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江馳聿到家之後一開始還沒覺察到什麼不對勁,但到了房間之後,他就覺察到了蘇子輕有話要對自己說。
但是她不先開口,他也就不着急着問。
也許,是因爲猜得到她要說什麼吧。
兩人各自做完睡覺前的準備工作,然後各自在牀上躺下,誰都沒有先開口。
蘇子輕的雙手一直放在被子外面,也許是無意識,也許是太過緊張忘記了,以致於她雙手十指相扣的樣子一直被江馳聿看在眼裡罘。
某人靠在牀頭,手裡捧着一本雜誌,看上去似乎是很專心地在雜誌,其實眼角的餘光一直在撇着她。
約莫過了十來分鐘,蘇子輕才忐忑不安地開口,聲音很小很輕:“今天聽雨來過了。”
“嗯。颶”
她拉着沈聽雨剛進家門,外面的保鏢就打電話給他了。
本來當時他就想回來的,但是手頭上的事情多得分身無術,只好忍着。
也以爲自己一到家她就會迫不及待地問自己關於父親的事,但是她沒有,她一直強忍着,裝的很冷靜。
所以,她要問的,是和霍彥有關的事?
江馳聿心底忽然一陣發冷,明明是夜夜躺在他身邊的人,爲什麼始終還是放不下那個已經是過去式的人呢?
自己真的有那麼差麼?如此對她,也還是比不上他們的五年麼?
人總是不由自主地高估自己,試圖用很短很小的一段時間去打敗別人的幾年甚至是十幾年。
有一點點收穫就沾沾自喜,以爲自己已經成功。
當現實狠狠地撕開真相,那些你不願面對的事情就會變成響亮的耳光,精準無情地扇在你的臉上!
痛麼?那是你活該!
江馳聿靜等着,她果然問了:“聽雨說,你父親出事了?”
“嗯。”
他還是很平靜,一點也不像是失去了父親的人。
蘇子輕有些驚訝,可越是這樣她就越是不敢問。
她盯着他看,一直看一直看,卻始終看不出半點不對勁。
最後,她咬了咬牙,鼓足勇氣再問:“這件事,和霍彥有關?”
終於……
江馳聿也不知道爲什麼,在她問完之後,他的腦海裡便自動跳出這個兩個字。
終於……
是她終於問了嗎?還是她終於撕開了真相?
他也不清楚,就是覺得憋着的那些東西終於可以不用再憋着了。
他可以肆無忌憚地表達自己的情緒!
“和他有關,然後呢?”他放下手裡的雜誌,轉過頭去,和她面對面,臉上的神情冷得如同冰雪。
蘇子輕心裡一緊,知道自己是踩到炸彈了,再繼續下去可能會出現自己不願看到的結果。
她試圖停止,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然後你是不是要爲了霍彥向我求情?是不是要我放他一馬?”
“不、不是……”
“不是麼?今天沈聽雨來不是要你幫霍彥求情麼?”
他的模樣是前所未有的咄咄逼人,盯着她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她似得!
蘇子輕心中敲鑼打鼓一般,她不再說話,覺得自己說什麼都是錯的。
況且他剛失去父親,那種心情她可以理解,脾氣壞一點,也是應該的。
可是她的沉默在江遲聿的眼裡卻無疑是導火索,將他心底的那些火氣全部都點燃了。
“沒話說了嗎?”他冷笑,坐直了身體,從上至下陰鷙地看着她,“是我太高估自己了,我以爲我們的三個月能打敗你們的五年,但是事實並非如此,很好!”
