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龍吟沒去阻攔竇青禾離開,跟父親一個級別的前輩,攔下也沒用,反而會爲鄭家造成名譽損失。鄭龍吟扶着輪椅把手,反覆唸叨着他離去的那句話,“共飲一杯酒。”
而不是喝杯酒。
其中的差別耐人尋味。
口誤,還是另有所指?
鄭龍吟輕聲道:“像竇青禾這種老狐狸,會說錯話嗎?”
沒人應答。
“趙鳳聲?”鄭龍吟推了一下輪椅。
“嗯?”趙鳳聲回過神。
竇青禾在走的時候,望了自己一眼,意味深長,說不清是讚賞還是輕蔑。兩人從未見過面,也沒有恩情和仇恨可言,難道僅僅是跟鄭龍吟在一起,才引起他的關注?
趙鳳聲一直在回憶竇青禾的眼神,根本沒聽到鄭龍吟的提問。
“看小姑娘呢?”鄭龍吟不滿道。
“是啊,剛纔路過一個長腿洋妞,前凸後翹,身材相當棒,我正琢磨怎麼才能勾搭上,你推我幹嘛?有事?”趙鳳聲說謊的水平已經上升到新境界,信手拈來,渾然天成,連他自己都差點信了。
“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那隻青花碗,我打算自己收藏。”鄭龍吟邁着氣憤的步伐,快速走開。
“喂喂喂,你怎麼能說話不算數呢?我到底哪惹到你了?生啥氣呢,說出來我改不就完了。美女,靚女,小仙女,小祖宗,姑奶奶,你別走啊!”趙鳳聲推着輪椅,玩命猛追,涉及到七位數的古董,趙鳳聲向來不知臉皮爲何物。
一直追出展館,都沒能跟上鄭龍吟,只能眼睜睜看着她坐車離去。趙鳳聲無奈之下,自己划着輪椅,像是被人拋棄的孤兒,艱難往醫院推行。
十幾分鐘的車程,足足推了兩個小時,幸好澳門路況良好,換成桃園街那種環境,趙鳳聲只能爬着到家。
長時間沒有運動,猛地一發力,趙鳳聲覺得五臟六腑都要虛脫,好不容易養好的胯部,也傳來強烈痛感,大概是活動中肌肉組織碰到了鋼釘,疼的他冷汗直流。
病房中,花臉和傻小子都在,趙鳳聲先去洗了個澡,衝去汗漬,順便檢查傷口,老天保佑,鋼釘處沒有開裂跡象,否則的話,還要經受一次皮肉之苦。
趙鳳聲愜意躺在牀上,點起一根菸,衝花臉說道:“你額角那道口子,是金魚劃的吧?我這段時間一直在養傷,沒力氣替你報仇。再等等,估計再有一個月,哥就能下地走路了,到時候咱連本帶息,一塊給你找回場子。”
“哥,大圈幫現如今姓鄭了,金魚有了新靠山,打狗還得看主人,這筆賬就算了。出來混江湖,能落個全屍就已經感謝老天爺了,一刀而已,沒多大仇。”花臉摸着額角刀疤輕聲道。
“”不行,一碼歸一碼。動我,無所謂,可敢在你們身上劃印子,這筆帳非收不可。連本帶息,劃他十刀,不過分吧?”趙鳳聲認真說道。
“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有必要嗎?”花臉笑道:“自從亮子哥跟我關一起之後,金魚就沒再動我,反而每天都送來好酒好菜,關照有加。之前,咱們在他脖子放了那麼多次刀子,就當是一筆勾銷了。”
“跟亮子學的佛繫了?記得小時候,有人罵你一句,你可是記了人家十來年,找個由頭把人家腦袋打破了。你這才二十多歲,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沒必要和我們一樣,委曲求全地活着。”趙鳳聲笑道。
花臉手指划向新添的刀疤,經過高科技手段治療,幾乎摸不到凹凸不平的痕跡,只有用眼睛才能看到淡淡的白印。
花臉平靜說道:“亮子哥爲人處事的哲學,確實很值得學習,一味地逞勇鬥狠,是沒有好下場的。我決定以後多用腦子,少動刀子,不戰而屈人之兵,是爲上上策。”
“呦,你倆合起夥來出家了?不對啊,也不知道是誰在我養病期間,勾肩搭背老往賭場裡鑽,不賭錢,專找靚妞。聽說你體力不錯啊,一人戰三英,堪比奉先了,等我傷好了,一定要爲你親自掠陣,好好瞻仰瞻仰花臉哥風采。”趙鳳聲擠眉弄眼道。
傻小子正躺在旁邊穿上看漫畫,聽到飯東哥似乎在喊他,直起脖子,眼神迷茫。
咳咳。
花臉臊的起了紅臉蛋,“我去給你倒杯水。”
鐺鐺鐺。
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誰?”花臉謹慎問道,手掌伸向腰間。
“送禮物的。”外面男聲答道。
估計是青花碗,鄭龍吟那丫頭雖說嘴巴硬,但心腸不錯,花了一千萬來討老子歡心。想親自送吧,剛鬧完脾氣,又下不來臺,只好派人找個臺階下。
趙鳳聲搖頭一笑,慢吞吞從牀上爬起。
打開門,一名身穿工裝的男人站在門口,棒球帽,墨鏡,看不清楚相貌,手裡捧着一個盒子。
“誰讓你送的?”趙鳳聲瞄了一眼盒子,大小跟青花碗的尺寸差不多。
“不知道,寄貨人只說送到這裡,別的什麼也沒說。”工裝男低頭說道。
“是不是一個漂亮女人?”趙鳳聲追問道。
“我…真不知道。”工裝男急匆匆將盒子往趙鳳聲懷裡塞去,然後轉身就要走。
不對勁。
這小子支支吾吾,不像是鄭龍吟派來送禮的。
“慢着!”
趙鳳聲單手提住盒子,右手抓住工裝男手腕,“我還沒簽字收件,你跑什麼跑?!”
“放開我!”工裝男奮力想擺脫糾纏,無奈對方的手指跟鐵鉗一樣,自己使勁吃奶的力氣,也沒有跑出半步。
趙鳳聲感受着他顫抖的身體,下巴流淌的汗水,突然意識到不妙,急忙丟出盒子。
短短一秒鐘。
轟!
盒子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