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宋致鈺(感恩回饋)

風蕭蕭兮,魂不願歸。

敬一睨了宋慈一眼,強行漠視她那帶着討好的小狗眼,看向皇宮的金色琉璃瓦頂,漠然地開口:“說吧,還去哪?”

宋慈的心抽了一下,自己功力深厚,把道長都整擺爛了。

她念了一聲佛偈,笑呵呵地說:“說起來,我長這麼大,還沒真正見識過東北的風光,是否真的常年冰天雪地呢?你看”

得了,安排。

宋慈看着熟悉的旋渦現起,讚一聲道長很上道,連忙拉着敬一的衣襬,道:“你放心,待回去後,我立即給你家祖師爺塑金身添香油”

敬一已經把她拽進了旋渦。

再睜開眼,北國風光,白雪皚皚,寒風凜冽。

說實在的,魂體感覺不到冷,但看到此情此景,宋慈就莫名覺得很冷,她不禁睨了敬一一眼。

故意的吧?

搞報復呢!

啥時間不整,非要選飄大雪的時候過來,所以就是小心眼。

敬一默默地看過來:“如你所願,見識一下冰天雪地,祖師爺金身莫要忘了。”

宋慈:“”

真,小心眼。

她跟着敬一走上前去,擡頭看到那怕恢弘霸氣的正門及牌匾,定北王府,不由一笑。

小四郎,老孃來了。

一步跨入定北王府,身後就有馬蹄聲傳來,她停下來扭頭一看,是一個高大健碩精神奕奕的青年,眉眼冷峻不失俊朗,臉容冷傲,可眼底卻是一片堅毅的韌色,渾身氣質鐵血錚錚。

“這”

宋慈看到這張臉,隱隱覺得像是看到了某個人的影子。

“王爺。”

嗯?

定北王府在她離世的時候就已經有了世子,如今是

“現在幾年?”宋慈看向敬一,她知道這人每次換旋渦,都在不同的年份。

後者淡淡地回:“昭康元年。”

也就是說新朝了。

說是昭康元年,其實新帝登基也有一年了,因着感念先帝,特特拖了一年才正式立年號。

宋慈掐着手指算了下,是嘍,定北王都被先帝先熬歸西了,現在的王,當是他的孫子牛慎,也就是牛轟轟小朋友了。

按日子算,小傢伙變成大傢伙,今年也二十三了,長得可真好,還是年輕的王爺。

宋慈喜滋滋的尾隨着牛慎而去,一路上,下人紛紛跪讓行禮,好生霸氣。

來到正殿的東梢間,宋慈就見到了她的小兒媳牛盼兒,身邊還有一個美麗梳了婦人髻的女子。

“母親。”牛慎行了一禮。

宋慈飄到牛盼兒身邊坐着,滿臉笑容的看着她,這一別數年,當年的英氣小娘子如今也變得風韻成熟,眉梢仍帶英氣,可也不知是不是年紀大了又卸下了重任,人也顯得柔和不少。

“你回來了。”牛盼兒笑了笑。

在她身邊的女子也起身向牛慎行禮並告狀:“大哥,你回來就好,爹又離家出走了。”

宋慈:“”

又,好哇,這小兔崽子幾歲了,還這麼幼稚玩這套了?

牛慎一副見慣不怪的樣子,道:“今年第幾次了?”

“第四次。”

“來人,傳信出去,就說母親舊疾犯了。”牛慎看向屋裡的下僕。

牛盼兒一嗔:“你來去都這招,你爹不會信的。”

牛慎輕笑:“招不怕舊,能用就行,他信不信,咱們拭目以待。”

“可你爹說了想回上京看看,說想你大伯他們了。”牛盼兒嘆道:“你大侄兒大婚也沒能趕回去,他估摸也是想回去看看的。”

牛慎笑容微微一斂,看向牛盼兒:“娘,您也想回麼?”

牛盼兒看着他,沉吟了一會道:“慎兒,

咱們家總得要留人在京中的,眼下新帝登基已有一年多,按理說你這當王爺的也得前去拜見,可登基那會邊關不太平,虧得你三哥在新帝跟前幫着周旋一二,纔沒強行要你回京覲見。可現在邊關亦算太平,再拖着不去,倒讓新帝心裡有嫌隙了。”

牛慎摩挲着腰帶上鑲嵌的玉扣,沉默不語。

他出生後,一直在上京長成,回到東北都是在十五歲那邊,那還是因爲牛盼兒身負重傷,而定北軍也不可無王在,當時,他爺爺在先帝面前跪了半宿,才換得他回來東北。

他知道自己身上肩負的責任,也知道帝王都有權衡之術,他手上有軍權,定北王府卻無人在京中爲質,換了哪個帝王不會放心的,尤其他們全家子都在一處。

知道歸知道,可牛慎心裡就是不甘也不願,一家子團圓尚不到十年,就要分開?

