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宿敵賈達友消失在寧恩的視線後, 她還沒來得及高興一秒鐘,警鈴大作!腦子裡迴盪着,並且是自動無限循環着他那句‘我很介意!’
昨天不就是因爲他的介意, 而一手將她推上了告密者的神壇嗎?今天又是這句話, 可想而知, 離家事件根本就沒過去!
“爲什麼要跟她們來這?”
看吧!果然不出所料, 彭湛這個傢伙仍死咬着不放手, 這種時候她不裝睡更待何時!
寧恩這一路上裝睡的很是辛苦,頭靠在車窗,脖子早就麻的沒知覺, 但她一動不敢動,怕他又連連發問, 唉!沒別的法子, 只能受着了。
車子最終駛進古堡, 剛剛停穩,寧恩神同步開車門下車, 逃一樣進了大廳。
才走了幾天而已,感覺像是離開很久似的,她自己都覺得奇怪,對這裡居然有如此強烈的歸屬感,像回家一樣自然又親切。
“少夫人回來啦!”小順從廚房裡跑出來, 後面跟着廚娘和一羣傭人, 立刻將寧恩圍在中間, 問長問短。
“少夫人我擔心死你了, 每天都在想你和肚子裡的小少爺, 千萬不要出什麼事呀!”
“小順亂說什麼,快呸呸呸, 不吉利!”廚娘忙打斷口無遮攔的她。
小順這才意識到說錯話,忙着解釋。“少夫人,我可不是要詛咒你,對天發誓。”
寧恩完全不介意,反而覺得暖暖的。“我知道。有大家的牽掛,就算有事也會逢凶化吉!”
“少夫人,我摘了你最喜歡的百合花。”
“我早早準備好,少夫人最愛吃的紅棗。”
“少夫人,我廚房竈上正燉着鯽魚湯,這幾天在外邊一定吃不好,回來要好好補補才行啊!”
寧恩被衆人噓寒問暖圍了個水泄不通,彭湛則被冷落到一邊,落得個沒人搭理,最後還是墨管家來解了圍。
“少爺,您是先洗澡還是先用餐?”
彭湛看向備受矚目的她,裝睡了一路,應該累了。“先洗澡。”
墨管家收到指示,用力咳嗽一聲,傭人立刻清場。“少夫人,爲您準備好了洗澡水。”
“謝謝墨大叔!知道我最需要什麼。”寧恩超快地給了墨管家一個擁抱,然後蹬蹬上樓,始終連一眼的餘光都沒給彭湛。
墨管家面對少夫人這突然的舉動,一臉受驚又不知該如何是好地看向大少爺,而彭湛一直盯着她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二樓的轉角處。
寧恩逃回到自己的房間,靠在門板上重重舒了一口氣,終於躲過他了。又重重嘆了一口氣,跑了幾天又回來了!
她之所以那麼痛快地跟王舒和怡純出走,是因爲逃避。她承認,自己是隻把頭藏進沙子裡的駝鳥!
可她能怎麼辦,又能有什麼好辦法...她越來越不敢直視彭湛的眼睛,怕一不小心便沉溺在他深情的眼眸中,更怕融化在他無微不至的溫暖中...
她不知道他們之間什麼時候從劍拔弩張,轉變成了時不時充滿着心跳加快,悄無聲息的曖/昧伴着呼吸滲入體內,是時間把陪伴發酵成了愛?是他的溫暖打動了她受傷的心?
可她要怎麼去迴應他?因爲他是肚子裡孩子的父親,順理成章地接受此刻他們是夫妻?無論從法律上,還是名義上都言正名順....
她清楚的,她與他有着天差地別,他是優秀的成功人士,而自己一事無成。用尚未出生的孩子做他們之間的牽絆,那她還真是太可憐了!
這段相差懸殊的婚姻,除了賈達友爲代表的強烈反對,她自己也能感受得到,他們之間早就已經出現了問題,她有多少能力、把握和他幸福地走下去?
煩,越認真想來就越多牽扯出無盡的麻煩,在前方等待着她。她清楚自己幾斤幾兩,心累地認命,算了,愛情這種奢侈的東西,她要不起,還是當機立斷吧!
釜底抽薪的主意已定,心卻抽起連綿不斷的混濁,宏大的失落感撲面而來。
她在浴缸裡狠勁地擦着,從心往外蔓延直至氾濫到全身落寞的灰,水的溫度剛剛好,牙齒卻在打着顫,她咬着嘴脣忍耐着,再痛苦也要把腳趾縫,腳後跟擦的乾乾淨淨。
大大的浴巾抹掉看似像極了眼淚的水珠,卻留下落空的潮氣籠罩着她。她手一揮,抹掉鏡子上煩人的蒙朧,惡狠狠地告誡那個看上去沒出息的自己。
‘止步不前的是軟弱,死不放手的是貪婪,而這兩樣她都不需要!’
