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雅玲決定以後還是買一個大的,那種要架子的雙筒觀景望遠鏡放車上,這麼遠看不到,心裡着急的勁兒還真是不好受。
伍文定倒是笑呵呵的轉頭給孫琴指大巴車的位置:“看見沒,那邊,我們家的大巴車,陶子她們一定就在窗前看着呢。”
孫琴聲音虛弱:“那不就是螞蟻麼……我怎麼知道哪一隻螞蟻是我們家……”
伍文定點頭:“你站在這上面這樣看,就是這樣的感覺了,俯瞰衆生,心胸就一下擴展開來。”
孫琴吶吶低聲:“是不是你就是這樣看別人,心就大了要裝四個人?”
伍文定轉身邁步上行:“記得那年我們倆在樓頂上聊天,我喝了酒那次,給你發牢騷……”
孫琴拿下巴在伍文定背上磨磨:“記得。”
伍文定笑:“我也是有一個糾結然後才無恥的過程的……”
孫琴隔着厚厚衣服實在沒法掐他。
面前就是一大壁陡峭的山崖了,伍文定仰頭看看,孫琴也掙扎着看,實在是陡,需要仰着脖子,帽子都要掉了才能看到頭。
伍文定解開揹帶,把孫琴放下來,平時活蹦亂跳的姑娘,幾乎是撐着才能勉強站在山坳縫裡,離開伍文定堅實的後背,她頓時覺得自己好像暴風雪當中的一絲浮萍,又好像九級颱風中的蒲公英,馬上就要飄飛起來。
伍文定抱着她放到一個石頭背後的縫隙裡:“等等我,我去拉根繩子,不然揹着你不好上去。”
孫琴好乖巧的點點頭,就看見伍文定猴子似的開始攀登峭壁,腰間掛着的冰鎬和繩子都搖搖晃晃,更別提他的身體了。
接近七千米高度的山風不是下面可比擬的,夾雜着各種雪渣,鋪天蓋地打着旋撞過來,肉眼可見的顆粒就哧哧的從伍文定身上滑落。
從孫琴的角度看去,伍文定深藍色的衝鋒衣似乎越來越模糊,他們之間的風雪越來越分隔厚重,那種在長江上漂流時有過的巨大恐懼感又一次深深的襲來,一把抓住她的呼吸和心臟,按着狂風的節奏,一點點壓制窒息……
伍文定是用單鎬形式攀爬,就是一隻手沒有手套,直接在山崖上抓摳,另一隻帶着手套的手把冰鎬使勁前伸,掛住任何一點能借力的地方,雙手交替,腳部利用前面的冰爪,儘量能踢住崖面借力,他的體力不用跟常人一樣採用骨骼受力放鬆肌肉,所以全是利用肌肉的力量硬攀!
穿得又單薄,這攀爬起來的效率就真得嚇死人,騰挪之間就已經翻上了幾十米高的山崖,找到一處大石,把腰間的冰鎬卡在下面,拿一根攀登繩拴上雙十結,就抓着繩子頭,轉身往回跑,在山崖口上還停下來看一眼這讓他也很心驚沉醉的美景,才躍身跳下。
實在等不及要回到孫琴身邊,慢慢滑落都不願意,可不是爲了拉風,這地方給誰看?只有風來看吧!
可當他落下山崖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孫琴!
這個姑娘已經離開了那個躲避山風的縫隙,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搖搖擺擺的爬到了山崖下,顫顫巍巍的站起來搖曳在風中,渾身紅色的羽絨服連體裝,好像一團正在燃燒的火焰一樣……
伍文定嚇一跳,趕緊撲過去抱住:“怎麼了……”
孫琴一把拉下圍在臉上的層層面紗,就把臉往伍文定臉上啄,可氧氣面罩還在呢,一下磕得伍文定也被拉下圓點紅布的臉生痛。
孫琴又一把拉開氧氣面罩,才把嘴貼在伍文定嘴上,喃喃:“我……我……好害……怕,你不……在……”伍文定的眼睛也能看見風鏡裡,姑娘的眼睛滿含淚水,再過一會,估計都要在封閉的風鏡裡積起半壇水了。
孫琴的嘴脣是一直包起來的,咋一碰到伍文定冰冷的皮膚,寒氣讓她渾身都炸了一下汗毛,卻毫不猶豫的使勁貼住,揉來揉去,好像不這樣就沒有辦法感受到那種真實的觸覺!