他一萬個不願意。

“娘知道你心裡不想一家人分開,可慎兒,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比起我和你爹回上京,總好比將來孫兒如你一樣。”

牛慎心頭一緊,他如今已經是爲人夫,夫人肚子裡也已經有了骨血,也已經到了臨產期,孩兒就要呱呱落地了,當年爲質的苦自己飽受多年,難道也要讓兒子也經歷一回自己所受過的苦?

想到這,他的心似被無形的手給攥住了,脣也抿成了一條直線。

牛盼兒又笑着道:“其實我和你爹回去也是好的,當年我身負重傷,這舊疾一直存在,東北天寒,倒不比上京休養的好。還有,你爹這麼些年,雖他從來不說,但娘卻感覺委屈他,要是能回上京,好歹也是和你大伯他們相近些,也算是一舉兩得。”

牛慎道:“可是娘,您和爹年歲也上來了,孩兒和鄭氏均不在你們跟前服侍,未免太不孝。”

“我和你爹,也不過四十出頭,哪裡就老了,別說你爹了,就是我,都未到知天命之年呢。”牛盼兒嗔道。

牛慎有些難過:“孩兒想侍奉在你們跟前,盡孝一二,而你們也該是子孫承歡膝下的年歲。”

牛盼兒按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傻孩子,你們好也就是我和你爹好,只要定北王府長久富貴,這點分離又算什麼?我總有你爹在身邊陪伴,宋家也在京中,慎兒,哪怕爲了傳遞些消息,我們家也該有人在京的。”

“娘,那我呢。”一直沒吭聲的牛瑩瑩紅着眼說。

牛瑩瑩也已嫁與人婦,嫁得也不遠,而是嫁給定北軍中的一個三品武將,如今已經是兒女雙全了,日子過得幸福美滿。

牛盼兒笑着說:“你要是捨得離開姑爺,倒是可以帶着沫兒他們姐弟跟着我和你爹回京住上兩年,左右你也沒見過宋家的叔伯兄長嫂子們呢,也可以帶孩子見識一二。”

牛瑩瑩心中一動,這個倒是可以有。

牛慎看團寵妹妹動了心,瞪了她一眼,不幫着留人,就這麼隨便就被說服跟着去了?

牛瑩瑩避開長兄的視線,訕笑。

“老夫人,老太爺回來了。”

坐在牛盼兒身側的宋慈聽到這回稟,忍不住發笑,兩人年紀不算大,可隨着先定北王過世,這輩分已是升了級,是這定北王府輩分最高的人了。

宋慈翹首以盼,很快的,一個身影映入眼前,她情不自禁的站了起來。

“四郎。”

眼前的宋致鈺一身暗紅織金花的長袍,披着虎皮大氅,帽子上鑲嵌了一圈白色虎毛,腳蹬虎皮靴子,雙手戴了虎皮手套,一張臉,隨着年齡的增長愈發的成熟,也更顯魅力,因保養得當,瞧着不過三十出頭的樣子。

她家小四郎,已經變成了尊貴文雅的美大叔了,歲月並沒虧待他。

宋致鈺被服侍着脫了大氅,看向牛盼兒,傲嬌地問:“這舊疾又犯了?還是故意唬我回府。”

他無視兩個兒女上前請安,徑直坐到牛盼兒身邊,摸向她的手。

宋慈冷眼瞧着,臭小子一臉不在乎,眼底卻全是擔憂,呸,不知哪學來的臭矯情!

牛盼兒道:“沒有的事,就”她瞥到女兒擠眉弄眼的,就改了口音:“就是身上有些酸痠軟軟的。”

“傳府醫來扶脈。”宋致鈺立即吩咐下人,又瞪向兩個兒女:“你們還不滾?”

“兒子女兒告退。”

宋慈翻了個白眼,伸出食指戳了一下宋致鈺的額頭,輕哼:“厲害了你,可長威風了。”

宋致鈺眉尖一皺,下意識地摸向額頭,也沒在意,道:“讓人準備一下艾灸,一會我給你灸一下。”

牛盼兒挑眉,故意道:“不生氣了?”

宋致鈺手一僵,重重地哼了一聲:“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我還生氣,但我不放心上。”

牛盼兒莞爾,道:“是我不對,你彆氣了。”

“自然是你的不對,慎兒都要當爹的年紀了,我再風流再紈絝,卻也是出了名的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人,可你愣是要給我安排什麼通房伺候,這次還整個胡女,我不就誇她轉得好看,其實就跟陀螺一樣,你轉頭就讓她來了。姓牛的,你看我就像是飢渴的人麼?”

