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怡被他說的惱火,正想發作,江燕回快她一步,伸手指了指她身後一顆大樹,挑眉問她:“會爬樹麼?”
“爬、爬樹?”她一臉驚愕,秀眉也緊跟着蹙起來,下意識地反問:“爬樹做什麼?”
“當然是帶你看一看不一樣的a市,來。”他一邊說着,就拉着她的手,指了指那棵樹,說:“你先上去。”
思怡頓時有些手足無措,“這個……你讓我怎麼上去啊?”
事實上,她也不是不會爬樹,不過她也不是很擅長爬樹。她還記得小時候的時候,大哥和別的男孩子在外面玩,她硬是要跟着一起去,結果他們爬樹,她也跟着要爬樹,從小就好強的個性覺得自己做什麼事情都不能輸給別人,卻不想爬到了一半從樹上摔了下來,還把腳踝給摔了,當時疼的哇哇大哭。回家的時候,媽媽看到她的腳踝腫了一大塊,頓時急的也哭了起來,而爸爸當時卻是狠狠打了大哥一頓,只是因爲他當時沒有照顧好自己,導致自己摔下樹。
可是偏偏是她自己硬要爬樹的——
她想起來,當年的大哥不過十來歲,那樣敏感的年紀,受了委屈卻一聲不吭,回過頭來也不顧自己身上的傷,滿臉心疼的看着她,問她疼不疼。
從小她都是家裡的公主,她一直都知道,父母雖然對自己的要求嚴格,可是給予她的疼愛從來都不會因爲要求而減少半分。
她一直都覺得自己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愛她的父母,疼她的大哥,可是什麼時候開始,其實這個家已經慢慢地改變了?
等到她發現的時候,往日的那些,卻早已經面目全非……
想起這些,她眼眶又是微微一紅,胸口像是壓着一塊巨大的石頭,真是讓她喘不過氣來一樣難受。
江燕回見她久久都不動,轉過臉去一看,卻是發現她竟然一臉哀傷的神色,他心頭一沉,剛想要問她怎麼了,她倒是忽然深吸了一口氣,伸手就去抓那棵樹,豪氣萬丈地說:“不就是爬樹麼?我十歲不到就會爬樹了。”
江燕回一聽她這話,精明的他多少也有點想到,估計爬樹這件事情是勾起了她什麼回憶,他並沒有追問什麼,順勢就拖着她的腰,“先別放什麼大話,等你爬上去再說,不過記得動作小聲點,不然一會兒有人要是發現你了,把你當賊抓起來的話,我肯定是丟下你就跑。”
思怡雙手抱着樹身,又見他提着自己的腰,還在下面不斷地說話,她有些不耐煩,不過也懶得理他,專心地往上爬。其實也不是太難,因爲樹身的邊上就是圍牆,她稍稍往上一爬,一手攀住了圍牆的頂端,就已經輕輕鬆鬆地翻了上去。最後站在那顆樹枝上面,她才驚歎,剛纔江燕回所說的,看一看不一樣的a市,到底是有多麼的不一樣——
其實也不算很高,不過因爲這個學校建的地坪就帶點高度的,所以她此刻站在樹上,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不遠處一片星星點點璀璨的燈海。已經是深夜時分,這座妖嬈的城市似乎還是活力十足,不遠處一棟棟幢建築剔透得如水晶塔,彷彿瓊樓玉宇,人間天上。12zb6。
她一直都知道a市的夜晚很漂亮,卻是從來都不知道,原來站在高處看,更是一番景色。
“怎麼樣?這個角度看這個城市,是不是會覺得特別的不一樣?”江燕回不知道什麼時候也爬了上來,就站在她的邊上。
這應該是一顆百年老樹,樹枝也特別的粗大,所以儘管兩人加起來都有兩百多斤,依舊是可以支撐着他們的重量。
思怡一手抓着一旁的另外一根樹枝,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是很漂亮。”
江燕迴轉過臉去看着她的側臉,透着那麼一點路燈的光,視野也不算特別的好,可是又好似帶了一點朦朧的感覺,他只覺得心頭癢癢的,看着她癡癡地看着那遠處的美景,他嘴角淺淺地勾起來,“是很美。”
只有他知道,此美,並非彼美。
“你還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思怡忍不住感嘆,也許是這種太過特殊的相處方式,讓她緊繃的心情也跟着慢慢地放鬆了下來,那個一直盤旋在自己心頭的問題,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
江燕回揚了揚眉,語氣又有點不正經起來,“寶貝,我還以爲我已經對你徹徹底底的展現自我了,原來你還有很多不知道啊?”