那麼虛弱的身子不知道哪裡迸發出那麼大的力量,死死的抱住伍文定,也虧得伍文定穿得少,抱起來這麼順手。
伍文定閉上眼享受了一秒鐘,趕緊把姑娘包好,背在自己背上,嘴上不停:“沒有什麼問題的,不分開了,不分開了,路都弄好了,馬上就到……”
孫琴的臉已經又罩上了,一陣搖頭:“不……用了,我……滿足了,我知道……我不能離開你,那種心悸……的感覺……不能再來第三次了!”這麼艱難的長句子,說得好像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伸手緊緊的抱住伍文定的脖子,把自己的頭靠在上面,使勁的磨……
伍文定表情和語氣都輕鬆:“想清楚了就好,剩下的就是單純的觀光歷程了,去看看吧,很美麗的,永生難忘……”伸手試試繩子,腳踢着崖面就開始攀升。
本來是可以用提升器的,伍文定嫌太慢,直接爬,其實當年至空經常這樣的,背上背一包金銀財寶,攀爬城樓,多熟練的,還沒有攀登鞋。
所以有驚無險的爬上山崖,孫琴使勁的吸了幾口氧氣,就是剛纔那麼一會離開氧氣袋,就有點脣色發烏,探頭開始好奇的打量周圍的風景。
上了山崖,其實就是一道山脊,順着這個看起來微微有點斜度的山脊走上去,就是登頂最高峰了!
說起來這個山脊好像刀刃一樣,其實也有一兩米寬,只是兩邊都是雪滑落的痕跡,顯得這個山脊很是凌厲的樣子,比較直,一直通向一個幾百米外的高點。
稍微把眼光離開這一片眼前的雪地,就會感到一陣鋪天蓋地的心動神搖,這是在七千多米的高峰山頂啊,放眼四周,還有什麼能比得上這裡?又沒有欄杆,沒有柱子,觸手可及的就只有天空,可天空上又一絲雲都沒有,沒有任何可以抓住的東西,空蕩蕩的一切,人就好像飄浮在天空裡一樣。
這種感覺和坐飛機穿越雲層是完全不同的,那時有機艙的地面,有座椅,有窗戶,一切都在提醒你有依託,而眼前呢,一切的一切都沒有參照物了,唯一可以提供支撐的腳下又是一片一望無際的白色!
天空似乎是有盡頭的,藍色在那裡微微的變了一點暖色出來,有點黃,又有點橙的樣子,放射出的光芒,映在周圍林立的山尖上,似乎都在仰天長嘯……風鏡裡的眼睛就遠遠的鎖定在了那裡,目光迷離:“好……美……”
伍文定得意:“不錯吧,所以既然來了,就還是看看,你的相機呢?拍照啊!還能不能用哦,這裡的溫度應該都是零下多少度了吧?”
還能用,裝在包包裡的,就是有點起霧,孫琴好像恢復了不少活力,還把手伸到兩人前面給兩張遮得嚴嚴實實的臉拍大頭照。
伍文定的動作和步伐還是快,在下午三點過的時候,他就跑到了那個看起來應該是最高點的地方,放下孫琴,細心的幫她揉揉頭部,舒緩一下血管的爆炸感。
孫琴掙扎着起來,指揮伍文定把兩支冰鎬交叉插好,掛好相機,調整好部位,選好角度,給兩人拍照,然後就毫不留戀的安排:“下山!”
伍文定有點哭笑不得:“這麼艱難的上來,我們再看看嘛,多拍幾張照……”看看手上孫琴給他買的手錶,終於可以派上用場,海拔七千四百三十五米!
孫琴現在不關心這些了:“這上面紫外線這麼強,我的皮膚受不了,趕緊下山!都是山石雪疙瘩,有什麼可看的!走走走!”
伍文定是真捨不得:“讓我再看看?”
孫琴哼哼兩聲:“那要弄個兜兜把我包在你懷裡!”
伍文定照辦,於是孫琴就真在海拔七千米巍峨的峰頂,盤腿在伍文定腰上,把頭和臉都縮在伍文定懷裡躲避紫外線,一點不關心外面讓無數人用生命探索的無限美景。
伍文定多體貼,包在前面也好,一邊自己看,一邊給孫琴揉揉頭頸部,姑娘渾身放鬆,居然就睡着了。
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伍文定才把孫琴移到背上,開始下山……
在比較平緩的地方,他就翻起鞋上的冰爪,用滑的!
孫琴現在是醒着的,看見這樣的景象,忍不住尖叫,實在是有點驚險……
在比較陡峭的時候,伍文定就背身,用冰鎬交替下放……那段山崖就把繩子留在了那裡,那一把冰鎬和繩子,算是給別人留下一個奇怪的謎題。
在下午五點左右的時候,又風風火火的經過了那支登山隊的營地,一樣客氣的打着招呼,沒等別人說話,就穿過下山去了,看得登山隊員們又一次目瞪口呆。
在徐妃青往雞湯裡面第四次加鹽的時候,終於看見伍文定笑呵呵的揹着孫琴出現在側面的山坡上!手裡還抓着一隻兔子!
陶雅玲終於大鬆一口氣的裝着若無其事起身去開電視。
米瑪就忍不住跑過去,很有點跌跌撞撞,孫琴已經取掉了臉上的東西,也笑嘻嘻的看着她:“我們回來了……兔子是在那邊碰見的。”
米瑪一手拍開伍文定伸過來獻寶的兔子,雙手死死摟住伍文定的脖子,雨點般的亂親。
徐妃青在車上直撇嘴:“少數民族就是有特權!”
陶雅玲靠在沙發上笑!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