她凸起的肚子映在眼前,自己可是要當媽媽的人,怎麼可以這麼喪!不都想好了,將來孩子生下來,她要找一份救生員的工作,租一間小公寓跟寶寶過二人世界嗎?
她緊了緊圍好的浴巾,又在眼前抖了抖攥緊的拳頭,充電滿格幹勁十足地出了浴室。
牀上鋪好的被子下突出個隆起,對於寧恩來說已經不足爲奇,一定又是小順!畢竟已經有了前幾次看鬼片不敢睡在自己房間,偷偷跑來跟她睡的經歷。
寧恩小心翼翼地爬上牀,她不想打開小順的話匣子,千頭萬緒煩亂的她只想安靜地躺着。
一隻手伸了過來,沒有燈光僅憑暗影,她確定身邊的人不是小順。她急忙打開臺燈,那隻手縮了回去擋在了懼光的眼前。
寧恩吃驚於彭湛會躺在她的牀上。“你在這幹嘛?”
“當然是睡覺。”他倒是說的如此自然。
“你的房間在隔壁!”如果他要說走錯了房間,寧恩打死也不會信這樣的爛藉口。
“我知道啊!”彭湛來了個直接了當,讓寧恩覺得自己像是個傻瓜,並且說了一句傻話。她用莫名其妙地眼神瞪着他。
“好了,彭太太,我們好久沒在一起睡了。”彭湛罕見地帶着耍賴和抱怨的語氣,粘了過來。
寧恩推開他,纔不吃這一套並戳破他的謊言。“你瞎說,昨天,前天,在溫泉旅館我們明明都睡在一個房間。”
當場被拆穿的他沒有一絲的窘迫,反而將她的話好好利用,成爲爲自己爭取的說辭。“對啊,既然這兩天我們都睡了,那現在睡在一起更沒有什麼問題了。”
“你...我們..那是..”寧恩一時氣短不知該說些什麼,嘴皮上的功夫,她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快睡吧,乖,我開了那麼久的車很累的。”他假裝打着哈欠,困到不行,順理成章地趟了下去。
寧恩看着這個傢伙,什麼時候添了厚顏無恥的毛病,就應該一腳把他踢下牀去。就在她考慮用左腳還是右腳時,彭湛看她坐着不動,又半天沒吱聲,心虛地保證。
“好了,我向你保證,絕不會對你做出任何出格的事,行了嗎。”
寧恩對他的信誓旦旦完全不感冒。“我怎麼相信你?”
“在溫泉旅館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就算我再怎麼飢渴,也不可能做出傷害自己孩子的事吧!”
在經過強吻,強佔房間,現在又強擠在一張牀上,他早就沒了可信度,但最後一句還勉強算句人話。寧恩沒再說什麼,向外拉了拉枕頭,重新躺好。
彭湛的臉上洋溢着得逞後的竊喜,不過再看到她側着身立在牀沿兒,他們之間足足還能再躺下個人的距離,他笑不出來了。
檯燈她沒準備關,並且雙眼充滿警惕地盯着他,如果他敢亂來,下一秒就會被踢飛。
這一切他都看的清楚,卻裝作不知情,四兩撥千金地打趣。“睜着眼睛睡不着嗎,要不要講睡前故事給你聽?”
她眼中閃着百分百的質疑,他笑了笑,“以前,我還真的不會講故事,最近才新學的,也只會這一個。”
“這是一個灰熊和一隻小鳥的故事。
灰熊對小鳥說,我喜歡你...的那個蘋果。
我喜歡你...身後的湖水。
我喜歡你...身邊的那朵花。
小鳥向貓求助,“最近總有個討厭的傢伙來耍我,我要怎樣制止他呢?”
貓說,“以牙還牙!”
小鳥照做了,對灰熊展開報復。“喂,那個...我喜歡你...”
灰熊抱住還未說完的小鳥,“我也喜歡你,一直喜歡的都是你。”
她認真地聽着故事,他借題發揮的愛意來得猝不及防,又溫情脈脈地,被拾起心裡那份被迫不再抱有希望的情感時,她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她慶幸自己一直低着頭,這樣就不用四目相對,避開他眼中深邃如海的深情,也可以方便裝睡不必聽那明晃晃的暗示告白。
他湊過來,看她睫毛如蝴蝶般微微抖動,‘寧恩,你什麼時候才能不躲不藏,正視我們的感情呢?’最後,輕輕地在她額頭落下一吻。
這個吻,燙了她的臉,烤着她的心。輕易顛覆了她本就經不起考驗的愛情放棄論,打破了她認定的未來設定向。
在溫情脈脈的他面前,她就像一塊假冒僞劣的手機電池,看着是滿格電量,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但,她真的是個冒牌貨,他愛的是他的妻子寧恩,而她還未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