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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奈的呼吸開始有些不暢,血管突突的亂跳着,明明是夏季,他卻覺得此時此刻彷彿置身於一個冰窟窿裡一樣,全身寒冷。

身體再怎麼疼,都比不上心上的疼……那個孩子才兩個月啊,都還沒成型,就那樣被人悄無聲息的扼殺,胎死腹中了……蘇沁是他們從小看到大的女孩啊,他們明明很疼愛的,怎麼就能那麼傷及無辜呢?

他們到底是多狠的心,才下得去這樣的狠手?

靳奈痛着痛着,就失去了所有的感覺,只是覺得喉嚨處有一股腥甜,衝了出來,他一時沒忍住,就猛地噴出了一口血

靳奈的書房,門並沒有反鎖,蘇沁只是輕輕地擰了一下門把,便推開了門。

書房裡很安靜,蘇沁習慣性的往裡先探了探腦袋,結果整個人就傻在了門口。

書房完全沒了原來的樣子,那些精緻而又奢侈的裝潢,彷彿被洗劫了一樣,不堪入目,地上一片狼藉,沙發都是歪七扭八的。

蘇沁足足愣了一分鐘,才從這樣的場面裡回過神來,她剋制着自己的心驚膽戰,往書房裡仔細看了一圈,然後便看到躺在廢墟之上的靳奈,他睜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臉上的神情,盡數都是痛苦。

蘇沁的心底猛地一陣刺痛,下一秒便看到靳奈嘴裡噴出來了一口血,臉上瞬間沒了血色,失聲尖叫了一聲“靳奈”,人就衝進了書房。

靠的近了,蘇沁才發現靳奈身上被玻璃碎片紮了好幾處傷口,她的心底一緊,下意識的就頓在了靳奈的身邊,伸出手想要去扶起男子。

結果她的手剛剛碰到他的胳膊,他整個人彷彿觸電一樣,反應特別大的就甩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將蘇沁一下子就甩倒在了地上。

蘇沁跌坐的地方,沒有玻璃碎片,可是胳膊卻蹭到了摔壞的檯燈燈罩上尖銳的斷裂口,劃出一道血痕。

疼痛使得蘇沁皺了皺眉,卻沒去看傷口,反而直接望向了靳奈。

他俊美非凡的臉上陰冷低沉,眼神彷彿藏了刀一樣,格外的滲人。

蘇沁不是沒有見過靳奈憤怒的模樣,可是卻從未見過靳奈此時憤怒的模樣,面色看起來有些猙獰,似乎是有着什麼血海深仇大恨一樣。

蘇沁被靳奈那眼神嚇得有些膽怯,原本想要靠近他的身體,突然間就頓住,戒備的望着他看了好久,看到他接下來沒有什麼特別偏激的舉動,這才伸出一隻手指,慢慢的靠近他的胳膊,快速的碰了一下,就趕緊縮了回來,看到靳奈沒有剛纔那般強烈的反應,膽子才稍微大了一些,小心翼翼的湊上前,輕輕地喊了一聲靳奈的名字。

雖然壯了膽子,到底還是有些底氣不足,蘇沁聲調喊得特別小特別軟,像是輕緩柔和的風一樣,徐徐的吹進了靳奈的耳朵,帶着一股神奇的力量,奇蹟般的就將他狂躁憤怒的心,撫平了,他的理智,一點一點的被拉回,通紅的眼底,逐漸有了焦點,盯着蘇沁小心而又防備的臉龐看了一陣子,整個人徹底清醒了過來。

陳媽就在樓下看電視,聽見了蘇沁那一聲尖叫,以爲出了什麼大事,在樓下喊了好幾聲“太太”,結果都沒有迴應,於是就急急忙忙的上了樓,跑到了開着的書房門口,看到書房裡的情景,嚇得驚呼了一聲,隨後就看到靳奈嘴邊殘留着的血跡,立刻大驚小怪的嚷道:“靳先生,您怎麼了?”

陳媽一邊說着,一邊走了過來:“靳先生,您什麼上怎麼這麼多傷口?我現在去叫醫生。”

“不用了……”因爲母親死在醫院裡的緣故,靳奈一直不大喜歡看醫生,所以連家庭醫生都沒有請,雖然此時身上有很多傷口,可是都並不嚴重,於是便淡淡的出聲阻止。

“可是……”那麼多傷口,又是夏季,萬一感染了怎麼辦,再說,如果有玻璃渣留在體內又怎麼辦,陳媽剛想再繼續爭辯些什麼,結果看到蘇沁胳膊上的劃傷,於是就立刻轉了話:“太太,您怎麼也受了傷?如果不處理,會留疤的。”

陳媽的這一句話,一下子便將靳奈的視線拉到了蘇沁的胳膊上,看到傷口滲出來的血跡,想到自己剛剛的舉動,眉心蹙了蹙,沒有任何遲疑的對着一旁的陳媽開口說:“還愣着幹什麼,趕緊去叫醫生過來。”

