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三,你說我們活下去的機率還有多少?”宋三七站在多列湖邊,看着夜色下波光粼粼的湖面,淡然的問到。
“如果老大一定要去的話,不會高於三成吧。”阿三的回答同樣波瀾不驚。
根據它的記憶,一般宋三七用這種淡淡的語氣說出的話,都是極端認真的;而且他在這種語氣下認定的事,基本不會有更改的餘地。
“三成麼?這麼高,你不會是忽悠我吧。”宋三七把手中一顆石子朝湖中奮力一丟,然後笑呵呵的轉過身,看着多列城方向。
石子落下,漾起圈圈漣漪。
那是七個基地組件之一的納米蟲儲罐所在之處,百米深的湖水之下,一米長半米寬的合金雙體罐靜靜的躺在湖底,微弱的信號燈在黑暗中幽幽閃爍着。
宋三七的決斷很簡單——乘對手還沒找上門來,主動出擊。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心思玲瓏腦瓜一轉就有無數妙計良策冒上心頭的人,那種事情對他來說太過複雜,也太過費神。
他只是一個礦工。
一個有着年輕人血性的礦工。
同時還有一份同情苦難同胞的良知。
剛剛宋三七和老海一起在城外的一處棚屋裡找到了那些聚集生活的人類,其中有不少上了年紀的老人都和海因姆有舊,在認出老海之後,有人憤怒,有人悲傷,也有人冷漠;但是最後,這些經歷了風雨轉折的老人們,都齊齊聚到一起抱頭痛哭。
宋三七在一邊默默的看了一陣,然後悄然上前在老海的口袋裡塞進了一張紙條,託辭說要去探探赤須族的情況,就獨自溜了出來。
看一眼納米蟲儲罐的位置還是有必要的,畢竟這本是他迴歸天空夢想的第一步,或者說很有可能成爲他在這個世界上永遠邁不過去的最後一步。
“鮎魚王子?高級水系法師!赤須族的潛水第一強者!呵呵,有趣啊有趣……”宋三七踢了一腳腳下一隻被捆成糉子模樣的赤須族,大笑着朝城中走去。
既然風波是從他身上開始的,那就在他身上結束!
如果不能結束,那就讓它變成風暴!
……
“要是能再有一壺酒和一塊烤排就好了……”一條外形雄壯的赤須族守衛倚在城主府的後院門廊處,看着腳邊的幾個酒壺和一堆骨頭有些不無遺憾的想。
它是拉噶的衛隊士兵之一,按照輪換規則,今晚它負責在這個位置站哨守夜。
其實它一直覺得自己的值守任務有些多餘,因爲在這個偏遠的完全被赤須族掌控的小城市裡,想要找到一些能對拉噶王子造成威脅的事物,就算不能說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但至少也不那麼容易發生。
不過它運氣不錯。
該發生的沒發生,不該發生的已經發生了。
就在鮎魚守衛喋喋不休準備起身再去廚房裡弄點酒肉的時候,忽然感覺脖子一涼。
一把誇張得能嚇死它的巨大戰刀不知道什麼時候悄悄的劃過它的脊背,架在了它那和腦袋一樣粗的脖子上,藉着四周昏暗的燈光,它甚至能清楚的看到巨刀上由於粗糙的打磨工藝所產生的參差不齊的金屬紋理。
“不許動!不許出聲!不許回頭!”
一道低沉的聲音在它耳邊響起,憑感覺,它可以判斷出身後是一個人類。
“不許抖!”
被推搡着朝黑暗中走了十幾步之後,乖巧的鮎魚守衛由於預想到某些不好的未來,忍不住微微顫抖了一下,後腦勺就捱了一下。
“現在我問你答!”身後又傳來可怕的命令。
在死亡的威脅下,從沒遇到過這種場面的鮎魚守衛本能的拼命點頭。
“你們的王子住在哪一間?”
“三、三樓……左邊第三間……”
“那兩名高級法師親衛呢?”
“第二間和第四間……”
“其餘的護衛呢?”
“二樓……還有各處值守的……”
“那城主的房間和衛士呢?”
