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服用了太多效果很強的安眠藥,搶救無效,抱歉,節哀。”
顧媛整個愣在那裡,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昨天陸青菀還在哭哭啼啼,好好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
“轟隆——”閃電劃破漆黑的天幕,整條走廊慘白。
……
歐陽爍推門走進臥室,淋了雨,外套正往下滴水。
漆黑的房間,窗外電閃雷鳴。顧嫣然蜷縮在角落裡,綁緊手臂正在給自己注射毒品。
歐陽爍大驚,衝過去搶過針筒扔到一邊,大吼。“你在幹什麼!你瘋了!”
顧嫣然披頭散髮,眼窩深陷下去,笑容也像鬼一樣。“不就是吸毒麼?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你怎麼能碰那種東西,你想害死自己嗎?”
“活着太痛苦了,現在只有毒品才能讓我快樂,你懂嗎?”顧嫣然的意識已經有些恍惚了,癡癡地笑着,“只有吸毒的時候我才能夠忘記一切……”
歐陽爍很痛心。閉眼,握了握拳頭。
“陸青菀死了。”
“哦,是嗎?多好啊,死了就解脫了……”
“那些安眠藥是你給她的?”
“呵呵,聰明……她昨晚哭着求我幫她,我就讓她吃安眠藥裝死。那個膽小鬼,怕死得很,但又沒其他辦法,我跟她保證那種安眠藥藥效很弱,吃不死人,只是嚇嚇陸離,她怎麼想得到,我給她的是最強的安眠藥……哈哈哈……我是不是很厲害?”
“你——你已經喪心病狂了,那是一條人命。”
“所以呢?陸青菀那種人,活着也是危害社會,我這是在幫她。你這麼生氣做什麼?你不是也很恨陸家的人嗎?你應該感謝我幫你報仇。”
“至少我不會殺人!”
“別說的那麼清高,你是不會直接動手殺人,但你能讓人生不如死,更痛苦。你經歷過絕望的感覺嗎?如果經歷過,你就會理解我。”
“我已經跪在他腳邊求他離開,但他還是那麼殘忍,既然他那麼對我,我也不必手軟,我要讓他嚐嚐痛苦的滋味兒,是他親手殺死自己的妹妹……他這輩子都會良心不安,我要他跟我一樣痛苦。”
“你現在簡直太可怕!”
“是啊……但這樣我很快樂,我之前就是太軟弱了,纔會失去他,現在我要把他搶回來。等他身邊的人一個一個離他而去,他就只剩下我了,他會回到我身邊的。”
顧嫣然爬向針筒,但歐陽爍一腳踩碎了。
“你幹什麼……”她發瘋一邊衝他嚎叫,“那是我唯一的快樂了……難道你連這也要毀了?”
“你現在是在自我毀滅!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送你去戒毒所。”
“我不要,你放開我,放開!”她激烈地撲騰掙扎着,又踢又咬。“放開我!”
掙脫他的手,驚恐地往後縮。“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我只有它,你別再管我了……”
“你走,我不想再見到你!你走,以後我的事與你無關!”
……
整整一個星期,陸離將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吃不喝,顧媛的心也跟着飽受折磨。
端着托盤走進房間,黃
昏天色灰濛濛的,陸離孤單的身影深陷在沙發內,散發着絕望的氣息,如同死去一般。
顧媛將托盤放在茶几上,半跪在他面前,他眼神呆滯,沒有一絲焦距。
陸青菀的葬禮結束後的一星期內,他都是這樣子,彷彿靈魂都被抽離了。
顧媛輕輕將手覆在他手背上,指骨冰涼。
“阿離……”一開口,她的嗓音也有些哽咽。“我給你煮了湯,你多少吃一點好不好?”
“我不餓……”許久才傳來他沙啞的迴應。
“可你這樣遲早會垮的。”
“都是我的錯……”他喃喃,“都是我的錯……”
這些天不斷重複着這些話。
顧媛也希望這只是一場噩夢。她和陸青菀不和,但也沒想讓她死,她還那麼年輕,她還能改過自新。
她怎麼都不相信陸青菀那樣的人會選擇自殺,還讓法醫仔細檢查過了,但的確是服用安眠藥過多致死,沒有任何疑點。
人一旦瘋狂,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太可怕了。
“意外的事,誰都想不到,你現在這麼難過也沒有用。別這樣了,振作起來好不好?你父母還要你照顧。阿離……”
陸離閉了閉眼,眼睫有些溼潤了,哽咽。“我媽怎麼樣了?”
