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偉新認真打量着面前的男人，面色蠟黃，體格瘦弱，似乎身體狀況較差。看起來有些城府，手錶和衣服都是中上檔次的貨色，氣質風度之類的，遠遜於江南江東鮮衣怒馬的公子哥。
羅家再怎麼說，也是紮根江東多年的望族，底蘊擺在那裡，談，是需要對等條件的。
跟自己談，他有這資本嗎？
“你想跟我談什麼？”羅偉新好奇問道。
一陣寒風來襲，郭海亮打了一個激靈，將風衣的領口捂緊，雙手揣入袖口，呲牙道：“江南的寒冬，滋味也不好受哦。”
現如今大環境較差，生意人都不怎麼好過，尤其是羅家，因爲羅弦月的事，得罪了盧家。雖然沒有引發大規模商戰，可在盧家剝絲抽繭般的消耗中，已經步履維艱，很難再在江南江北立足。身爲羅家家主，聽到郭海亮的答案後，不免會聽出第二層深意。
“趙鳳聲派你來的？”羅偉新見他不肯正面回答，索性刨根問底。
“不是他。”
郭海亮用抖動雙腿來驅趕寒冷，顯得很輕浮，“雷斯年。”
“雷先生？！”羅偉新驚訝出聲。
自從趙鳳聲走後，兩人再也沒有過聯繫，羅偉新即便很想搭上雷氏集團那艘大船，無奈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根本找不到機會。再說自己跟女兒生前關係並不好，嫁給盧懷遠，也是自己在旁邊推波助瀾，現在去求助趙燕雀的親生父親，實在開不了口。
郭海亮這句話，無異於天籟之音，有雷家相助，最起碼能保住羅家幾十年的基業。
“他叫我問問你，想當富戶還是諸侯。”郭海亮隨意問道。
富戶還是諸侯？
羅偉新眉頭緊皺，反覆揣度着雷斯年的弦外之音。
“想當富戶，他會出面收購羅氏集團，不僅會償還羅氏集團所有債務，還會給羅家人每人一筆安家費，總之，該給的錢會給，不該給的錢也會給，讓羅家人頤養天年。如果想當諸侯的話…”
郭海亮停頓片刻，衝羅偉新輕輕一笑，“兩家合在一起，打盧家。”
對付盧家？！
盧家可是在清朝就存在的頂級富商，四象八牛七十二敦狗，排在前列的龐然大物！當初索要趙燕雀時，即便雷斯年親自出馬，還有老佛爺的震懾，盧家依舊不賣一分面子，若不是被向雙平抓住把柄，誰能在江南跟盧家正面相抗？！
不打，還有苟延殘喘的機會，沒準熬過了這陣子，盧家會打消對付羅家的念頭。
打，那可就沒有退路了。
羅偉新分析着利弊，陷入沉思。
他本來就是懦弱的性格，要不然也不會聽從親弟弟的主意，把羅弦月嫁給盧懷遠，面臨家族生死存亡的關頭，更加猶豫不決。
“給你一天時間考慮，明天我走之前，希望你能給出答案。”郭海亮輕聲道。
“我只想知道，如果沒有羅家的因素在內，雷家會不會對付盧家。”羅偉新慎重問道。
郭海亮掏出一盒在本地購買的利羣，叼到嘴邊一根，點燃，神秘笑道：“你猜呢？”
羅偉新苦笑道：“我哪猜得出來，我只是覺得雷家跟盧家素無瓜葛，爲什麼冒險要來幫我，打盧家，需要付出代價的，拿家族命運作爲賭注，這完全不符合情理。”
“素無瓜葛？”郭海亮搖頭道：“從盧懷遠挾持趙燕雀那會起，兩家就有瓜葛了。”
“但也不至於變成仇人吧？需要生死相搏？”羅偉新疑惑道。
“老佛爺護犢子，年紀又大了，聽到自己的增外孫受氣，好幾天沒睡覺。對於雷氏集團而言，盧家究竟有多厲害，無關緊要的小事，老佛爺睡不着覺，是件大事。”郭海亮意味深長一笑。
最重要的一點，他沒有告知，因爲盧家跟張家關係向來不錯，敵人的戰友，當然不會站在自己這邊。
羅偉新敷衍苦笑，總覺得這個年輕人說的話玄幻的很。
“好了，您慢慢考慮，我要帶燕雀去洗澡了。”郭海亮撂下告辭的話。
“等等。”羅偉新叫住了他，倉促起身，整理了一下不算褶皺的外衣，長舒一口氣，“我選擇跟雷家並肩作戰。”
“這麼快就拿定主意？不像是您的風格。”郭海亮打趣道。
“被人家牽着鼻子走了大半輩子，是該自己選擇一次了。”羅偉新望向遠處的小燕雀，眸子中盡是長輩的溺愛，“不爲我自己，也得爲我外孫着想，那是我唯一的親人。”
郭海亮點點頭，掐滅菸蒂，“幾天之後，雷斯年會來跟你見面，在這之前，你需要做的唯一事情，就是去找蘇家的蘇知錄，共同蒐集對盧家不利的證據，比如偷稅漏稅，比如行賄涉黑，如何讓一個大家族垮臺，想必您要比我精通。”
蘇知錄？
羅偉新驚訝道：“蘇家也會跟雷家聯手？”
“僅僅是蘇知錄一人而已。”郭海亮說道：“不包括蘇家。”
“爲什麼？”羅偉新實在想不明白雷斯年如何拉攏一個蘇家紈絝，況且聽說蘇知錄跟盧懷遠走得很近。
“有野心的人，常常更容易駕馭。”
郭海亮眨了眨眼，道：“盧懷遠看不起蘇知錄，不想幫助他執掌蘇家，但是雷斯年可以，其實跟你們羅家起死回生是一個道理。”
“原來如此。”羅偉新恍然大悟，稍微思索，就能品出其中滋味，“看來雷先生在江南佈局，不是一天兩天了。”
“具體多久，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以進爲退，絕對比以退爲進這一手更加精妙。”郭海亮聯想到雷家的處境，不由爲雷斯年的手腕暗自喝彩。
你來西北殺我，我來江南斷你手足。
我未死，你先斷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