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爹望着遠去的背影笑眯眯的大半天,自言自語的笑着說:“這高老哥是有事情急需一筆錢啊。”然後,他轉回身收拾着攤位的繩索,看一眼還在拉着臉的兒子,無奈的搖搖頭。
“你個球娃子,你懂你娘那個腳,你高伯能力大得很,方圓十里八村的那個不曉得他,能說會道,能力強得很。”
“辛苦了大半年的木貨,不付一文錢就這樣讓別人拉走了?”
“你懂個屁,就你那點心思?沒有一點的彎彎竅。能不能賣出去還很難說。”林娃爹直起腰盤着手裡的繩子說着:
“我有求與他,還指望他給你介紹對象嘞,他的面子能敢不給?”
“那他能介紹個啥樣子的?再介紹個憨憨我可不要。”
其實,那時正趕上生產隊剛分地,好多家分戶立竈,需要風箱。在鳴皋這裡缺少木匠,上個集上,高大爺留意風箱是九塊五一個,不但質量不是很好,也很搶手,看到木匠林娃家賣這個價錢,他心裡有數,桐木箱板,楸木框架,使用七八年也不會受損,這是決定非要做這筆生意了。
高大爺選好攤位把木箱擺放好,打發黑蛋回去。
掏出菸袋悠閒的坐在那裡抽起煙。臨到日落以每個十元的價格銷售一空,他解開腰巾,摔打幹淨身上的灰塵,走到百貨鋪買了二斤糖果,夾在腋下向一戶人家走去,這戶人家就是你外婆家,當時你娘啊——我還是個黃花大閨女,雖然眼看不見,但心裡很有主張。你舅舅和你外爺去世的早,我就和外婆相依爲命。高大爺來的用意就是把我許配給你爹而做媒的,因爲你爹已經三十好幾的人了,也是高大爺的一塊心病,所以把七十多塊錢,全部給你姥姥留下了。
“大嫂子啊!春桃,我是看着閨女長大的,孩子到該嫁的年齡了,我放不下這份心思啊,劉聚那孩子你也見過,雖然老實點,可是,種莊稼,地裡、場裡的活樣樣精通,也是一把好手。”在竈房裡你外婆在擀着麪條,高大爺生着火,勻稱的拉着風箱。點燃菸袋兩位老人就你一句她一句的嘮起家常。
“春桃出嫁了,也不能把你一個人留在家裡,你啊——和咱春桃一起過去,也互相有個照應。”
“唉——這些年也多虧你老表弟照顧,我就這把年紀了,不去連累孩子們了,只要啊——他們能顧住嘴,安安生生過上個踏實日子,我也就放心了。”
“有我照顧怕個啥?”高大爺拿起柴火送進竈臺裡,紅紅的火苗映紅了高大爺的臉。
“你呀——要多多教育他們,不要作惡,多行善事。”春桃娘在哐哐通通的擀着麪條說:“他爹活着做事做的絕,落得啥下場?”
“年輕那陣子辦的事不值得一提啊,記得一天晚上,瞎燈黑火的他們十幾個出去打野,我聽說了也悄悄追上,想偷聽聽,是去誰家,也趕緊去透個信,誰知道跟了一晚上就是不說去打誰家的野。他們提着盒子槍正準備翻牆過去,我看這情況不對頭,就拉拉盛哥的衣襟,悄悄的給他說:‘這是不是嬌娥姐家?’他才靈動過來,打着火鐮一看真是嬌娥姐家,他也是大吃一驚啊,這是我親姐姐家,這還了得,他才罵罵咧咧的吆喝着住了手:‘日你祖奶奶,這是誰號住的活?我親姐家也敢動手,我活剝了你們,都他孃的給我滾蛋。’要不是啊,這一家八口人就要死在亂刀之下了。”
“哈哈哈哈……”春桃娘忍不住笑了。“那種年代這種事經常發生,作孽啊——”
“這事我從來沒給外人說過。”高大爺又添根柴火說:“盛哥出去拔豁子,我在後邊療治。賭,賭的房子都賣了。”
“惡老鵰”天真的問母親:“我外爺是土匪嗎?拿過槍沒?高爺爺不是土匪嗎?”“憨子娃——淨瞎說,你高爺爺的能處大了去了,是個好人。”
“剛開始和土匪差不到哪去,後來解放軍來了,你外爺帶領解放軍打土匪還立了功。”
“你外婆說啥也不來咱家,我來到咱家的第二年,你外婆就去世了,你小還在懷裡抱着。那七十塊錢還用紅布包的好好地,藏在她的木箱子的角里。你高爺爺對咱有恩,是咱的大恩人。”
“娘,我想二毛了。”“惡老鵰”撅起嘴:
“他把咱二毛送人就是不對。”
春桃不吱聲了,心裡在想是啊,二毛現在咋樣了?心裡不由得泛起一陣心酸,好一會兒,她舒了一口氣接着說:
“咱二毛啊——現在整天都有好吃的,好穿的,冬天也不冷了,也不用鬧着餓了,二毛比你有福氣。”春桃撫摸着“惡老鵰”的頭,又用指頭輕輕地推了一下。
“你這傻小子,就是倔強,人倔強是沒人喜歡的。要學會說話,有古語說得好:好話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你的嘴以後要改改了。”
毛毛打了一下母親的手說:
“不說這,不說這,那我想去看看二毛?娘——”幾乎是帶着哭腔。“你給高爺爺求求情好嘛?”
“再等等吧!”春桃一本正經的說:“現在去還爲時過早。以後會讓你去見二毛的。”
“見到二毛,他會給我好吃的嗎?”小“惡老鵰”天真的砸吧砸吧嘴,笑着問:
“會的,他會給你很多好吃的,那你啊,可要有耐心,等高爺爺那天高興了,時機成熟了,他就帶你去見二毛。”
就這樣“惡老鵰”熬過了一個又一個月夜,母親也很有理由的推脫再推脫,在揪心的離別後,“惡老鵰”漸漸的淡漠了那種悲傷,那種揪心的痛。
漸漸地,二毛就好像是一個可愛的小小過客,每當“惡老鵰”偶然想起這段印象,略有一點點的悽楚外,就又瞬間即逝了,不過他仍然記得自己有個小弟弟送人了,永遠隔斷了這份牽掛。
“惡老鵰”到了該上學的年齡了。因爲家裡的貧困和過多的波折,使他早早的就懂事了,他非常想上學,有時和高高在一起玩耍,經常悄悄地湊在高琪琪的身邊看他的書,聽他背課文,“惡老鵰”聽得很用心,很是感興趣。高琪琪甚至討厭毛毛這種故作姿態的舉動,在高琪琪看來,其實學習是個非常繁瑣的事情,自己討厭到很想輟學,但是父母那嚴厲的監管使高琪琪束手無策,也只能忍辱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