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過山丘,就能看到一條在月光下波光嶙峋的小河,很窄,大約只有三四米寬,緩慢流淌,發出令人心靜的奔流輕響。
黃土高原有條如此溫文爾雅的小河,跟周圍荒蕪景色產生巨大反差。
郭海亮走到小河旁邊,伸出手掌,探試水溫,一股冰涼的觸覺傳到中樞神經,打了一個冷顫。水溫比臆想中的溫度還低,大概只有二十來度,好在河水較爲清澈,想必附近沒有工業污染。
現在還沒有到酷暑難耐的季節,早中晚溫差大,站在河邊,穿着T恤還有點瑟瑟發抖。郭海亮正琢磨是不是將水打回去,燒開後再洗,免得倆人發燒感冒,影響了正事。但主意還沒拿定,就聽見撲通一聲,被水花濺了滿臉,扭頭看去,趙鳳聲已經竄進了河裡,月光照射在不停扭動的翹臀上面,分外耀眼。
“來啊,快活啊!”趙鳳聲在那裡揮着手大呼小叫,或許是興致盎然,索性在河裡玩起了蛙泳,腦袋扎到河裡,手腳極有韻律擺動,姿勢不太標準,但遊的很快。他們兒時就經常跑到十幾裡地之外的河裡玩耍,到了夏天,幾乎天天泡在水裡,導致水性一個比一個好。
望着他在河裡歡快地游來游去,勾起了郭海亮不知丟失了多久的童心,微微一笑,倉促脫掉衣服,一個猛子紮了下去。
水花四濺。
趙鳳聲似乎要將不如意和積蓄的怒氣全部發泄掉,像條矯健的魚,在河裡反覆遊動,翻轉騰挪,水花四濺,直到沒有力氣了,才鑽出水中,抹了一把臉,大口喘着粗氣,被酒精麻醉的大腦經過涼水刺激,稍微恢復了清醒狀態。
“我見過太多才華橫溢的人,商界新貴,政界新銳,書畫界奇才,可奇怪的是,他們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泯滅於世俗,並沒有按照天才的路子按部就班走下去,成爲行業裡的棟樑。生子,你知道他們敗在哪裡了嗎?”郭海亮靠着一塊巨石,笑着問道。
“顏值,沒我帥唄。”趙鳳聲摸着下巴,相當自豪笑道。
“他們能夠享受巔峰時的喝彩,卻無法忍受低谷時的寂靜,來到人生最慘淡的日子,往往會熬不下去,懷疑自己的能力,喪失勇往直前的鬥志,心灰意冷,另謀高就。這些人敗給了韌性,也輸在了過高的起點,生子,我覺得你心態挺好的,有點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的意思,咱們堅持下去,未必會輸給雷斯年。”郭海亮認真給出旁邊者的意見。
“你是在勸我回武雲,然後厚積薄發,等到掌握足夠的實力之後,再跟雷斯年叫板?”趙鳳聲皺起眉頭道。
“君子報仇……”郭海亮解釋道。
“我不是君子,只是痞子,忍耐力這東西幾乎爲零,老肖爲了我翹了辮子,我沒臉去裝作視而不見。怕死的話,你可以先回澳門,做你的金龜婿,雷斯年我一人就能擺平。”趙鳳聲沒等亮子說完,搶先一步說道,嘴角泛起標誌性痞笑。
“醉話。”郭海亮無奈道。
“實話。”趙鳳聲糾正道。
“你鬥不過雷斯年的。”郭海亮嘆氣道。
“武將死,是爲忠,文臣死,是爲節,我替老肖報仇,只是爲了還債而已,你不懂。”趙鳳聲從上游捧起了清水,漱了漱口。
郭海亮惡狠狠丟出了一塊石頭,濺起了大蓬水花。
正當兩人僵持不下的時候,遠處突然冒出了火光,上下抖動,忽明忽暗,緊跟着傳來密集的腳步聲,衝着小河方向不斷逼近。
“有人來,好像有幾十號,先穿衣服再說。”郭海亮可不願意被一大票人看光了身子,快速將內衣和T恤套好。
“咋這麼多人?難道咱洗澡的時候,附近有女的?人家以爲咱耍流氓,回去搬救兵去了?”趙鳳聲望着飛速靠近的人羣,喃喃自語道。
“廢話真多,先穿衣服!”郭海亮沒功夫跟他扯淡,荒郊野嶺的,發生什麼事也沒人知曉,就算把倆人活活打死,最後也會成爲野獸糞便,變成化肥,給這塊貧瘠的土地添磚加瓦。
趙鳳聲剛兜好褲衩,舉着火把的衆人就來到了倆人面前,趙鳳聲張開嘴巴,想問一句老鄉貴姓,結果幾十號人僅僅對他瞥了一眼,然後擦肩而過,順着小橋,衝着牛角村的方向一直往前走。
人羣幾乎由男人構成,裡面摻雜了幾位膀大腰圓的本地婆姨,在火把映襯下,能清晰看到人人手裡攥着傢伙式,有木棍,有磚頭,有鐮刀,甚至還有一位大哥舉着糞叉招搖過市。
趙鳳聲目睹氣勢洶洶的人羣離去,撤銷了防守姿態,提着的心也放了下來,愣了半天,喃喃道:“這啥情況,鄉村黑社會砍人?”
“這些人衣着打扮,不太像是村痞惡霸,倒像是普通山裡人。牛角村地理位置荒僻,進山都要幾個小時,所謂民不舉官不究,真要是弄出人命官司,只要沒人去報案,警方未必能收到消息。咱們先觀察一下,如果真鬧出大事,得儘快離開這裡。”郭海亮警惕說道,蠟黃臉色多出幾分慎重。
“有我保護你呢,怕啥。”趙鳳聲拍着胸脯道,本來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再有酒精作祟,刀山火海他都敢闖一闖。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郭海亮焦急道,害怕他再捅出什麼簍子。
“咱就看看,又不跟這些人發生衝突,他們真要是想害咱,剛纔就動了手,何必再殺一記回馬槍。走,看看鄉村黑社會咋着打架呢,咱要學會取長補短,這些人還真機靈啊,手裡拎的全特麼是不犯法的東西,還挺有法律意識。”趙鳳聲讚歎一聲,迫不及待穿好衣服,一貓腰,衝着人羣跟了過去。
“吃飽了撐的。”郭海亮搖頭嘆息道,收拾好了衣物,緊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