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雨來得又猛又急,用力的敲打着窗戶,護士走過去把窗戶關上,玻璃上印出程肅木然的臉。
她不忍再去看牀上的裴礪,站起來跟對面的裴青鋒說,“離婚協議你準備好了嗎?”
程媽媽聞言一怔,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程肅扯了扯嘴巴,無力又絕望道,“我答應離婚。”
聽到這裡,程媽媽只有心疼,清楚的看到程肅的身子晃了一下。
裴青鋒無言以對,坐在那裡不敢看她。
張玉走過去,拉着程肅的手握在手裡,“再叫我一聲媽媽好不好?”
程肅抖着嘴脣喊了一聲媽,十分用力卻小聲。
“如果裴礪有醒來的機會,麻煩你告訴他我死了。”
張玉搖着頭,突然聽到牀頭儀器微弱的發出一聲嗶,程肅連忙看過去,一眼就看到心電圖變成了一條直線。
那瞬間她所有的防備破碎成渣,耳邊嗡嗡的叫,護士慌慌張張跑出去大聲喊着劉小刀的名字,片刻後就有一行人衝進來,擋住了程肅看向裴礪的視線。
剛剛那一眼,是最後一眼了。
所有人都湊了過去,只有程肅一動不動。
她擡起千斤重的腳步往外走,隱約在嘈雜的聲音裡聽到劉小刀說,“節哀吧。”
轟隆——雷電震耳。
程肅緊握着拳頭緩慢又沉重的往前走,迎面跑來馮文閣,一把將她扶住,“裴礪怎麼樣了?”
程肅無神的看着他,開口問,“於川延在哪裡?”
馮文閣愣了愣,聽見程肅說,“帶我去見他。”
外面的雨大得彷彿要將這座城市淹沒,程肅仰着頭迎接雨水沖刷自己,被馮文閣拉進了車子裡,然後砰的一聲關上車門。
程肅也不惱,坐在那裡動也不動。
馮文閣忍不住問,“爲什麼突然要見於川延?”
程肅說,“裴礪死了,就在剛剛。”
馮文閣臉色一白,似乎無法接受這個消息。
程肅這副樣子,也不難想象結果會很悲慘,可是親耳聽到,他還是難以相信。
他不應該死的。
把人帶到關押於川延的地方,馮文閣說,“我覺得裴礪要帶走於川延肯定會做點什麼,所以暫時沒有交給警察。”
程肅心想,不用了,以後都沒機會了。
馮文閣打開房門,裡面燈光大亮,於川延渾身破爛不堪吊在天花板上,牀上是綁着的周陵兒。
於川延看起來很虛弱,發出陣陣惡臭。
“有槍麼?”程肅問。
馮文閣毫不猶豫遞了一把手槍給她,程肅緊握着,用力得指節都在發白。
於川延發現了程肅,喘着粗氣看着她,戾氣已經被磨得沒有了,只有苟延殘喘。
程肅拿着槍,一步步走到周陵兒面前。
“你在我的飯菜裡下了藥是麼?”
大概是意識到已經沒有了挽回的餘地,周陵兒也沒有打算反抗,承認道,“這是你應有的代價。”
WWW ▲Tтkā n ▲c○
程肅冷笑一聲,猛的擡腳直接踹在她的小腹上,那一腳已經用了十分力氣,周陵兒還來不及痛呼,又被連着踹了好幾腳,旁邊的於川延用力怒吼,“你幹什麼!”
程肅毫不猶豫又快又準轉身舉起手,對着他的大腿開了一槍。
於川延失控叫了一聲,馬上就有蜿蜒而下的血珠連成串不停砸在地板上。
而牀上的周陵兒,下身已經泊泊地流血,染溼牀單。
她捂着肚子,疼得渾身冷汗,很快就打溼了衣服。
“你很愛她吧?”程肅冷靜的問於川延,不等他回答,就一槍打在周陵兒的肩膀上,房間裡瞬間充斥着她悽慘的叫喊聲。
馮文閣看到這樣的場面都忍不住皺眉。
程肅殘忍道,“我讓你感受一下你最愛的人死在你面前是什麼感受。”
說完她接連發了幾顆子彈,準確無誤打在周陵兒的要害部位,於川延赤紅着眼睛掙扎,親眼看着周陵兒從哭喊到徹底沒有聲音,渾身是血倒在牀上。
最後變成一具屍體。
於川延嘶吼一聲,一行眼淚滑下臉頰。
馮文閣向手下人使了個眼神,然後追上程肅,擔心道,“你還好嗎,別做傻事。”
“我不會。”程肅吶吶道。
可是她這樣一點都不像是不會做傻事的樣子。
馮文閣一直緊跟着她,看着她漫無目的的往前走,他實在不放心,說了句冒犯了,抓住她的手腕飛快的把兩個口袋檢查了一遍,程肅奮力掙扎,還是被馮文閣看到了藏在衣服的東西。
是一個透明的小袋子,裡面放着幾顆白色藥丸。
畢竟自己的愛人就是醫生,多少了解一些,馮文閣不用仔細看,光是猜測就知道那是什麼。
“這是什麼?”馮文閣加重語氣,將那玩意捏緊,“你也打算不活了是嗎?你這樣就不怕裴礪變成鬼回來找你嗎?!你死了你父母怎麼辦?”
程肅驟然崩潰,哭喊道,“那你讓他來找啊!來掐死我!打死我!讓他來啊!”
程肅極度痛苦的捂着胸口,蹲在地上渾身抽搐,嗓子已經哭得嘶啞,破碎得難聽。
“你讓他來,只要讓他活着,讓我這麼樣都可以,我死都可以,讓我死不瞑目都可以!!”
шшш• тt kán• CΟ 馮文閣手握成拳深深呼吸一口氣,眼底已經赤紅一片。
程肅哭得沒了力氣,恨恨道,“於川延就那樣吊着,直到死,死了不準埋,”
儘管手段殘忍,可是程肅心裡的痛楚一點也沒減少,甚至變本加厲的提醒她,裴礪已經不在的這個事實。
他不在了,以後再也不能被他溫暖的抱在懷裡,在他寬厚的背上撒歡,半夜起牀給她做飯,天氣冷把她的手放進口袋裡,霸道又愛吃醋,冷酷卻很溫暖,給足她所想要的一切。
都已經是過去式了,再也沒有了。
再見,親愛的裴先生。
下輩子,我們早點遇見,然後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