“她剛剛醒來時情緒很激動,醫生給她注射了鎮定劑。”
“都是我的錯。”他握緊了手指,手背突出青筋。
顧媛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事已至此,再多的安慰也許都是蒼白無力的。
“你喝點東西好不好?我很擔心你。”
“不用了,我現在不想見任何人,請你出去。”
“你別這樣!”顧媛抱着他,“難受的話哭出來吧,別憋在心裡,嗯?哭出來,哭出來會舒服很多。”
“是我害死了她……我親手害死了我妹妹……”陸離倒在她膝蓋上,一向堅強的男人終於落下了眼淚。
他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在她腿上哭泣着,一遍遍懺悔着。
顧媛輕撫他的背,她知道他忍地很難受。她什麼都做不了,只能這樣默默陪着他。
他的淚水打溼了她的手。
無盡的眼淚不斷流淌着。
……
新年在死亡的的陰影中到來,整個陸家死氣沉沉,陸嚴庭也在這段時間蒼老了許多,蘇百合更是每天每夜地哭,頭髮都白了。
……
一個月後,墓地,一片死寂。
烏鴉在上空盤旋。
天氣陰沉。
陸離將一束花放在陸青菀墓碑前,照片上的她笑容燦爛,可惜人已經……
他長久地望着她的墓碑。
整整兩個小時。
天已經徹底黑下來了。
顧媛拍拍他的背,“該走了。”
……
車上,陸離望着窗外,許久,轉頭對她笑了笑。
這是過去一個多月來他的第一個笑容。
“阿離……”顧媛鼻子一酸,握住了他的手。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這麼久。這段時間你一定很累吧。”
顧媛搖頭。“我不累,但看到你那麼傷心,我很難過,我很怕你會一直那樣下去。”
“怎麼會。再難過,也必須走出來。這個家還要靠我,如果連我都倒下了,我父母怎麼辦?”
“嗯,死者已矣,我相信她在天上也不願意看到你這麼自責。”顧媛靠在他肩頭,“留在這我怕你會多想,我們暫時離開這個地方好不好?去巴黎散散心,也許你的心情會好很多。”
“嗯。”他單手環着她的肩膀,親吻她的髮絲。
墓園在身後退去,連着死亡和這一個月的陰影。儘管心裡仍有愧疚,但陸離知道自己必須振作起來。爲了她,爲了陸家,也爲了自己。
……
巴黎的夜,燈火璀璨。
豪華房套房的落地窗正對着巴黎鐵塔。
桌上放着兩個空酒瓶,陸離站在窗邊,俯視着城市。落地窗上倒映着他的臉,眉宇間仍有一絲哀傷,但比從前任何時候都更加堅毅。
顧媛洗完澡,披着浴袍出來。
她陪他喝了很多酒,現在腦子有點暈,臉上也氤氳着玫瑰般瑰麗的顏色。
“該你了。”
他沒聽見她的話。
她走到身後,“該洗澡了。”
“別喝太多。”她拿過他的酒杯,放在茶几上。
陸離轉身望着她,瞬也不瞬,一語不發。
顧媛給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怎麼了?我臉很紅很難看嗎?”
“不是,這段時間我只顧着難過,忽視了你,對不起,謝謝你一直照顧我。”
他雙手捧起她的臉,心疼地說。“你瘦了很多。”
“我沒有,倒是你憔悴了。我真怕你想不開,還好你走出來了。”顧媛輕輕婆娑着他的臉,“我知道這件事給你造成了很大傷害,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好嗎?我不想一直看那你那麼痛苦。”
“嗯,我知道。”
她的面容如塗了胭脂般粉嫩嬌俏,嘴脣飽滿,鮮豔欲滴,渾身都皮膚如剝了殼的雞蛋一般。
溫柔的眉眼,充滿了對他的關心。
陸離心中一動,低頭吻了下去。
顧媛下意識避開,但他執意吻上了她的脣。輕輕輾轉,然後越吻越深。
他情不自禁地將她嬌弱的身體摟入懷裡,摟得緊緊的,渴望將她嵌入他的身體,填滿他心頭的空洞和冰冷。
只有她能給她溫暖。
如果沒有他,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撐過這個難關。
“顧媛……顧媛……”吻着她,喃喃地默唸着她的名字,在他脣齒間迴旋,越吻就越想溫柔,越想溫柔就越控制不住力道。
他愛極了這個女人,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愛,愛得窒息,愛得無法與她奮力。
越吻越深,纏綿熱烈,充滿了迷戀。
他快要將她折斷了。
可顧媛不想避開他的吻,她甚至沉溺其中,她心疼他。
這世上沒有任何感同身受,可是他難過的時候,她也會感到揪心的疼痛。
是愛嗎?也許她是愛着他的吧。
不管怎麼否認,怎麼抗拒,可是身體的感覺是騙不了人的,那種對他的心疼和擔心也騙不了人。
她渴望自己能夠成爲他的慰藉,溫暖他,撫平他的傷痛。
這一吻,越發癡纏,深入彼此骨髓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