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享受幾十號青澀面孔的矚目,踏足在心中遙不可及的教室,老臉微微漲紅,手心滲出汗水,比起第一次拿刀砍人時還要膽戰心驚。
他這時的感覺,就像是腹中空空的草包去領取諾貝爾終生成就獎一樣忐忑。
雖然他的前半生貼有很多標籤,但和知識分子無緣,等步入省城最高學府,趙瘋子將那身江湖鋒芒丟到茅坑裡,乖巧溫順的如同比熊犬,是狗,可看起來比兔子還萌,見到學生和老師都露出一口沒有被菸草薰黃的潔白牙齒。
不管是不是憑藉真才實學進入政法學院,趙鳳聲都把他看成是一種人生重要經歷,爭取在有限的時間裡,汲取到更多知識。即便他對公安的程序和相應法律法規比學生們熟稔太多,但一個命運多舛的小人物,明白切身須要急思量的道理,會珍惜每一次來之不易的機會。
一位在巴格達血腥戰場都要秉燭苦讀《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的傢伙,自然不會放過太平盛世裡的剎那逍遙。
趙鳳聲只覺得教室裡被桌椅板凳堆積的小路很長,非常長。
十幾米,相比被唐耀輝拿着七七式手槍追擊的幾裡地,還要走的艱難。
趙鳳聲坐到最後一排,長舒一口氣,發現腿有些發軟。
跟人搏命廝殺渾渾噩噩過了三年多,竟然要在大學上課了?
恍如夢一場。
趙鳳聲搖頭苦笑。
“高手,你這是咋了,看起來臉色不好啊,難道來大姨夫了?”同桌的錢大寶看到他的異樣,帶有關切意味問道。
“沒事。”趙鳳聲平復跌宕起伏的心境,望到錢大寶塞滿書本的課桌,問道:“今天第一堂什麼課?”
“英語唄,哎!要不是教英語的老師有幾分姿色,我纔不來上這鳥課。”英語從未及過格的錢大寶痛苦地捂住大腦門,唉聲嘆氣道。
“政法大學還學英語?難道以後去外國打官司?”趙鳳聲不瞭解大學體系,但他明白每個國家的法律相差甚遠,比如荷蘭和葡萄牙吸食大麻合法,但在多數國家嚴令打擊,尤其是東方和西方文化背景不同,導致法律一直存在明顯衝突,國家各項指標註定了法律制定基礎,求存同異而已。
“咋不學啊,去藍翔開個挖掘機都得學英語,現在從幼兒園開始,哪個階段不得學外國話?我就納悶了,咱國家的話多好聽啊,而且富有內涵,比如我愛上你了,完全可以翻譯成不同含義嘛,多有意思,不比一堆鳥語雋永含蓄?非得學外國話幹啥,哎!~嘰哩哇啦的,弄得我天天頭疼。”錢大寶拖着肉呼呼的大胖臉長吁短嘆道。
“Ifyoutalktoamaninalanguageheunderstands,thatgoestohishead。Ifyoutalktohiminhisownlanguage,,thatgoestohisheart。”趙鳳聲冷不丁甩出一堆地道的倫敦腔。
“我去!高手,你在說英語?”錢大寶瞪大了眼珠子,沒見過豬跑,總吃過豬肉,趙鳳聲說的一大通鬼話,明顯是過了雅思的那種牛人才敢口若懸河賣弄的伎倆。
趙鳳聲翻看着小胖子剛掏出來的大學英語課本,點了點頭。
“你剛纔說的啥意思?”錢大寶愕然問道。
“如果你用別人能理解的語言與對方談話,那麼談話會進入對方的大腦。如果你用對方的語言與之談話,那麼談話會進入對方的心裡。”趙鳳聲笑道:“現在國際最主流的語言就是英語,受衆人羣最廣,如果多掌握一門語言,那麼人生會開啓另一條嶄新通道。”
“老司機,你啥學歷啊?英語這麼溜,難不成我老爹給我找了一位牛津劍橋的牛人來當私人老師?我說你怎麼打架不行,見了人比我笑的都諂媚,原來是來教我學習的啊,怪不得老爹讓我對你尊敬一點。哎!你們這些人串通好了來騙我,有沒有意思啊。”錢大寶小聲嘀咕道,語氣相當不滿。
“不瞞你說,我的學歷是小學五年級。”趙鳳聲笑的十分真誠。
“我要是再相信老司機的話,我就是腦袋被驢踢了!”錢大寶撇了撇嘴,他可不再相信趙鳳聲嘴裡的話,一個字都不信。
趙鳳聲搖了搖頭,這年頭說真話比說假話還要讓人容易誤解。
“你小學五年級畢業,英語這麼牛叉?別老拿我當傻子玩。”錢大寶丟了一個斜眼。
趙鳳聲懶得理他。
巴格達跟外國大兵打了三年交道,英盲也得變成口語八級,更何況和一位法國小妞膩乎了半年,別說易學易懂的英語,就連拗口的法語也難不住他。只不過實戰演習信手拈來,換成紙上談兵變成兩眼一抹黑,趙鳳聲望着如同鬼畫符似的課本,一陣頭大。
“這個單詞怎麼讀?”趙鳳聲指着封面,向小胖子虛心討教。
“Language啊。”錢大寶還以爲他拿自己開涮,可一張滄桑臉龐十分認真,怎麼看都不像是在彰顯低級惡趣味的模樣,訝異道:“你口語那麼好,竟然連這個單詞都不認識?”
“如果拿起卷子考試,我比你差遠了。”趙鳳聲如實說道。
“別扯了,我英語在全系倒數第一,英語老師恨不得把我趕出校門,就你那一口流利的英語,能比我還差?”錢大寶哼哼道。
“你英語考多少分?”趙鳳聲想摸清倒數狀元的成績,以免自己墊底以後丟人現眼。
“能不能換個話題。”錢大寶不願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不清,扭過去胖臉。
“40?”趙鳳聲猜測道。
小胖子愛答不理。
“30?”趙鳳聲繼續刨根問底。
小胖子趴到桌子上。
“20?”趙鳳聲能察覺到二百斤身軀蓄勢待發的怒火。
“8分,行了吧!滿意了吧!”錢大寶脖子遍佈青筋吼道。
趙鳳聲發自肺腑露出了嘲笑。
一陣清脆的高跟鞋聲音響徹在走廊,喧鬧嘈雜的教室瞬間變成古井無波,只有小胖子的嚎叫回蕩在空氣中,成爲最刺耳的音符。
“錢大寶,考了8分你還有理了?”一位身穿職業裝的女性出現在趙鳳聲視線之中。“來,把我上學期佈置的25頁讀一遍。”
錢大寶欲哭無淚,有種想把身邊高手揍成豬頭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