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大西北的乾燥暴熱,遠在千里之外的溫莎小鎮,因爲受到溫帶海洋性氣候影響,一年四季溫和溼潤,哪怕到了炎熱的夏季,最高溫度也不會超過32度,涼爽宜人,是度假定居的絕佳選擇。
一家圖書館坐落在泰晤士河岸邊,靜謐肅穆。
錢大寶翻看着一本盧梭所寫的名著《懺悔錄》,專注而認真,陽光灑在這名命運多舛的年輕人身上,似乎披上了一層金閃閃的外衣。翻看完一頁,錢大寶擡起頭,揉了揉眉心,反覆咀嚼着字句含義。
《懺悔錄》之所以被稱作名著,當然有跡可循,這本書記錄了盧梭五十多年的悽苦人生,反映了當時社會風氣、人心世俗、社會發展,字字如刀,閃爍着毫不留情的鋒芒,開篇即顯示出震撼人心的力量。但這種需要深思的文字和哲學理念,並非一位年輕人能夠輕易讀懂,在沒有豐富的閱歷之前,需要揣摩,需要思考,需要辨別,是一件很傷神的苦差事。
“累了就歇會吧,傷腦比傷身體還難調養。”旁邊的錢天瑜溫柔說道。
“姐,我不累。”
錢大寶擠出一個微笑迴應道:“以前很討厭這種世界名著,看起來總覺得枯燥乏味,咱爸每次逼我讀的時候,我都會偷偷摸摸換成漫畫,一下午的時間,很容易打發。現在總算能看進去了,你就別再攔着了。”
隨着時間的流逝,父親離世的悲痛已經漸漸沖淡。每次提及錢宗望,雖然心中還有隱隱刺痛的感覺,但終究不像初次聽聞時撕心裂肺,錢大寶和錢天瑜也能以平常心來對待,時而拿父親來緬懷,也是祭奠的一種最佳方式。
錢大寶從吝嗇油滑的富二代,變爲懂事勤奮的大學生,錢天瑜看在眼裡,喜在心底,上天從錢家奪走了一位商界叱吒風雲的錢宗望,又送來了一位孺子可教的錢大寶,這對於錢天瑜而言,確實是變相的安慰。
“你小時候淘氣,不聽話,考試經常不及格,可咱爸卻說你能繼承他的衣鉢,或許能夠更上一層樓。起初我不信,覺得咱爸重男輕女,信口開河罷了,現在慢慢發現,你跟咱爸年輕時很像,都有一種吃苦耐勞的本質,這是成功的必備要素,也是一個優秀男人的特徵。”錢天瑜望着弟弟,眼中閃爍着驕傲的光芒。
“我覺得咱爸是怕你嫁妝要的太多,特意把我誇得像朵花,爲了堵你的口,如果把咱爸半輩子積蓄的一半送給外人,恐怕他老人家氣都能氣瘋了。我以前那樣,好吃懶做,不學習不用功,誰能看的上眼啊。”錢大寶微笑道。
如果趙鳳聲在場,恐怕無法辨別出暴瘦幾十斤的年輕人正是以前的摳門富二代,或許只能從圓潤的嘴角中,感受到那一絲絲熟悉。
“你把咱爸的格局想的太小了。”
錢天瑜含笑搖了搖頭,“我下午要去辦點事,有一家生物科技公司正在尋找投資,RUDD約我跟他們負責人見一面,或許晚上才能回家,你自己回學校吃飯,不用等我。”
錢天瑜在留學時,就靠錢宗望的贊助,跟同學RUDD合夥開辦了一家風投公司,雖然只佔據了一小部分股份,但隨着公司越做越大,錢天瑜的身家水漲船高,就算沒有父親的遺產,也能衣食無憂過完後半生。
“姐,RUDD好像對你有意思哦。”錢大寶狡黠笑道。
“別瞎說,我跟他是正常的同事關係。”錢天瑜一本正經辯解道。
“RUDD上次送你回家,左手鮮花,右手鑽戒,我都看到了。可他沒有下跪求婚,這是爲什麼呢?”錢大寶擠眼道,頗有些桃園街的痞子風範。
“我再重申一遍,同事關係,OK?專心看書,不要像八婆一樣問東問西。”錢天瑜拎起價格高昂卻低調奢華的Launer包包,起身就要離去。
“是因爲忘不掉趙鳳聲嗎?”錢大寶呢喃道。
錢天瑜的身影明顯一頓。
“我沒談過幾次戀愛,或許……一次戀愛的滋味都沒有品嚐過,在感情世界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但我能從你看着趙鳳聲的眼神時,能夠感受到,你對別人,都是冷漠,或者熱情,唯獨沒有感情,望着趙鳳聲時,情緒明顯多了很多種,有正面,也有負面,有積極,也有消極,喜怒哀樂,萬般滋味,那不正是面對意中人的樣子嗎?”錢大寶輕輕說道。
錢天瑜嬌軀微乎其微震了一下。
“既然愛了,那就要去大膽追求,現在不是封建社會了,講究男女平等,既然男人可以追求女人,那爲什麼女人不能追求男人?姐,咱們不能永遠生活在仇恨中,要積極面對眼前,我的首要任務是學習,你的首要任務卻是戀愛,有了愛情,有了能夠依靠的人,你纔不用到了夜深人靜時一個人哭泣,還要捂住被子,生怕我聽到。”錢大寶語氣充滿淒涼說道。
“你聽到過?”錢天瑜將頭低了幾分,重新坐回到座椅中。
“很多次。”錢大寶實話實說道。
錢天瑜沉默了許久,開口道:“提到他,我纔想起來一件事。當初他說過我國有許多的留守兒童,吃住條件很差,經常吃不飽穿不暖,人數達到六千多萬,相當於英國人口總和。我一開始不信,經過調查後才發現,他說的確實是事實。曾經我答應過他,要給留守兒童捐助五百萬,但到了今天,也沒能兌現。你呢,去幫我找一家能夠信賴的慈善機構,把錢打過去,也算了卻一樁心願。”
“這叫斬斷情絲一了百了嗎?”錢大寶問道。
“不是。”
錢天瑜輕輕搖頭,“這叫有諾必踐。”
“自欺欺人。”錢大寶小聲嘀咕一句。
錢天瑜閉口不言。
一道醇厚溫和的嗓音突然響起。
“錢小姐,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