“好了好了,是我的錯,我不該以小人之心度你。”牛盼兒軟聲哄他:“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

“你做得到纔好。”宋致鈺睨她一眼,頓了半晌,悶聲道:“我是真的不需要這些女人,你別給我安排了。我和你夫妻二十數年,兒女雙全,眼下也是要做祖父祖母的人,我再往身邊添個人,將來孫子孫女瞧着,我有啥威嚴可言?難道這麼多年,你都不信我,還要試探我?”

牛盼兒最見不得他委屈難過,心疼地解釋:“我不是,我就是覺得我這身體不能”

“打住。”宋致鈺擡了手按着她的嘴脣,道:“一把年紀,別想那些東西了,不嫌累得慌,我也沒力氣去動你,要修心養性,畢竟老了。”

宋慈差點噴出來,這話叫那些六七十歲還往小妾房裡鑽的老爺子們情何以堪?

不過好哇,她的幺兒,就是體貼。

“少年夫妻老來伴,咱們就是手牽手過完下半輩子就好了,再不許這樣了,不然我真的要回京了。”宋致鈺瞪她。

“好。”

兩人正說着體己話,突然丫鬟匆匆來報,說是王妃發動了。

兩人一驚,立即站了起來,着人服侍穿大氅往媳婦那邊去。

一天後,定北王府傳出喜訊,定北王妃誕下一子,六斤二兩,母子平安,定北王府大派喜錢和紅雞蛋。

宋慈也看着宋致鈺懷裡的新生兒,招了招手,她的小曾孫呢。

新生兒臉蛋紅通通的,舌頭舔着嘴脣,半眯着眼,像是看到宋慈一般,脣角竟是勾了起來,引得宋致鈺大樂。

“是我的乖孫,竟是對祖父笑了。”他立即從腰間摘下玉佩,塞到孩子的襁褓:“祖父賞你的,保佑你平安健康。”

宋慈撇嘴:“明明是對着我笑。”她又招呼敬一過來看:“快,來沾沾喜氣。”

敬一瞅了一眼,又掐着手指算了一下時辰,道:“將王之相,貴不可言。”

宋慈:“那自然了,他出身尊貴,定北侯府的下一個繼承人,自然是將王之相了。”

敬一:“”

行吧,失敬了。

宋致鈺逗了一下孫子,把他交回奶孃,自己則是揹着手走了。

宋慈想了下,跟了上去,卻見這傢伙入了一個小佛堂,裡面供了一個牌位和一幅小像,她的。

宋致鈺取了三支沉水香,夾在手中拜了三拜,然後把香插在香爐裡,看着畫像道:“娘,我也當祖父了。您放心,兒子過得很好,日子很是幸福美滿,您在天有靈,也該放心了。”

臭小子。

宋慈眼眶微紅,想彈他的額頭,又頓了一下,改成摸向他的頭,揉了揉,道:“我很放心,你以後也要一直這麼和和美美。”

宋致鈺似是聽到了嘆息聲,不由左右觀望,又轉身,卻是牛盼兒來了。

“你怎麼來了。”宋致鈺上前扶着她。

“知道你定是來給母親上香,我也來告個喜。”牛盼兒也取了香點了拜了三拜,輕聲道:“母親,謝謝您保佑,如今我們都成祖父祖母啦。”

宋致鈺握着她的手。

牛盼兒看着他說道:“玉郎,慎兒長子,該也是下一代繼承人,我做主,以後慎兒次子就姓宋好麼?”

本來女兒出生,按着原來的想法,該讓她姓宋傳宋致鈺的香火,是宋致鈺不願意,說不願意委屈了女兒,這才姓了牛。

宋致鈺搖頭:“這話題也不必再提了,若姓宋,以後倒叫孩子彆扭,易生嫌隙。其實姓什麼,都是你我的骨血,我也不在乎,血脈傳承,重要的其實也不是姓,而是那是你我的子孫後代。我與你,生同衾死同穴,百年以後,同受一個香火,所以他姓什麼,並不重要的,我也不需要有個跟我姓的孩子。孩子他娘,我和你,不分彼此的。”

牛盼兒道:“倒是我狹隘了。”

宋致鈺拉着她的手出了佛堂,道:“我沒告訴你麼,這輩子我運氣最好的那一刻,是被賜婚與你,我宋致鈺,此生無悔。”

“我亦然。”牛盼兒和他十指緊扣,翩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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