“江燕回,你能不能正經一點?!”思怡瞪了他一眼,覺得和這個男人不管說什麼,最後到了他的嘴裡都會變成不正經。
大概是他們這邊的動靜太大了點,思怡話音剛落,後面忽然有一束光打.過來,隱隱還伴隨着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她嚇了一跳,倒是江燕回,熟門熟路地指了指後面的圍牆,摟着她的纖腰,湊近她低低說:“坐那上面吧,不容易被發現。”
思怡扭頭一看,果然,那圍牆的頂端是挺寬大的,可以當成凳子坐,關鍵是後面還有一棵大樹的樹葉遮着,不容易被發現。
她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手往圍牆上爬過去,因爲今天穿的輕便,她動作很是利索地就跳到了圍牆上,乾乾脆脆地坐了下來,沒一會兒就見江燕回也跟着跳了過來,兩人挨在一起坐着。
“江燕回,你是不是總是過來這裡?”不然他怎麼可能那麼熟悉?有人發現了都知道躲在哪裡,這傢伙肯定是經常來幹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
“談不上經常,不過的確是來過幾次。”
這是一個他偶然發現的地方,心情不好的時候,他總是時候坐在這裡寂寞地抽菸,一根接着一根,當他覺得自己的心神被那種寂寞無奈完全吞噬掉的時候,他就會盡力地去看一看這個美麗妖嬈的世界,然後告訴自己,他如果真的什麼都沒有了,那麼至少他還有可以享受這美麗妖嬈的一切的資本。
思怡有些意外地轉過臉去,沒想到卻是看到他深沉地側臉,又是那種表情,她記得自己上一次見到這種表情的時候,是在他生日的那天,他帶着她去看那隻可愛又搞笑的大黃鴨……
其實他的身上不僅僅有慵懶性感的氣質,他似乎還隱藏着一些讓人捉摸不透的深沉。
忽地又看到他伸手抽出一根菸來,含在嘴上點燃——
似乎自己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他嘴上總是會含着煙,他一天到晚不停地抽菸對身體是真的不好……
那句話都已經在嘴邊了,可是張了張嘴卻還是卡在了喉嚨口。
她又不是他的誰,有些話不能亂說。
兩人一度都沒有再開口說什麼,一個抽着煙,眯着眼睛看着遠方,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麼,煙霧繚繞間,像是將他整個人和這個世界隔開了一層似的,越發讓人看不真切。
思怡也坐着沒有說話,雙手撐着自己的兩側,雙腳隨意地擺動着。
其實她很享受這一刻的安靜,疲倦統統都不見了,像是處於另外一個時空裡,耳邊只有風偶爾吹動着樹葉的沙沙聲。
“第一次來這個地方的時候,我應該才十三歲。”身邊的男人忽然開口,嗓音沉沉的,因爲抽了煙的關係,還帶着一些暗啞,在這個寂靜的夜晚很是深邃迷人,思怡很少會聽到他用這樣的口吻對自己說話,下意識的,她連呼吸都彷彿是屏住了,“那一年,我母親出了事情,一度昏迷不醒,醫生都說她快不行了,我知道我母親這一輩子最愛的兩個男人,一個是我父親,一個就是我。所以我很想我父親會陪在她的身邊,只是很可惜,她出了事情之後,我父親再也沒有去看過我母親。而我每一次去找他,他都和別的女人在一起。那時候我在想,也許我根本就不是他親生的,他的人生之中,除了女色,最重要的就是權勢和地位,只要擁有這些,其他的對於他來說,什麼都不是。”
思怡只覺得心臟一陣絞痛,怔怔地看着他,江燕回側臉卻是淡淡的,周圍散漫的漂浮着一些煙霧,而他垂着臉,修長的手指夾着煙,漫不經心地彈了彈菸灰,完全是一種雲淡風輕的感覺。
她卻是越發覺得心痛——
這樣的往事,需要多大的勇氣纔可以這般平靜的說出來?
而她所看到的江燕回,並不是真的平靜,而是用平靜掩蓋了他的絕望,對親情的絕望。
她心頭劇烈的顫抖起來,爲了他,可是又似乎也是爲了自己。
她竟然看得懂,只是因爲他寥寥數語,可是她就是看得懂他身上的那種絕望。
她其實並不喜歡這樣敏銳的自己,懂得一個人,又不由自主的會心疼他,那代表了什麼?她不敢再想下去,可是自己的感覺就算欺騙了全世界的人,又怎麼欺騙得了自己?
“那你母親她……”又是沉默,太過安靜,思怡下意識地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嗯,我是說,好像媒體從來都沒有提到你母親的事情。”
“她活着,很好,能吃能睡。”只是沒有了任何的感覺而已。怡被邊作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