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的死訊傳來時,沈含玉與司承傲正吃早飯。她似乎微怔了下,握碗的手緊了緊,隨即若無其事的繼續低頭吃飯,淡淡道:“我知道了……”
報信的獄卒卻還沒走,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小彩,小哥兒專門辛苦的跑了一趟,切勿怠慢了!”她擡頭,靜靜說道,面容平靜,窺不出一絲異常來。
但司承傲卻知道,她並不像表面上看來的這麼平靜,她必定,用着平靜的面容在掩飾她心裡的悲哀……他從她波瀾不驚的眼裡,硬是讀到了悲哀的意味!
“十七皇妃,小的不是這個意思……”獄卒連連擺手,將小彩捧到他面前的銀袋子推開一些,漲紅了臉說道:“小的只是不知此事該不該說與您聽……”
“你收下吧,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沈含玉放下筷子,胃口不知爲何被破壞殆盡:“有什麼事情你但說無妨!”
“王后娘娘今早咬舌自盡之前,將這個東西……”獄卒說着,掏出懷裡被暖熱的玉佩遞給身旁的小翠:“她請求小的一定要將這個親手交給你……”
咬舌自盡呀,那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對自己的舌頭咬的下去?沈含玉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玉佩被送到她手中,她怔忪了下,脣線緊緊抿成一條直線,那玉佩想是在獄卒懷中捂了許久,握在手裡溫溫熱熱的也很舒服,可是沈含玉卻無端的覺得冷,那像掉入冰窟中的涼意,透過指尖,一點一點的侵蝕着她的心……
玉佩上栩栩如生的老虎,慵懶趴伏着,脣角微微咧開,看上去竟像是嘲笑的樣子!這個,王后連自己性命都不要的男人……
她親眼見過,她是如何寶貝這塊玉佩,她親眼看見,她全身上下累累傷痕……那時候的她都沒有尋短見。她沒尋思,但也清楚的知道,她猶自不甘心,還沒見到那個男人最後一面,如何能甘心?
她一定見過那個男人了,那個男人,粉碎了她的愛情與堅持,所以她死了,連同愛情,也不要了!
她閉了閉眼,感覺身體內血流的速度似乎慢了下來,心臟好似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扼住,教她呼吸都覺得好睏難!
“含玉,你怎麼了?”司承傲一直觀着她的面色,他知道她曾私下裡見過王后,他也清楚她與王后之間的談話,事實上,他想了許久,只覺得她之所以去見王后,是因她心本善,因爲愧疚自責所以才跑了過去,事實上,她們的談話也確實圍繞了“歉意”來展開。但眼下看着沈含玉的表情,卻分明是不對勁的……
難道,有什麼事情被自己忽略了嗎?而這塊該死的玉佩,又到底有什麼不同?她爲何看着看着,就露出想要哭的模樣來?該死的羅簫,他到底是從哪裡弄來這麼個惹人眼煩的東西?
“沒事——”沈含玉深吸一口氣,臉色蒼白,卻勉強扯出一抹微笑來寬他的心:“只是有些感慨罷了,王后,真是剛烈的女人……小哥,王后的屍身現在何處?”
“現在還停放在牢室之中,沒有陛下的命令,誰也不敢動的!”獄卒慌忙回答。
“麻煩你尋個清淨的地方,將其好好安葬了吧!”沈含玉吐出心中淤積的沉悶,嗓音略顯蒼涼的說道:“倘若陛下怪責下來,我一力承當——”
這個女人,手段雖然陰險毒辣,但她對待愛情、對待愛人的方式,卻與她是同出一轍的。要麼不愛,愛上,便是飛蛾撲火的壯烈情懷……毀滅的那麼徹底!
憑藉的,就是這惺惺相惜吧,所以纔要將這玉佩送給她,警示她!
她擡眸望着司承傲,後者也正一臉擔憂的覷着她,她忽然笑了,淡淡的,映着明亮的眼眸——王后啊,不用特意用你的下場來警告我,我愛上的男人,究竟與你的不一樣……
國主病危的消息,也在不久後傳了過來。此時,司承傲正陪着沈含玉在小湖邊餵魚。傳旨的公公並沒有走開,因爲他要等沈含玉同他一起進宮。
國主很憤怒,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寢宮的外室,被破壞得很徹底,兩人站了許久,都找不到進入內室的方法——狼藉碎片下,連可以立足的地方都沒有!
囑了司承傲在外面呆着,沈含玉毅然決定一個人進去面對國主的怒氣,但這回不知爲何,乖乖聽話的他卻無論如何也不放她一個人進去,死磨着她不讓她走,她無奈,只得帶着他一起進去:“小心地上的殘渣,別踩到了啊!”
小心翼翼避開滿地的碎片殘渣,他們走進內室,才發現裡面與外面一樣狼籍,幾名小太監瑟瑟發抖的跪在瓷片上,膝下鮮血淋漓,瑟瑟抖着的同時,卻一聲也不敢吭。
“你終於來了——”國主咬牙切齒的嗓惡狠狠的響了起來,目光狠狠的盯着沈含玉的眼睛,憤怒不言而喻!
沈含玉不卑不亢的點頭,沒有被他的憤怒嚇軟了腿,淡淡瞥了眼用眼神朝她求救的小太監,纔開口說道:“陛下何必遷怒別人,倘若是含玉惹你生氣,儘管衝着我來也就是了。您這樣,對身體很不好!”
雖然他在吼她,但那吼聲虛弱的沒有半分威力,他在瞪她,但滄桑悽苦的眼神,表達不出太強烈的恨意。真真是……病入膏肓的樣子。
她咬了咬脣,有些慌——就算活不到萬萬歲,在詔書未改之前,她希望他能活得久一點,至少,要讓她有足夠的時間想出萬全的應對之策。但他忽然就這麼虛弱了,在她還沒任何準備的時候。
唉,怎一個“愁”字了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