“也在二樓和三樓,城主在……”
……
不到片刻,對答如流的鮎魚守衛就把城主府的情況說得明明白白。
“嗯!你很配合!現在閉上眼睛!捂住嘴巴!”宋三七惡狠狠的聲音再度在鮎魚守衛耳邊響起。
“啊?啊!不要……”鮎魚守衛剛想委屈的大喊一聲‘不要殺我’,後腦忽然傳來嗡的一聲,然後眼前一黑就撲倒在地。
“嘿嘿,你這麼配合,我怎麼好意思殺你。”宋三七一提手中的巨刀,心裡暗自奸笑一聲,人已經消失在原地。
這是他在幾分鐘時間裡逮到的第三隻鮎魚守衛了,讓他驚奇的是,這些鮎魚王子的守衛貌似沒有一隻是有骨氣的。就像它們軟趴趴的模樣一樣,刀剛一架到脖子上,它們就從裡到外全軟了。而且三隻鮎魚守衛的口供基本上一模一樣,基本可以確定不會有假,這一點讓宋三七很滿意,也是他決定放它們一條生路的前提。
所以在打量了一陣那幢鮎魚王子休息的三層建築之後,他很快就制定了襲擊方案——先幹掉那兩隻鮎魚親衛,然後再找那名王子“談一談”!
對,就是談一談!
在從一隻被宋三七抓住訊問赤須族王子有什麼特別能力的赤須族口中,他意外的得知這個名叫拉噶的鮎魚王子竟是赤須族中少見的能潛到百米深水之下的佼佼者!
本來就抱着襲擊失敗就撲街的礦工同志聽到這條“特長”之後忍不住心中大笑——反正今晚如果襲擊失敗了,橫豎都是死,何不把賭注下得更大一點?!自忖無法從一大羣赤須族之中全身而退的宋三七,立刻把一切顧慮拋到了腦後,作出了一個綁架鮎魚王子的瘋狂決定……
二樓和三樓的窗戶,基本上都已經熄了燈,其中幾個都只有一些隱約的燈光。
宋三七在黑暗中觀察了一陣,確認這些房間裡面的赤須族都已經入睡,這才躡手躡腳的穿過花園樹叢,到了樓房後面一處幽暗的位置,開始悄悄的往上攀爬。
三層的高度對他來說完全沒有難度,更別說還有一些粗陋的裝飾可以落腳,所以幾個呼吸之間,他就像一隻黑暗中的壁虎一般到了三樓第二間屋子的後窗。
“只有一條鮎魚,在牀上。”充當耳目的阿三早就掃描到了屋裡的情況,輕聲通過耳機彙報。
宋三七踩着一塊突起的石雕,在三樓的窗臺外屏息凝神的吊了一陣確認沒有被發現之後,這才直起身,輕輕的推了一下木質的窗戶。
很幸運,窗戶是虛掩的,看樣子和那些鮎魚守衛一樣,這名王子親衛也並無多少戒備之心。
宋三七心中一喜,當下手足並用,輕巧的躍上窗臺之後,直接把背上的戮魔巨刀解下提在手中,這才緩緩的推開虛掩的窗戶,然後屏住呼吸悄悄的探進身去。
屋中酒氣熏天,而且夾雜着一股撲鼻的腥臊之氣。
宋三七凝結目力,藉着窗外的星光仔細的掃視了一陣,這纔看清楚房中情形——一隻大鮎魚四仰八叉的躺在一個溼漉漉的水草編制的“牀墊”上,張着簸箕大密佈細齒的魚嘴,呼嚕打得震天響,睡得要多舒坦就有多舒坦!
“哎,鮎魚兄,你吃飽喝足在睡夢中掛掉,也算一件幸事了……”宋三七輕輕橫過手中戮魔,冷冽的刀鋒貼在酣睡不已的鮎魚粗大脖頸上,輕輕往下一按。
一股溫熱腥臭的液體沖天而起,淋了他一頭一臉。
“這就是王子親衛?高級法師?”
看着黑暗中一個碩大的鮎魚腦袋離開肥碩的軀體,悄然滾落到一邊,宋三七這才覺得有些離奇,忍不住在心中自問。
他有些失神。
好像這次襲擊有些過於順利,甚至順利到不敢想象!
“老大!有動靜!”
一道急促的聲音適時在耳中響起,阿三的告警聲把進入短暫失神狀態的宋三七瞬間就拉了回來。
“保護王子!”一道扯着嗓子難聽無比的尖叫聲忽然在夜空中響起。
“操!被發現了!”心中暗罵一聲,剛剛從失神狀態回過味來的宋三七當機立斷,一彎腰一低頭,側身就朝右側的牆壁撞去……