他說完甚至都不等她開口解釋什麼,直接就掀開被子下牀,迅速地穿好衣物,然後甩門而去。
動作太快太決絕,全程都透着厭惡,蘇子輕看得心如刀絞,也是開不了口的。
她只能怔怔地坐在牀上,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裡,最後視線都模糊了。
樓下岑阿姨聽着樓上驚天動地的摔門聲,連忙從牀上爬起來看,可剛出房門就只看到江馳聿的一個背影,手裡拿着一件衣服,匆匆地往外而去。
“哎——”
叫都來不及,眼睜睜就看着他消失不見了。
岑阿姨猜想兩人可能是吵架了,樓上房間裡的那個又懷孕了,萬一憋着氣可不好。
於是她就上樓去看看。
一進門,就看到蘇子輕坐在牀上,低着頭,看上去很傷心很難過的樣子。
“太太,你怎麼了?”她一邊走過去一邊問,然後在牀沿坐了下來。
以前她是不敢坐的,後來有幾次她上來叫蘇子輕起牀吃飯,蘇子輕要懶牀,就會拉着她在牀沿坐下,和她說說話。
後來熟了,習慣了,也就自然地敢坐下了。
蘇子輕搖搖頭,甕聲甕氣地:“沒事。”
“我看少爺拿着衣服出去了,都這麼晚了,他去哪裡啊?”
“我也不知道。”蘇子輕擡起頭來,臉上有很明顯的淚痕,“我惹他生氣了。”
岑阿姨先是一愣,然後才忍不住無奈地笑了起來,“你惹少爺生氣了?怎麼會呢?就少爺那個臭脾氣,不惹你生氣算不錯了。”
“真的岑阿姨,是我惹他生氣了。”蘇子輕說得很着急,好似生怕她不相信似得。
其實她是不知道,岑阿姨是故意這麼說的。
只有站在她這邊,那麼即便是江馳聿讓她受了一點委屈,她也不至於覺得天塌下來了。
懷孕的女人啊,多愁善感不說,還心裡特別地脆弱。
可千萬不能讓她再怎麼的,畢竟最近的事情已經多得不能再多了。
岑阿姨拍了拍她的手,說得特別慈愛,就像是對着自己的女兒似得,“少爺這個人呢,別看他在外面是那副樣子,在家裡啊,尤其是在他在乎的人面前,智商是很低的。”
“啊?”
“他有時候會詞不達意,也有可能不知道自己要表達什麼,或者是因爲一點小事就發脾氣諸類此類,但事後他比任何人都後悔,不過他又死要面子。”
岑阿姨一邊說一邊笑,眼裡都是母親對兒子的疼愛。
蘇子輕看得着了魔,她也很想很想有一個長輩,如媽媽一般。
江母對自己雖好,但畢竟是婆婆,且兩人相處的時間不長,還沒法找到那種感覺。
“我不知道你和少爺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是少爺對你發脾氣肯定是他不對,只是啊……”說到這裡,岑阿姨忽然一頓,竟然一度哽咽,“只是他剛失去了父親,他心裡也萬分難受,我們多體諒他一些,好不好?”
蘇子輕點點頭,到此刻,她仍舊覺得岑阿姨的這些傷心,都是因爲長輩對晚輩的關心。
直到後來她才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爲……
——
江馳聿出了門之後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車子開着開着竟然到了警局門口。
他坐在車上,眯着眸子盯着前方,忽然嘴角一挑,冷笑了起來。
也好,既然都到這裡了,那就進去見一見。
霍彥倒是沒想到他會來看自己,而且是這麼大晚上的。
兩人見面之後,一個皺眉,一個面無表情,霍彥問他:“你來找我幹什麼?我想你不會那麼好心是來保釋我的吧?”
說完他一笑,帶着幾分自嘲的意味兒。
江馳聿垂着的視線往上挑了挑,睨着他,三分不屑,七分冷凝。
“這麼看着我,讓我猜猜——”霍彥愈發笑得開心,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問他:“是和輕輕吵架了?還是因爲我?”
男人嘛,都是佔有慾極強的生物,自己的東西不容許別人動半分,更何況是自己的女人!
“我都被你弄進警局了,自有都沒有了,我還有什麼能力去破壞你們?”霍彥撇嘴,“好了,和她好好過,對她好一點,不然她會後悔跟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