目的達到的陳媽,聽到這句話,立刻“哎”了一聲,就跑出書房,匆匆下樓打電話去了。

陳媽叫的是距離錦繡園最近的一傢俬家醫院的醫生,不過十幾分鍾,便到了。

此時的蘇沁已經和靳奈回到了主臥室,陳媽帶着醫生上樓,敲了一下臥室的門,才推開門,請醫生進去。

相比較靳奈的傷,蘇沁那個只是皮外傷,別說看醫生,就算是不消炎不塗藥,過幾天也就痊癒了,所以陳媽先指了坐在沙發上的靳奈,對着醫生開口說:“先處理靳先生的傷口吧。”

醫生放下醫藥箱,正準備去檢查靳奈的傷口,結果都還沒走到他身邊,他聲調淡淡的開口:“先看她。”

“我沒事。”蘇沁現在連傷口的疼都感覺不到了,搖了搖頭。

兩個人都在互相謙讓,醫生有些爲難的站在原地,看看靳奈,又看看蘇沁,用眼神無聲的徵求他們的意見。

蘇沁又對着醫生說:“剛剛他吐了血,你看看是怎麼回事。”

“看她。”蘇沁的話音還沒落定,靳奈對着醫生又平淡的開了口,只是語氣裡夾雜了一絲不容置疑的強迫,他像是怕蘇沁再跟他墨跡一樣,轉過頭,看着蘇沁,語氣明顯緩和了許多:“你先來。”

醫生這次沒有在猶豫,直接走到了蘇沁的面前:“麻煩太太,伸出胳膊給我。”

蘇沁原本是想要爭辯的,可是在聽到靳奈那“你先來”的時候,就閉上了嘴,乖乖地將胳膊伸向了醫生。

這傷口不懂醫的人都可以處理,所以醫生很麻利的給蘇沁消毒,上藥,簡單的粘了一層紗布,不過五分鐘,一切搞定,然後就轉過頭,對着靳奈說:“先生,該您了。”

靳奈卻像是沒有聽到醫生的話一樣,徑自的開口問:“多少錢”

醫生頓時愣住,什麼多少錢意思是,他專程跑過來一趟,就是爲了處理一個根本不需要處理的傷口

蘇沁皺了皺眉,剛想開口說話,站在一旁的陳媽,就有些焦急的脫口而出:“靳先生,您的傷口還沒看呢”

“我不用看。”靳奈不耐煩的說了四個字,就對着一旁的陳媽,一副明顯的送客之意的說:“陳媽,給醫生結賬,送醫生走。”

“靳先生”

“我說不用就不用。”靳奈這一次直接打斷了陳媽的話。

“太太”陳媽看着靳奈衣服上的鮮血,只好衝着蘇沁求救。

蘇沁看了一眼靳奈,知道他一向不喜歡看醫生,生了病都喜歡躲起來,於是便動了動脣,站起身,對着醫生抱歉的笑了笑:“真不好意思,麻煩您白跑了一趟,我送您下去吧。”

蘇沁都這樣說了,陳媽就算是在擔心靳奈,也不能在發表什麼,只好跟在蘇沁的身後,帶着醫生下了樓。

蘇沁並沒有送醫生出屋,而是站在客廳裡,開口說:“醫生,能不能把處理傷口的藥給我留下等下一併找陳媽結賬就好了。”

醫生點頭,打開醫藥箱,從裡面拿了消毒水,藥膏,以及紗布和膠帶,最後想了想,還給了一盒消炎藥,對着蘇沁說了服用的劑量,蘇沁一一都記了下來,然後吩咐陳媽好生送走醫生,便拿着醫生留下的那些藥,上了樓。

回到臥室,靳奈竟然站在落地窗前,正在吸菸,蘇沁皺了皺眉,將那些藥一股腦的放在了沙發上,快步的走到靳奈身邊,一聲不吭的擡起手,直接奪走了他指尖的煙。

“身上那麼多傷口,怎麼還可以吸菸?”蘇沁指責了一句,將菸頭摁滅在一旁的菸灰缸裡,然後望見靳奈另一隻手裡拿着的煙盒和打灰機,想都沒想的就又伸出手一併奪了過來,乾脆利索的扔進了垃圾桶裡。

蘇沁這一系列的舉動,做的流暢無比,靳奈盡數收入了眼底,卻沒有絲毫的怒氣和不悅。

處理掉煙,蘇沁便拉了靳奈的手,衝着沙發上走去。

靳奈盯着蘇沁主動扯自己的白嫩小手,眉眼柔軟了一些,卻沒有絲毫的反抗,特別乖順的順着她的力道,邁了步子。

蘇沁指了一下沙發,簡單的說了兩個字:“坐下。”

然後就抽了一張消毒溼巾,擦乾淨了自己的手。

靳奈還是一副一言不發的樣子,身體卻十分乖的坐了下去。

蘇沁蹲在茶几前,擺弄了一下醫生給的藥,然後拿了醫用棉籤,一邊撕包裝,一邊對着身後的靳奈說:“衣服脫了。”

靳奈望着蘇沁那舉動,知道她是要給自己上藥,眨了眨眼睛,像是聽話的機器人一樣,特別順從的將染血的衣服脫了下來。

蘇沁拿着棉籤,沾了消毒水,給靳奈的傷口消起了毒,有着鑽心的疼,順着傷口傳到了心底,背對着蘇沁的靳奈,脣角卻勾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