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含玉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去的,當屋外陽光照在她身上時,她下意識的擡頭去望,刺眼的光線像要灼穿她的眼睛,眸心下意識的緊縮,她卻並不收回視線,目不轉睛的看着,彷彿必須那樣看着,纔不至於在這樣的天氣裡冷得像剛剛從冰窖裡爬出來的一般!
冷,真的好冷呢!猶如骨子裡沁出來的寒意,讓她在烈日下,連牙齒都在打着架!
她蜷縮在牆根處,雙臂緊緊環着雙膝,姿勢一如母體內的胎兒,像要再緊一點,再緊一點應該就不會冷了……
她咧齒而笑,停止不了的笑,一直一直的笑……
心急如焚的司承傲找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她緊緊抱着自己,對着陽光,笑的燦爛無比……
他心驚膽顫的飛奔過去,高大身影擋在他面前,也替她擋去了炙熱的陽光。他蹲下身看着她,她仍是努力擡着頭,笑容僵硬的面上,大大雙眸空洞一片。
他伸手碰碰她臉,喚她的嗓低啞緊繃:“含玉……”
她姿勢不變,笑容不變,呢喃的嗓明明那麼飄忽,卻那麼沉那麼重的砸在他的心裡:“你是誰呢?你是……哪一個司承傲?”
那麼想哭的她,卻流不出一滴眼淚來!
“太陽太大了,我們先回去好不好?”他嗓音完全沙啞,喉間彷彿哽了石塊。
她沒拒絕他的觸碰,他伸手將縮成一團的她攬進懷裡!
回去?她透過他的肩頭望着天際的驕陽。回去哪裡?無論哪裡,都回不去了……
她又讓自己陷入了昏睡中,司承傲坐在榻邊,看着她緊縮在牀榻裡頭,蜷縮的姿勢與方纔一般無二。可是這回,她卻是再不允許人碰她。
他想替她蓋妥薄被,長指不小心觸碰到她肩頭,她悚然一驚,繼而發出刺耳尖叫聲。像是膽怯般將自己的身子更往裡縮去!
司承傲的手指僵在半空中,定定望着縮成一團的她,眸中飛快閃過痛楚與不安:“含玉……”
他看着她背對着他的弓起的身子,忽然有些明白了——當她害怕的時候,她便會放縱自己沉睡過去,上次是,這次毋庸置疑的也是吧!
“即便我不是你認識的那個司承傲……但我,不會傷害你呀!”他輕輕說道,想要摸摸她的發,手指剛碰到,她又發出驚天動地的尖叫聲——
他黯然痛苦的雙眸又暗了幾分,長睫輕垂,掩了眼裡的痛色,喉結卻飛快的抖動着:“含玉……”
原以爲她只會對他的碰觸排斥,所以當司承傲喚來小宮婢喂她喝些水時,她尖叫並且劇烈掙扎好似對方是毒蛇猛獸的反應,讓他僵在原地,手裡的碗滑落在地,發出清脆響亮的聲響……
他疾步上前,從驚惶不安的小宮婢手中接過她劇烈扭動的身軀,緊鎖在自己懷裡:“含玉,含玉你乖乖的……乖乖的聽我說,沒有人會傷害你,你聽見嗎?沒人會傷害你……”
她在他懷裡又踢又打,他不敢太用力抱她,怕她不小心傷害到她自己。她依然尖叫不休,像受到極度驚嚇的敏感的負傷的小獸,喉間發出類似嗚咽的聲響,但更多的,仍是無意義的尖叫。
他放下她,她像是有意識般,飛快挪回原先的位置,恢復原先的姿勢,也安靜了下來,可是她在發抖,抖顫的整個身子幾乎都要彈跳起來了般。
他僵硬在榻邊,沉痛又不知所措的望着如此失常的她!這回,她預備要睡多久?這樣不吃不喝的睡下去,她的身子捱得住麼?
“你是不是,要準備恨我了?不管怎樣……請你先醒過來吧!求你……”
兩天過去了,沈含玉依然沒有要清醒的痕跡。而兩天,是司承傲等待的底線,他眼窩深陷,眸里布滿血絲,石雕般一動不動的望着連姿勢都沒有變換過的沈含玉!
兩天,她不吃不喝,他亦相同。不同的是,她一直沉睡,而他,一直盯着沉睡中的她。
她依然碰不得,可他已經管不了那麼多。長臂一聲,連人帶被將她捉到懷中,沙啞的嗓沉的好似重鼓:“拿水來——”
她尖叫,他橫了心不理,她的手腳被困在被子裡,卻仍是極力掙扎扭動着,想要掙脫他的禁錮。小宮婢膽顫心驚的端了清水來,不敢退開,垂了首在旁侍候着。
司承傲將茶杯抵在她脣上:“含玉,你必須喝點水——”
她尖叫着,脣瓣大張,他趁機將水往她口裡一點一點的灌去,但她依然尖叫着,口裡有水,卻並不吞嚥,他一心要灌她喝些水,因此沒有住手,而當她口裡含了大半的水後,她的頭猛地向下,口中的水盡數咳吐了出來,一併涌出來,鮮豔的紅,一絲一點的,刺痛了他的眼睛,也……讓他徹底崩潰!
“來人,宣……宣太醫……”他大聲吼叫,抖顫的嗓不難聽出他的心慌和害怕:“含玉?含玉你怎麼了?你別嚇我……快來人呀!”
沉啞的嗓比負傷的獸更淒厲,緊緊抱着嘶啞尖叫的沈含玉,他附脣在她耳邊,一遍一遍低低的喊着她的名字,幾近心碎的喊着她的名字。
她依然恍若未聞,彷彿自覺關閉了身體的所有感官,本能的尖叫。本能的掙扎!
“爺——”羅簫的身影急速奔了進來,沉肅的面上早不見了往日的嬉皮笑臉,擔憂望着皆已失控的兩人:“夫人現在情況到底怎麼樣了?”
“不會有事的……她不會有事的……”司承傲緊緊抱着她,一遍又一遍的呢喃低吟,不知是要說給羅簫聽,抑或,只是說給他自己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