的嬉笑喊叫的景象,將目光轉回到馬丁臉上,說:“斯蒂恩和公爵都死了,下一步,你有什麼打算?”
“對我來說,事情並沒有變得簡單。”馬丁看了一眼希爾瓦期待的神情,冷靜的搖頭道:“不論斯蒂恩是否真的死了,對我們來說都不見得是好事,也不會讓這場戰爭簡單化。”
“至少我們除掉了一個強大的對手,不是嗎?”希爾瓦略顯疑惑的問。
“沒錯,斯蒂恩的確是強大的,他的死對我們來說有好處……”馬丁首先微微點頭表示贊同,但隨即話鋒一轉,皺眉道:“但我現在擔心的是,斯蒂恩與埃爾文森公爵同時死去的話,帝國和月輝學院必定要派人接替他們的位置。”
“你是怕,他們會派出更加難纏的對手?”希爾瓦看到馬丁凝眸注視着自己,頓時從他意味深長的眼神中領悟到了他的心思。
“沒錯,月輝學院那邊,我已經猜到誰會接替斯蒂恩的位置,相對於斯蒂恩來說,他的弟弟是個更加徹頭徹尾的瘋子!”馬丁一邊說着,腦海中映出了厄勒克狡詐的嘴臉。
“另一方面,從埃爾文森公爵生前的行爲來看,他並非典型的激進派,正因爲他的相對溫和,才導致了斯蒂恩對他痛下殺手。”
“如果帝國再派新的最高統帥來,恐怕就不會像公爵這樣溫和了,如果這個人與厄勒克默契攜手,我們的麻煩還在後面呢!”
馬丁的分析讓希爾瓦意識到了事情的複雜性,她問馬丁:“那我們有什麼辦法可以應對呢?”馬丁微笑着聳了聳肩,搖頭道:“很抱歉,恐怕沒有!”
“沒有?”希爾瓦詫異的看着他佈滿皺紋的笑臉,對他的反應感到十分意外。
“對,我親愛的,如果我是帝國皇帝,我會直接下令停止這場戰爭,但我不是,所以我沒法阻止皇帝派來一個麻煩的對手,同理,我也不可能阻止厄勒克接管月輝學院!”
馬丁攤開雙手對希爾瓦莞爾一笑,後者愣了片刻,忍俊不禁的笑着搖了搖頭,馬丁見狀笑道:“所以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回去整頓軍士,去收復每一座城鎮,我相信只要我們這些人心手相依,帝國那幫勾心鬥角的奸詐小人,是無
法戰勝我們的!”
“你說得對,尤其是……只要有你在!”當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希爾瓦的嘴角浮現出淡淡的幸福微笑,其中蘊含的信賴與依靠,馬丁感同身受。
兩人正說着,看到喬治和麗貝卡懷抱着收集的食物從森林裡走了出來,麗貝卡穿着那身紅葉戰袍,肩頭扛着一支血紅的標槍,槍頭上吊着幾隻野兔,看上去活像一個老練的德瓦爾獵人——也許她的皮膚再紅一些就更像了。
“啊,來看看我們的收穫吧,看樣子今晚有美餐了!”馬丁和希爾瓦都站起身來迎上去,艾米莉亞和將軍也湊了上來。
喬治將果子分給士兵們,麗貝卡則將野兔放在面前的沙灘上,在紅光中收起自己的標槍,將滿身紅葉化作兩片閃亮的耳墜,重新變回了身穿灰白色布衣的那個“樸實”姑娘。
“雖然不多,但每個人應該都能分到一些。”她微笑着對將軍說,格林將軍贊同的點點頭,讓士兵們收拾器皿,將野兔處理後放在火上燉煮。
此時夕陽的餘輝已經褪盡,夜色籠罩在了金色的海灘上,爲其蒙上了一層朦朧的灰色,人們點起篝火,分組圍坐在篝火旁,連綿的篝火在蜿蜒的海岸上形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這人跡罕至的海岸在今夜變得熱鬧非凡。
雖然沒有任何的調味料,但海水烹煮的兔肉湯卻散發出了別樣的香味,在芬芳鮮果的佐餐下,每個人都吃得很開心。
晚餐後,艾米莉亞向馬丁表示,想要在海灘上過夜,她告訴他,自己想要再體驗一下和他一起躺在野外看星星的感覺。
女孩兒這樣的請求,馬丁是無法拒絕的,他爽快的答應下來,讓其他人回船上休息,格林將軍擔心公爵小姐的安全,表示願意帶一隊士兵留下來護衛,但艾米莉亞卻婉言拒絕了,馬丁明白她的心思,只請將軍派人爲她拿來一條毯子,以防着涼。
待人們都返回船上後,艾米莉亞在馬丁身邊躺下,用纖細的手臂攬着他的脖子,腦袋依偎在他的肩膀上,在他耳邊輕聲說:“大叔,有好久沒有這樣抱着你睡了。”馬丁枕着一隻手臂仰面躺着,回頭看看她依戀的樣子,莞爾一笑。
“你爲什麼不抱抱我呢?我們相遇的第一個晚上,你雖然給人感覺好凶,但還是把我抱在懷裡一整夜,那是我離開家在外流浪以來,第一次感受到溫暖的懷抱。”女孩兒在馬丁的耳邊幽幽的說。
“現在的你不一樣了,你長大了,大叔不能隨便抱你了。”馬丁柔聲細語的笑道。
“長大了就不能抱了嗎?”艾米莉亞失望的嘆息一聲,自言自語一句:“那我不想長大。”
“傻丫頭,人總要長大的。”馬丁回過頭來用右手撐着頭,側身躺着看着她,艾米莉亞用力的搖了搖頭,把臉緊貼在他如山巒般的胸膛上,摟住他健壯的腰身閉上眼睛,撒嬌道:“那就等我真的長大了再說吧!”
