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不斷滑落,慕希洛伸出手擦去。
“北野,謝謝你,謝謝你一直以來對我這麼好......”
“不,我對你不好。”北野伸出手,擦去她眼角的淚水,“我那麼自私,明知道自己會死,卻還想要跟你在一起......”
“我不准你說那個字,不準!”慕希洛有些急切地捂住他的嘴巴,“北野,你不會死的,你不會死的!你會健健康康的......”
“小洛。”北野將她的手移開,笑容變得有些蒼白,“手術對我來說,只能維持幾年的壽命而已,而我以後的生活,都要在擔驚受怕中度過。”
“還沒有發生的事情,爲什麼現在就去擔心?”慕希洛有些憤怒地看着他,“因爲害怕以後的死亡,現在卻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北野,你真的讓我很失望!你居然是這麼膽小的人嗎?”
“我只是害怕,沒有希望。”北野看向慕希洛,一向愛笑的眸子裡帶着死一般的灰白,“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活下去?”
“因爲隨時都可能到來的死亡,所以,我不能,哪怕只是以好朋友的名義跟在你身邊。小洛,知道嗎?你跟我說分開的時候,我才終於明白,原來越愛一個人,就會變得越小心翼翼,會害怕以前不會害怕的東西,會有顧慮,會有那麼多,那麼多理由告訴自己,不可以......”
慕希洛不住地搖着頭,“北野,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愛我愛的這麼辛苦,我......”
“可也正是這份愛,讓我覺得前所未有的滿足,至少,我對這個世界還有一絲的牽掛......”
“北野,答應我,努力活下去,好不好?”慕希洛心疼地撫摸着他蒼白的面頰,“我已經失去了李嫂,失去了爸爸,不要再讓我連你也失去了,好嗎?我承受不了,真的承受不了......”
淚水還在不斷地滑落,北野看着她痛苦的模樣,聲音虛弱地問道:“告訴我,小洛,你愛我嗎?”
慕希洛將他的手握緊,愛北野嗎?她不知道,但是,她只知道,北野是這些天以來,給過她最多溫暖的人,北野對她來說就像是家人一樣的存在,她想要跟北野在一起,一起走向新的生活,北野對她來說,又何嘗不是全新的希望。
“我愛你,北野。”慕希洛笑着看向他,“那些話,只是我用來騙你的,我害怕跟我在一起,你會失去很多東西,我害怕因爲自己而讓你受到不該受到的傷害,所以,纔會那麼急切地推開你。”
“小洛,我明天下午會進行二次心臟移植手術,我希望我醒來之後,第一個看到的人是你,好嗎?”北野笑着看向她,不管她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此刻他都覺得前所未有的開心,他願意試着去努力,他不要再讓小洛因爲他而痛苦。
慕希洛含着淚,點了點頭,拿起他的手掌,勾住他的小手指,“我們說好了,你睜開眼睛,第一個看到人,一定會是我,所以,你一定要睜開眼睛,一定要努力地活下去!”
北野點點頭,無奈地一笑,“小洛,如果我說我這麼拼命的折騰自己,就是爲了見你一面,你一定會覺
得我瘋了,對不對?”
“你是北野啊,你一向都不按常理出牌的,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慕希洛笑着將頭埋在他的掌心裡,淚水卻緩緩地滑落。
這樣的她,已經沒有資格跟北野在一起,北野,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你一定要努力的活下去。
病房外,靳明澤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她的聲音在他的耳邊不斷地迴響。
“我愛你,北野。”“我愛你,北野。”......
一遍一遍,就像魔咒一樣。靳明澤緩緩地握緊拳頭,他從來沒有想過,她會愛上別人,即使那個人是他弟弟,他也無法忍受。
一旁的袁澤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可以準備明天的手術了,我早就說了,慕希洛的作用比我大......不對,應該是愛情的力量是無窮大的......”意識到男人彷彿可以將人殺死的視線,袁澤乾笑了兩聲,“當我什麼都沒說,嘿嘿,什麼都沒說。”
慕希洛又陪北野說了一會兒話,北野便睡着了。她幫他將被角掖好,又看了一眼儀器還有液瓶,確定沒有問題之後,起身,打算離開,北野卻握着她的手,就連睡着的時候,都握的那麼緊,好像會怕她跑掉一樣。
慕希洛俯身,低聲說道:“我只是去外面透透氣,不是要逃跑,我很快就會回來。”
聞言,握着她手心的手漸漸地放鬆了力道,如果不是親眼看到他睡着了,慕希洛會以爲他在故意裝睡。
離開病房之後,慕希洛推開房門,兩個保鏢在門外守着,見她出來了,恭敬地說道:“慕小姐,請隨我來。”
慕希洛掃了那保鏢一眼,緊了緊衣服,跟了上去。保鏢將她帶到一間辦公室外,便走開了。慕希洛推開門,靳明澤坐在辦公桌後,目光冷漠地看着她。
慕希洛走進房間,隨便找了一張椅子坐下,冷聲問道:“怎麼?你還有沒有交代清楚的事情嗎?”
