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降頭第五天，趙鳳聲體重掉了二十多斤，瘦的皮包骨頭，臉上浮現出一股死寂的灰色。
老沙來回踱步，擔憂道：“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要不然去拜拜四面佛，聽說那位神仙很靈驗，國外的達官顯貴來到曼谷都會去拜。這降頭師屬於旁門左道，去了神靈的地方，沒準就能化解。”
“老沙，你可是堅定的無神論者，怎麼現在也相信怪力亂神的東西了？”趙鳳聲的聲音極其疲憊，但臉上的笑容依舊爛漫。
“廢話，我再不信，你都快死翹翹了！”老沙急切說道：“我叫邁克安排車，咱們現在就出發！”
“如果中了降頭，拜佛能管用，那降頭師們還混個疙瘩，去廟裡當和尚唄，公務員旱澇保收，不比干個體強？老沙，就別費心了，你不捨得讓我死，那幫傢伙也不捨得，就看什麼時候來解套了。”趙鳳聲勉強一笑，即便是生命垂危之際，也改不了臭貧的毛病。
“拜佛你不去！醫院也不去！純粹就是找死！我告訴你趙鳳聲，你在我身邊出了事，所有的責任都要我去承擔，怎麼給你家人交代，怎麼給老杜交代！你死了不要緊，我還要背黑鍋！老子可不想捧着你的骨灰盒去捱罵！”老沙急赤白臉喊道。
從焦急的神色能看得出，他對趙鳳聲是真的上心，只不過這位西北大漢不善於表達情緒，統統用咆哮來宣泄。
“別急，是生是死，很快會有結果了，那些人沒用槍來打我，而是用降頭，說明我對他們具有利用價值，花那麼多功夫算計我，他們肯定不是想得到一具死屍。”趙鳳聲淡定說道。
趙家人的骨頭都很硬，雖然趙鳳聲平時能屈能伸，但到了關鍵時刻，身體裡的基因使他低不了頭，用趙鳳聲自己的話就是我腿早就砍了，沒法跪。
見到老沙氣得滿臉赤紅，趙鳳聲哆哆嗦嗦舉起右手，微笑道：“來根菸。”
“我去求火帥。”蹲在角落裡許久不吱聲的王道偉，突然冒出一句話。
“求人不如求己。”趙鳳聲手臂舉起幾秒鐘就痠軟無力，看老沙不想掏煙，無奈搖了搖頭，“我很好奇，火帥是如何跟大富豪搞在一起的，前些天還打的你死我活，轉過頭就合夥對付我，難道真應了那句話，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
“少帥聯繫的我，說是火帥的主意，要我按照指令行事。”王道偉低聲道。
少帥？
孱弱的趙鳳聲忽然靈光一現。
這爺倆的行事風格，完全大相徑庭，火帥古板，少帥前衛，根本不像是一路人。而且三觀存在很大差異，那個假洋鬼子，該不會像畜生唐耀輝一樣，連自己老子都會背叛吧？
正在趙鳳聲沉思的時候，邁克推門進屋，沉聲道：“有人給你送東西。”
“只要不是送終，那我就收下。”趙鳳聲笑着問道：“誰送來的，什麼東西？”
“是一名本地十幾歲的小孩，他說受人指派，將物品交到咱們手裡之後，會得到一百泰銖的小費。我看他說的很誠懇，應該是真話。”邁克把東西放到趙鳳聲桌前，是一個透明的玻璃名，上面還夾着一張紙。
趙鳳聲展開紙條，用中文寫着四個字：解藥，速走。
趙鳳聲被這幾個字弄得腦袋暈乎。
解藥能夠理解，大富豪的人怕他死的太快，送點藥來續命，倒也能夠理解。可這速走二字作何解釋？下完降頭後，又閒的蛋疼，派人送解藥，然後把自己轟出泰國？
這不是吃飽了撐得嗎？
所以趙鳳聲的第一反應，送藥的人絕不是大富豪。
可除了他們，自己在本地根本沒有盟友，國內的援兵來了，也不會躲躲藏藏像賊一樣。再說三大神降師下的降頭，這世間又有幾人能配出解藥？
會是誰呢？
趙鳳聲端詳着瓶子裡的粉末，陷入沉思。
“名義上是解藥，該不會是毒藥吧？”老沙皺起眉頭猜測道，接連吃了這麼多的虧，他也變得像趙鳳聲一樣疑神疑鬼。
“我的身體狀況，已經支撐不了幾天了，誰會在這時候來害我。”趙鳳聲微微一笑，將粉末一股腦倒入口中。
“怎麼不試驗一下再吃，你這是找死！”老沙想要阻攔，可趙鳳聲動作太快，只能眼睜睜看他發瘋。
當又苦又澀的藥劑滑入咽喉，艱難嚥下之後，趙鳳聲突然說了一句臥槽。
光說是解藥，可這藥怎麼用，沒寫啊，究竟是外敷還是內用？
如果是外敷的，那可就扯了大蛋了。
趙鳳聲又反覆查看紙條和玻璃瓶，並沒有發現使用說明，灰黑色的臉龐呈現出尷尬神色。
“有什麼反應嗎？”老沙迫不及待問道。
“大哥，再神的藥，你也要等它藥效化開了再說，目前還沒到胃裡呢，就算吞下了鶴頂紅，發作也沒那麼快。”趙鳳聲調侃道。
“烏鴉嘴！呸呸呸！好的不靈壞的靈！”老沙一臉厭嫌道。
“整杯水，不少藥渣還塞在牙縫裡呢。”趙鳳聲笑道。
當老沙倒好水後，趙鳳聲的膚色已經有了改變，從灰黑逐漸轉爲黑紅，同樣的嚇人，搭配快要脫相的五官，說不清是好是壞。
“你……有哪裡不舒服嗎？”老沙瞪大眼睛問道。
“哪都不舒服，想吐，想拉。”趙鳳聲皺着眉頭說道。
“你不是說藥效沒這麼快嗎？”老沙疑惑道。
“不行了不行了，快扶我去廁所！”趙鳳聲掙扎起身。
幾分鐘後，廁所裡鑼鼓喧天，趙鳳聲上吐下瀉，弄得一屋子都是腥臭味。
趙鳳聲被老沙和邁克攙扶出來，從嗓子眼裡擠出一聲，“真他娘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