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帆從一個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外地務工人員,熬到住着豪宅,開着進口車,摟着靚麗女大學生的富人,其中經歷了多少旁人難以忍受的沉痛往事,不單單是一個苦字可以形容。
人們總是隨着身份地位的變換,思考方式和處理問題態度也隨之轉變。呂帆當年可以爲了一百塊錢,冒着九死一生的局面,進入坍塌的礦洞背出長滿蛆蟲屍體,可以爲了老闆半個月工資的許諾,徒手攀登到幾十米高的崖壁塞雷管,爲了老鄉遭遇不公,拿着兇器去跟大人物掰命。
而現在的呂刀魁,就算是大把鈔票擺到他的眼前,他也不會正眼對待。
鬼狼爺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刻,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身爲左膀右臂的呂帆撈到了以前做夢都不敢想的好處。這不光是金錢上的滿足,還有別人卑躬屈膝的尊敬,不管是不是發自內心,呂帆都把它視作一種享受。
李康賢怎麼樣?身價上億的房地產大老闆,夠牛吧?還不是照樣畢恭畢敬對待自己。這就是權勢,男人夢寐以求的權勢,比起女人和金錢,更加令他沉醉。
雖然他自認爲鬼狼爺身邊的一條狗,但狗也分很多種,有市無價的雪獒跟地裡刨食吃的土狗,還是有着天壤之別。
這個小白臉想以命換命?
呂刀魁根本不予考慮。
呂帆連冒着危險崩開蝴蝶刀的念頭都不曾生出,直接大踏步後撤,一退再退。
花臉沒想到這個其貌不揚的男人不止身手了得,還詭計多端,拿着崔亞卿做誘餌,差點把自己開膛破肚,這勾起了他隱匿許久的怒意。
花臉大口呼吸,平復一下狂跳的心率,呼出的哈氣跟零度左右的空氣相接,形成一道道白箭。花臉撩開褲腿,解開綁在小腿肚的累贅,隨手丟在地面,砰砰兩聲,蕩起薄薄的一層灰塵。
鐵砂做成的沙袋?
呂帆見多識廣,體積這麼小的沙袋丟到地面能引起這麼大的動靜,分明裡面灌得是鐵砂。
這個礙眼的小白臉,好像是一個不錯的對手。
呂刀魁中指摩挲着狗腿刀曲線驚豔的刀身,戰意磅礴。
花臉率先發難,足尖猛地挑起沉重的沙袋,衝着小鬍子腹部疾馳而去,呂帆深知被鐵砂做成的沙袋跟石頭砸到身體效果差不多,急忙做出一個躲避動作,花臉一趟一進,順勢彎腰撈起躺倒地面的蝴蝶刀,一記帶起虛影的突刺攻向小鬍子肩部。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速度快到肉眼難以分辨的程度。呂帆心中一顫,沒想到小白臉解開綁腿速度會這麼變態,簡直到了聳人聽聞的地步。呂帆也是常年在刀鋒遊走的亡命徒,雖驚,但不慌亂,利用身高的優勢,矮身躲避凌厲的一刀,手中狗腿刀驟然一撩,想仰仗兵器之利,將小白臉的蝴蝶刀斷作兩截。
花臉並沒有雞蛋碰石頭的打算,蝴蝶刀跟狗腿刀刀鋒剛一接觸,突然向後一拉,蓄勢待發的右腿以一個樸實無華的側踢,潮鳴電掣奔向呂帆的胯骨方向。
呂帆的廓爾喀軍刀撲了個空,蓄力已久的一擊打中空氣,令他十分難受,沒等他生出悔意,胯骨處一陣巨力傳來,身體不由自處騰空飛起,狠狠跌倒在五米外的柏油馬路上。
空城計。
以牙還牙。
花臉的心腸跟他相貌一樣冷豔,得勢不饒人,不等小鬍子起身,使出一個餓虎撲食,衝着小鬍子腳踝處沉重一鑿,想要讓對方率先失去行動能力。
呂刀魁的瘦小身材,註定了他同樣是位敏捷性刀客,選用殺傷力強悍的廓爾喀軍刀,是爲了彌補自身攻擊力不足。呂帆單手撐住冰涼的地面,身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然撤出危險距離,隨後忽然起身,雙腳一蹬,廓爾喀軍刀側面捅向花臉太陽穴。
熟悉人體結構的刀客都清楚,太陽穴被刺到十死無生,尤其是以霸道毀滅力著稱的廓爾喀軍刀,只需要手腕輕輕一抖,再強壯的男人都會瞬間斃命。
花臉的反戈一擊,終於激起呂刀魁按捺許久的殺意!