她天真稚嫩的話把馬丁逗笑了,他輕輕的將她摟在懷裡,小心的幫她蓋好毯子,看着這個頭已經達到自己胸口的姑娘依偎在自己的懷裡入睡,心裡暗暗的感嘆一聲,他問自己,如果有一天她真的長到了這麼大,自己又會變成什麼樣呢?
“大叔,能給我唱首歌嗎?就像你在雷霆山時給我唱過的那些。”艾米莉亞輕聲的央求打斷了馬丁思緒,他輕輕的應了一聲,低頭看看懷裡的女孩兒,擡頭仰望着繁星密佈的天空,用他獨特的粗重男低音哼唱起一首德瓦爾漁民們的漁歌:
朦朧,
黎明的濤響,
雙腳已踏上扁舟,
乘風離岸,
追尋滿載而歸的夢想。
豔陽,
瀲灩的波光,
雙手拋灑出希望,
滿腔豪情,
致敬一望無際的汪洋。
晚霞,
璀璨的輝煌,
豐收於金色潮頭,
縱情高唱,
感謝海天一色的恩養。
風雨,
滔天的巨浪,
雷與閃電的合唱,
船已歸港,
幸福讓生命沉入夢鄉。
海岸上完全安靜下來,只有海潮的聲音迴盪在兩人周圍,彷彿節奏舒緩的琴曲,時而微微揚起,時而又回落下去,人在自然的伴奏下,也漸漸沉入了夢鄉,在甜蜜的夢中徹底沉醉。
睡夢中的艾米莉亞,夢到了很多以前發生的事,從她與馬丁相逢以來,發生的很多事像過電影一樣在她的夢中穿插而過,最後又回到了原點。
在那個她險些被蜥蜴人吃掉的雨夜,她伏在馬丁的懷中,兩人躲在半人高的草叢中安眠,冰冷的雨水絲毫沒有讓女孩兒感到寒意,因爲她的心正被陌生的溫暖包圍着。
當艾米莉亞從睡夢中醒來,天色已經矇矇亮了,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從地上坐起來,看了一眼一旁還在睡夢中的馬丁,他還在沉沉的睡着,就像烈風城領地的荒野中,少女默默守護他的那一夜一樣。
凝望着馬丁的臉,艾米莉亞不由得想起了公爵,想起在公爵府時老人對她近乎溺愛的關懷,心底不覺產生了一絲痛楚,而公爵從斯蒂恩手中捨身救女的一幕也再一次浮現在了女孩兒的眼前。
“沒有人……可以……傷害我的女兒!”
耳畔迴響着父親臨死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坐在晨曦中的艾米莉亞眼睛溼潤了,但她隨即又想起了在船上的時候馬丁對她說過的話:“別傷心,寶貝兒,你並不孤單,你還有哥哥,還有姐姐,還有一個大家庭,你還有我……”
“父親……”低頭望着馬丁沉睡的臉,艾米莉亞情不自禁的俯身在他佈滿絡腮鬍子的臉上吻了一下,一股暖流驅散了她心頭的寒意,也驅散了黎明的清寒。
就在這時,一隻海鳥從不遠處的叢林中跳出,落在柔軟的沙灘上,它似乎受了傷,一瘸一拐的向前躍進,顯得非常吃力。
艾米莉亞見狀急忙起身跑過去,想要救一救這隻受傷落地的海鳥,在森林中生活過三年的她深知鳥類受傷墜地,必定成爲野獸的美餐。
正當她靠近海鳥,準備將它從地上抱起來的時候,忽聽身旁的樹叢嘩啦啦一聲響,艾米莉亞驚恐的回過頭來,尚未看清樹叢裡有什麼,腳下猛地被什麼東西捲住,快速拖進了樹叢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