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經理手心捏了把冷汗。按職位平日只有他使喚掃地工的份,這回倒要靠個掃地老伯搭救,只不知這眼前的“銀姐”,到底是何方神聖,能讓所有的人噤若寒蟬。
縮着脖子不敢擡頭,只能偷偷拿眼角去瞄。
瓜子小臉,圓眼小嘴,皮膚乾淨白皙,烏黑筆直的長髮綁了個高馬尾,要不是那身精幹的小夾克和厚底高邦霸氣十足的黑皮靴,跟大馬路上看言情的學生妹有什麼區別?
可此時,就是這長相“清純”的“學生妹”脖子高昂,一手摸着下巴,眼光玩味十足,兩腿交疊,厚重的靴子跟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着地板,好像是行刑前的鐘聲,隨時在宣判着他的死刑。
終於,忍住不住煎熬,年輕經理小腿一顫,跪在了地上,喉嚨嗚咽着:“銀姐……”
夕銀嗤笑一聲,腳尖撥動了一下,示意他站起來,語氣不明地問:“新來的?”
“是……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銀姐放過我吧……”年輕經理哆哆嗦嗦地重複着。
夕銀淺笑盈盈:“我有這麼可怕麼?你不過是個領班,我不會跟你計較。如果我沒記錯,這場子是大頭昌看的,叫他出來見我,你們都去忙吧。”
說完,甩了甩腦後的馬尾,手掌攤開,身後立刻有人遞上包煙。玉指探入其中,夾出支菸,又有西裝保鏢打好火湊上前。夕銀深吸一口,悠閒地吐着一串串菸圈。
被“罰站”的服務生如獲重釋,紛紛拍着心口離開。
門口處,“大頭昌”匆匆忙忙地趕來,快走近時,將口中的菸頭往地上一摔,抓住那個還沒回神的年輕經理的脖子就問:“真的是那個黑龍幫的銀姐來了?”
年輕經理早嚇得說不出話來,只一個勁地點頭。
“大頭昌”驀地鬆手,把年輕經理推在地上,暗自咒罵:“媽的,還是找上門了。幾個堂口的場子都叫她給收了,沒想到這麼快輪到我戰堂了。”
捋了捋袖管,硬是擠出抹難看的笑容,迎了上去。
“呦!銀姐大駕光臨,小弟有失遠迎,該罰該罰!”說着,作勢就要去拿酒杯倒酒。
故意撿了個摔成兩截的酒瓶,斂着眉毛斥問:“這哪個王八羔子乾的?在銀姐面前放肆?”
一羣無辜人士稍息立正站好,大氣不敢出。
夕銀翻了個白眼,輕笑一聲,將香菸在地上的酒漬中掐滅。
“大頭昌,別嚇壞了小朋友。這些酒,是我砸的。”
大頭昌鬆了酒瓶,冷笑一聲:“不知這些小朋友犯了什麼錯,得罪了銀姐,讓銀姐發這麼大的火呢?”
夕銀雙手抱臂,環在胸前,悠哉地數落着:“我要82年的紅酒,結果他們拿了一堆劣質啤酒。我包下了你們所有的小姐陪酒,可是纔來了這麼丁點幾個。大頭昌,你的場子都是這麼應付客人的嗎?”
大頭昌小眼一眯,憤怒地啐了一口:“你純粹找事!我罩的是酒吧不是西餐廳!那個狗屁几几年紅酒,要喝到高級餐廳去喝!媽的沒見過女人出來玩還要召妓陪酒的……”
話未說完,夕銀身後幾個西裝報表就要出手。夕銀擡手攔住,笑得雙肩直打顫:“大頭昌,話不能這麼說。既然出來做生意,有錢當然要賺。我給了足夠的錢,可以讓你的服務生打車到西餐廳買瓶紅酒再回來。至於召妓陪酒……你睜大眼睛看看,我身後有多少男人?”
站成一排的威猛保鏢們,像是爲了應證夕銀的話,整齊劃一地抱起雙臂。
大頭昌捏了捏手心的汗,沉着氣道:“銀姐帶了這麼多人來捧場,我大頭昌也不能薄了你的面子。”兩手一揮,打手們紛紛抄了傢伙,列陣站好。
“不知好歹!”夕銀輕挪步子,看似婀娜前行,忽然單手抄起身旁的半截碎酒瓶,迅而猛地敲向大頭昌的額頭。
大頭昌閃躲不及,腦門血流如泉涌,眼前直冒金星。雙手捂着“大頭”,搖搖晃晃站立不穩,支支吾吾地喊:“給我……給我……上!”
手下得令,一起叫囂着衝上來。夕銀身後的西裝保鏢早已擺好架勢準備迎戰。一場火拼一觸即發。
夕銀不緊不慢地抱臂,一腳踹倒大頭昌,踩着他的側臉,笑得顛倒衆生:“你以爲你有勝算麼?不掂量下自己的斤兩。青幫盡出些
像你這樣沒用的東西!”
果然,說話間,夕銀帶來的人已經佔據了絕對優勢,大頭昌的手下紛紛不敵,傷的傷,逃的逃。就在這時,不知誰高呼了一句:“條子來了!扯呼(=逃跑)!”
夕銀啐了一口,暗咒:“哪個王八蛋報的警?”又補上一腳,揮手道:“走!”西裝保鏢們迅速收起拳腳,跟在夕銀身後,整齊地撤退。
片刻後,酒吧外警笛高鳴,酒吧內怨聲一片。
“蹲着,別動!警官還沒問完筆錄,你動什麼動?”人羣中,時不時爆發類似的叱責。
大頭昌捂着血流不止的“大頭”,髒話吐個不斷。
他倒了八輩子黴了,栽在個毛都沒長全的丫頭手上,還得受條子的悶氣。手心血流越來越多,媽的,得喝多少碗豬血湯才補得回來!
“警官,再不進醫院,老子要掛了!”無助地哀嚎。
“閉嘴!腦袋那麼大,才傷那麼點死不了!”韓奕打個呵欠,煩躁地咒罵。
身邊,有警員向他報告目擊證人的證詞。
據說,是一個十分年輕的女人帶人來鬧事。最近這類事件發生多起了,挑起事端的好像是黑道這兩年才竄起的新人,還是個女的,而且全都是針對青幫的場子……
韓奕蹙了蹙眉,腦子裡逐漸繪出一個倩影。會是她麼?
“長官,長官?”身邊的小警員不停叫喚,來拉回韓奕的神思,“收隊麼?”
韓奕清咳兩聲,揮去多餘的遐思,點點頭道:“收隊吧。讓弟兄們早點回去休息。”
黑暗中,夕銀不雅地拍拍嘴巴,打了個呵欠:“困死了,都是被那個不識時務的大頭!都散了吧,早點回去休息。”慵懶閒散的樣子,如同純真無邪的少女,即使跟她多年的手下,也無不露出愕然的表情。
只有夕銀知道,純真無邪,已經是過去式。太過單純的人,只有一個下場,就是失敗。可能會失去財富地位,也有可能連命都失去。她已經失去了太多,再沒有什麼可以失去了。所以現在,她要去爭,去搶,去報復奪走她一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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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