“陪在小野身邊,一直到他的手術順利的完成。”靳明澤看向她,聲音平靜地說道,“之後,我會送你離開。”
“是離開C市,還是離開中國?可不管我走到哪裡,都無法逃出你的手掌心,你又何必多此一舉,假裝仁慈。”慕希洛冷笑一聲,“你好像很喜歡耍同樣的手段,在你眼裡,我真的那麼傻嗎?傻到,你可以用同樣的手段,不斷地讓我妥協!”
“人一旦暴露了自己的弱點,就很容易受人控制,我只是找到了你的弱點而已。”靳明澤表情平靜,深邃的眸子裡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憤怒,“你不是拼命地想要從我身邊逃走嗎?怎麼現在又不想逃了?捨不得北野?”
慕希洛聞言,嘲弄地說道:“是你費勁心機讓我來見北野的,現在,卻又說我捨不得離開北野。靳明澤,你真搞笑。”
“你哥哥的情況已經穩定了,很快,他就可以出院了。”靳明澤斂起臉上失控的表情,靠回到椅背上。
“怎麼?你還想要打斷他另外一條腿嗎?”慕希洛不屑地看着他,“我可以答應你提出的任何要求,但是,你也必須答應我,不要再騷擾我哥哥的生活。”
“很好
。”靳明澤看着她平靜的表情,隱約覺得,她的平靜有哪些地方不對。
“北野手術成功之後,我會安排人送你離開。”
“我會離開的。”說完,她起身,向門外走去,拉開房門的那一刻,慕希洛猶豫了一下,她回過頭,看向靳明澤,他一如往常的沉浸在那片冷漠之中。以前不愛笑的少年,如今,被禁錮在仇恨之中,遺失了快樂。
“知道嗎?許多時候,我寧願你傷害的人是我,而不是我最在乎的人。”慕希洛擡起頭,努力不讓淚水流下,“因爲,如果你傷害的人是我的話,即使我做不到去原諒你,我也不願意去恨你,但是,你傷害我最在乎的人,卻讓我無法不恨你。”
靳明澤看向站在門口的女人,她的背影與記憶中相比,消瘦了許多,好像隨時都會被風吹倒一般。
緩緩地握緊拳頭,靳明澤努力抑制住心中那在瘋狂叫囂的心疼與憐惜。
“恨我又如何?”靳明澤冷笑一聲,“至少不是對我沒感覺,不是嗎?如果恨我,可以讓你痛快,那你就儘管恨好了,因爲我對你的恨,只會多,不會少。”
慕希洛擦去眼角的淚水,蒼白的一笑,“痛快嗎?恨帶給你的是快樂嗎?只是無邊無際的痛苦罷了,沒有人會因爲恨而快樂。”
說完,慕希洛走出房間,順着灑滿夕陽餘暉的走廊,緩緩地走向了走廊盡頭。
靳明澤看着晃動的門板,有片刻的出神,沒有人會因爲恨而快樂,可這強烈的恨意,曾經卻是他生活下去的信念。
仇恨是醜陋的,痛苦的,卻也是這個世界上最強而有力的武器,它可以讓人跌入萬丈深淵,也可以讓人蛻變成長。也許,變得更強,也許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
慕希洛回到病房的時候,靳巧心已經回來了。見到慕希洛,靳巧心聲音平靜地說道:“可以跟我談談嗎?”
慕希洛點點頭,與她一起離開了病房。
“我聽袁澤說了,北野答應手術了。”靳巧心目光清冷地看着慕希洛,“很顯然,是你的功勞。”
慕希洛苦笑着搖頭,“我們的初衷都一樣,都希望他可以活下去,不是嗎?”
“你對他來說是特殊的,我希望,你可以留在他身邊。”靳巧心的語氣雖然還是帶着一貫的冰冷,但是眼神中卻透露着一絲乞求的意味。
慕希洛有些詫異地看着她,隨即無奈地說道:“你應該很清楚我的處境,即使我想要留在北野身邊......”
“我會幫你。”靳巧心目光篤定地看着她,“我會拼盡我的所有,幫你跟北野在一起。”
慕希洛苦澀一笑,“如果是以前我會很感激你的幫助,但是,現在的我,不想跟靳明澤扯上任何的關係,絕對不可能再跟北野在一起。”
“你......”靳巧心詫異地看向慕希洛,“你是怎麼說服北野的?”
“你應該很清楚,我爲什麼會來這裡見北野。”慕希洛擦去眼角的淚水,平靜地走到走廊邊,看着窗外的夕陽,“我對北野說謊了,但是,我說的是善意的謊言,老天爺應該會原諒我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