花臉腦袋急速後撤,匆忙間,腳尖疾馳踢向小鬍子下體,沒想到小鬍子又露出標誌性的陰冷笑意,狗腿刀忽然迴轉,來到下身部位,花臉的制敵招式竟然成了自投羅網。
將力道十足的一腳撤回,根本是一件難以做到的事情,花臉還沒晉升到收放自如的大宗師境界,不可能違揹物理力學規則。千鈞一髮中,只好強行改變足尖的行駛軌跡,蝴蝶刀撩向小鬍子肩頭。
狗腿刀冰冷的刀鋒劃過花臉腳踝,在空中噴濺出一道妖豔的血跡。
蝴蝶刀淺淺帶過小鬍子肩頭,鮮血浸透了衣襟。
兩人的接觸只是電光火石之間,崔亞卿和楊璐璐根本無法分辨出兩人的動作,一場刀刀見紅的肉搏戰就短暫落下帷幕。
花臉一瘸一拐後退,依舊護在崔亞卿身前。面前的道路被他拖拽出一道血痕,觸目驚心。
呂刀魁右臂受創,將刀丟到左手,一步一步不斷逼近,距離三米左右瞬間一個衝刺,想把行動不便的花臉立刻擊斃在眼前!
趙鳳聲對於花臉恩情似海,崔亞卿也對這個不善言辭的弟弟多加關照,給他補過衣服上的補丁,爲他出頭教訓那些欺負他的孩子,有了好吃的,也會叫上花臉一起分享,長年累月的照顧,給花臉灰色的童年注入一絲不多的豔陽。所以不管崔亞卿是不是趙鳳聲的女人,花臉都不允許心目中唯一的姐姐有任何閃失。
他不是給趙鳳聲一個交待,而是給自己一個交待。
花臉深知自己如果繼續躲讓,那身後的崔亞卿就只能任人擺佈。
是被小鬍子擄走,還是被捅死在眼前?兩種後果,花臉都不可以承受,他緊咬着牙根,做出了一個決定。
花臉桃花眸子泛出及其罕見的寧靜,就像是二十公里外古井無波的神女湖,對着無法躲避的一刀,不退反進,在狗腿刀馬上要刺入胸膛的時候,花臉陡然張開左臂,身體強行向斜上方一提,用臂膀夾住了廓爾喀軍刀,右手蝴蝶刀帶出一往無前的氣勢,衝着小鬍子頸間大動脈狠狠刺去!
血肉之軀和世界十大名刀親密接觸,是怎樣的後果?
結果不言而喻。
呂帆的狗腿刀根本沒費吹灰之力,就將花臉的左手手臂肌肉組織輕易撕裂,等到呂帆繼續抽刀,發現竟然變得異常艱難,刀身傳出一陣陣“咯吱”的牙酸響聲。
這個小白臉,用手臂骨頭夾住了刀身?!
這是刀鋒和骨頭摩擦出現的響聲!
不疼嗎?!!!
他怎麼能經受起這種人類不可能承受得了的疼痛?!
呂帆震撼的無以復加!
高手過招往往只在一瞬間,呂帆恍惚的片刻,蝴蝶刀就已經剎那間來到他的眼皮上方,還好呂帆多年來廝殺經驗相當豐富,危急關頭再也顧不得日夜相伴的廓爾喀軍刀,飛速爆退!
可距離太近,呂帆的神速反應只能讓他躲過了鬼門關,蝴蝶刀如影隨形刺入他的鎖骨,深入寸餘,噴濺出大蓬血光,疼的呂帆五官抽搐在一起,嘶啞吼叫。
兩個女人從未見過如此慘烈的戰鬥,哪怕是跟着趙鳳聲打過不少次架的崔亞卿。她見過拿刀子劃開人的肌膚是怎樣的場景,趙鳳聲爲她挨的刀傷至今還歷歷在目。可是花臉面對的,哪裡是被砍傷的局面,被殺傷力巨大的刀刃劃開肌肉,深入骨頭,是怎樣難以忍受的疼痛?!
兩個人呆滯在那裡花容失色,大腦一片空白,忘了向自己的男人求救,忘了撥打報警或者急救電話,甚至都忘了失聲驚呼。
花臉身體搖搖欲墜,像是一棵被疾風驟雨正在蹂躪的野草,但每次總是在快要倒下的時候,又再度頑強挺起單薄的身軀,哪怕左邊半個身子都已經被染紅,可略顯朦朧的眸子依舊露出堅毅神色。
警笛聲響起。
呂帆雖然還有一點力氣進行殊死一搏,但他不願意跟這個瘋狂的小白臉相鬥,就算是他能把花臉弄死,那也只能被警察帶走在監獄裡渡過餘生。兩權相害取其輕,呂刀魁哪能放着大好的日子不過,跟一個小白臉以命換命。呂帆沒有絲毫停頓,捂着傷口跌跌撞撞跑回車裡,喊了聲呆若木雞的楊璐璐進入副駕駛,油門一踩到底,帶起發動機轟鳴聲匆忙逃竄。
等到奧迪A5剛飛奔出視線之內。
花臉眼前一黑,身體轟然墜地!
廓爾喀軍刀還被他死死夾在腋下。
左臂旁邊僅露出一寸的刀尖,路燈照射下,耀眼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